“這也是電子蝎子嗎？”孫悟空捏住了蝎子的尾刺，使它懸在半空，扎不下，也收不回。
“冰蝎子?！备窭椎蠈⑿有⌒牡刈竭^來，打開手提箱一條縫，將它丟了進去，“你要說是電子蝎子也行。這可是好東西，”說著笑了笑，“能讓你快活似神仙?！?p> 悟空腦海中浮現(xiàn)起上輩子打過交道的神仙們，心道，神仙很快活嗎？我怎么覺得他們的生活很無聊？
“漢6”三棲飛車尾部六個噴口，噴射出長長的藍色火焰，沿著下水道朝前方飛馳而去。核聚變發(fā)動機像盛怒的野獸，發(fā)出陣陣悶嘯，車速表的數(shù)字噌噌噌往上竄。車頭燈照亮的，是似乎永無盡頭的黑暗。
空調(diào)迅速驅(qū)散了車內(nèi)殘留的臭味，制氧機將車內(nèi)灌滿新鮮的氧氣，悟空終于呼出了一口氣。
格雷迪驚訝道：“你一直屏著呼吸？這么久？”
悟空搖搖頭，“我念了個‘閉水訣’。”
“那是什么？”
“就是不用呼吸?！?p> “我靠?！备窭椎系溃澳悄氵€說你不是孫悟空！我的唐人朋友跟我講過他們的《西游記》，里面的男主角孫悟空就會閉水訣，他能潛入海底去龍王家，幾個小時不呼吸，也不會被淹死?！?p> “《西游記》？！”悟空道，“這個世界也有《西游記》嗎？”
“當然了，”格雷迪道，“《西游記》是你們唐人古代的一本悲劇小說，不是嗎？”
“悲??？”悟空道，“為什么是悲??？”
上輩子和猴哥的意識共棲于他的身體，西天取經(jīng)一路上需要克服重重磨難，所以識海里的凡人，時?；仡櫳仙陷呑釉?1世紀的中國讀過的《西游記》。
在他的印象里，《西游記》末尾，師徒四人取得真經(jīng)，榮歸中土大唐，還被如來佛祖欽賜成佛，是個完完全全的喜劇??！
格雷迪道：“我不是唐人，我也不能解釋。你看我能說唐人話，只是因為我有很多唐人朋友，于是買了唐人話的語言包來安裝。為了省錢，我買的是最基礎的簡版1.0，只能聽、說，不能讀、寫。所以我沒有親自讀過《西游記》，只是喝酒時聽我朋友給我講過一些故事。他沒跟我講過所有的故事，很多細節(jié)我也都記不清了。不過我很肯定，《西游記》是個悲劇，不是喜劇?！?p> 格雷迪翻起白眼，回憶道：“因為他們最終沒能取得真經(jīng)，孫悟空還被人陷害，死了……”
“不可能！”悟空激動地打斷了黑人的話，沖對方揮舞著拳頭，“猴哥不會死，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不可能死！”
“別激動，朋友，”格雷迪慫了，“或許我記錯了呢。等你見到我的唐人朋友羅亞輝，你問他會更清楚。嘿，羅亞輝可是你的頭號粉絲，我們現(xiàn)在就是要去找他?！?p> 如果是這樣，那我還真得和他見上一面。悟空冷靜下來，道：“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
“一月河城！一個熱情的城市，一個自由的城市！”格雷迪一臉愉悅，“狂歡之都，陽光、沙灘、比基尼！犯罪之都，最適合我們這種人生活！噢，我的假期來了！我原本計劃，這單生意完成，就給自己放個假，去一月河城放松一個月?，F(xiàn)在雖然生意黃了，不過也算完成了。”
悟空對他的生意、假期毫不關心，此刻只有滿腦袋問號：“我們現(xiàn)在在哪里？”
“墮天使之都啊，你的小猴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里，”格雷迪伸手朝上指了指，“是墮天使大陸的首都?！?p> “這里，是地球嗎？”
格雷迪笑了：“當然了，不然還會是哪兒？火星嗎？”
悟空頭腦里紛亂如麻：如果這里是地球，公元2066年，為什么地球上的大陸形狀和他前前世記得的完全不一樣？
如果這里是大唐時代的未來，這個“地球”上的《西游記》成了悲劇，這又是為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妖獸？”格雷迪的問話打斷了悟空的思考。
悟空怒意陡生，老子是專門降妖除魔的英雄，怎么成了妖獸！
格雷迪見對方臉色不對，趕忙補了句：“剛才WPA的條子們在對講機里叫你‘妖獸’?！?p> “老子不是妖獸，老子是齊天大圣孫悟空！”悟空恨聲道。
格雷迪側(cè)眼看了悟空一眼，滿眼寫著懷疑。他操起了母語英語，小聲嘟噥：
“剛開始問你是不是孫悟空，你說不是?，F(xiàn)在說你是妖獸，你又說你是孫悟空。可是，哥們，回頭一想，你一開始說的也許是對的。孫悟空是個傳說中的人物啊，你不可能是他?？赡氵@副尊容，要不是孫悟空，還能是誰呢？……”
格雷迪回想起剛才在地面上與WPA警察們的激戰(zhàn)，身邊這個身高一米三的猴形人，身形變大比樓房還高，一人滅了一整支警隊。除了唐人傳說中的孫悟空，誰還有這樣的能力呢？
他想來想去，想到他的腦袋也開始亂了起來。對于格雷迪這種大腦沒怎么用過、幾乎嶄新的家伙來說，過度使用大腦的感覺特別難受。
“你知道嗎？孫悟空，你今天突然冒出來，攪黃了我們幾百萬的生意呢！”格雷迪道，“你殺氣騰騰地現(xiàn)身后，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對方的同伙，想黑吃黑。結果你不是。而對方跟我們心思一樣，以為你是我們找來的同伙，想搶他們的錢?！?p> 悟空回想起青年們看到他時的反應，那些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癢的子彈，那些沖他開火的人中，就有身邊這個黑家伙，想到這里，悟空不禁莞爾。
“不過我不怪你，”格雷迪笑了，露出白得可怕的牙齒，“你們唐人有句話，不打不相識嘛。今天你救了我的命。雖然威脅我生命的條子也是你招來的，但你確實救了我的命?！?p> “小事一樁，這個不必提了?！蔽蚩盏馈?p> “但現(xiàn)在是我在救你的命了。”格雷迪得意地笑了。
是嗎？悟空想，我可是單槍匹馬把所有警察都擺平了啊。左臂的傷口傳來陣陣痛楚，使悟空陣陣心悸。
識海內(nèi)凡人的意識固然懦弱，但它支配著齊天大圣的軀體，擁有戰(zhàn)天斗地的雄厚資本，多少繼承了猴哥好勇斗狠、絕不服輸?shù)钠狻Ｖ皇?，他沒想到齊天大圣竟會被凡人槍械擊傷。在前世的大唐時代，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排異磁場到底是什么？”悟空問，“它是專門為我而設的嗎？要是那樣，他們怎么知道我會出現(xiàn)？”
“第一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你一會兒可以問問羅，他是個技術控，呵呵，”格雷迪道，“不過第二個問題我能回答：不是。排異磁場是WPA設置的，為了在大陸上驅(qū)趕進化人和進化獸……”
“進化人？”
“是的，所謂進化人，就是比我們一般人進化得更快的人類。他們擁有許多異能，WPA認為進化人會危脅大陸上的所謂‘正常人’的生活，所以立法禁止他們出現(xiàn)在大陸上。”
“正常人？”悟空道，“你是正常人？”
格雷迪打了一圈方向盤，一個急轉(zhuǎn)彎，拐進下水道的一條支路，黑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是‘豬頭’。”
悟空想起了八戒，這家伙比八戒黑，但沒八戒胖，而且長得沒有一點豬的樣子。
格雷迪道：“我是‘特障人’，被WPA認為在生理或心理上有殘疾或障礙的人，按法律是不能在大陸上長期居留的?！i頭’是大陸上高貴的‘正常人’們對我們的蔑稱?！?p> 悟空上下打量格雷迪的身體。
“別看了，拜托，”格雷迪沒好氣地說，“我既沒有殘疾，也沒有障礙。我們只是沒錢獲得大陸居住權，就被定義成了‘豬頭’。特障人，只是該死的WPA的、該死的幌子！”
悟空納悶，大陸居住權又是什么鬼？要是不能生活在大陸上，還能生活在哪……
他猛然想起從高空掉落時，玻璃罩以上的那些像小島一樣漂浮在半空的城市，“你們住在天上嗎？”
“是的，”格雷迪道，“天空島。我們都在那里出生，而且只被允許在那里生活，未來死在那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天空島……”悟空喃喃道，他想起了一千二百多年前，在太白金星的引領下，第一次登上天庭的經(jīng)歷。那真是一次美妙的體驗??！
“羅跟我講過，在你們唐人的古代幻想里，天上的城市是極其完美的，”格雷迪嘆了口氣，“我們這個時代，人類終于有能力在天上建立城市了，卻完全不是你們當初幻想的樣子，否則我們也絕不會像這樣偷偷摸摸地、黑在大陸上生活了。”
“告訴你吧，孫悟空，”格雷迪道，“天空島上的生活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而大陸上的一切，都是特么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