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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里的雪

第二十章 十年之后

平安夜里的雪 姬蛋文 7834 2021-01-12 18:46:31

    十年一甲子,人生有幾個十年呢。

  汲駿平坐在總經理辦公室闊氣的老板椅上,一手拿著筆在文件上不停地寫寫劃劃著。終于停下了,抬起疲憊的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痛快地張開雙臂,伸了伸懶腰,望了望窗外漸漸暗淡的天色,這才發(fā)現早已過了下班時間。

  還不錯,今天的工作很有成效,幾個問提安排下去,都落實了。

  早該回家了。

  他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穿上黑色的高級西裝,走到落地窗時,突然有了心事,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望了望半透明的內窗簾,猶豫了片刻,還是拉開了,一抹紅色的夕陽涌進了室內,整個人立即被和煦的溫暖包圍了。

  他靜靜地站著,右用臂靠在明亮的玻璃上,手腕上戴著的的梅花手表不時觸上去,發(fā)出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清脆回響,任憑溫暖的晚霞落滿他的全身,享受著人生難得的安靜時光。

  他望著遠處,心里一片敞亮,他的眼前就是屬于他的一座繁忙的工地,過去的廠房、住宅早已成了一堆瓦礫,在不久的將來,這兒就會建成一座集商住一體的大廈,成為這座城市新的地標。

  他興奮地望著,他拳頭緊握,一副大展宏圖的架式,心卻突然一緊,眉頭不由皺起,遠處若隱若現的一座小小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瓦礫中,猶如肉中刺一般顯得如此的扎眼。那根刺仿佛不是扎進肉里,更像是扎進了他的心臟,說不出的疼痛。

  “啪!”。分不清是手掌撞擊玻璃,還是手表拍在玻璃上發(fā)出的聲音,他一咬牙,大手一揮,隨著嘶的刺耳響聲,厚重的內窗簾拉上了,室內頓時暗了下來,他整個人都隱在了黑暗中,看不清臉上任何的表情。

  他氣哼哼地一下坐回老板椅上,椅子下面的彈簧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回響,更是讓他心煩意亂。他伸出左手胡亂的在自己右胸的位置揉著,憋紅的臉色終于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白凈,這才感覺到呼吸有了些許的順暢。

  “哎!”汲駿平長嘆一聲,雙手交叉,放在腦后,緊緊靠在老板椅上。他緊緊地閉上雙眼,可是那座房子隔著一層厚厚的窗簾卻還是呈現在了他腦海里,就像個惡魔般緊緊追著他不放,怎么也揮不掉。

  那個地方他上周就去了五次,比他過去一年去的次數還要多,可是總是無功而返。任憑他說盡了好話,甚至是他放下總經理的身段以兒子的身份苦苦哀求他們,頑固的父母根本無動于衷,尤其是他的母親更是對他形同陌路。

  他身上的冰涼從腹中直透到腳底,整個拆遷都快結束了,工程按照計劃早就應該動工了,可就因為這么一座小小的房子,而且是他一個堂堂總經理父母的房子卻直到今天遲遲無法拆遷,讓他在公司員工面前顏面全無。雖然他們不說什么,可他們的眼神中透出的不任信早已把他淹沒,讓他無法面對,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在公司里怎么能呆下去,他的總經理寶座不知何時就保不住了,他的前途就全更生生的全毀在他的父母手里。當汲駿平一想到這兒,渾身陷進了冰窖般,辦公室成了他的避難所,只要一上班,他就在辦公室里呆著不愿邁出一步。

  “是該拆了!”他握緊了拳頭,咚地一聲砸在辦公桌上,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馬從樓上跳出去,親手拆掉它。

  “新仇舊恨一起算。”當這句話從他心底如火山噴發(fā)般涌出,他自已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兒時的痛苦記憶像洪水般涌上了他的心頭。

  那還是他八歲的時候,他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早晨,天很熱,可是他的心里去冰冷的,他像是個寄人籬下的乞丐般站在院子里,哭得鼻涕淚水糊滿了臉。他緊抓住奶奶的雙手被他的父親生生掰開,奶奶一個轉身就不見了。他大哭著,眼里全是求救的眼神,可是他只看到了這個家里所謂的父親無奈的臉,母親冷漠的眼神,直到現在讓他想起里都不由地打起冷顫,還有那個他的雙胞胎弟弟,遠遠的躺在母親的懷里,像看馬戲團里的猴子般好奇的盯著他,他們到底是誰的父母?而我到底屬不屬于這個家,我是多余的嗎?每每他從睡夢中驚醒,陪他的只有自己的兩行眼淚。

  他就像個外人般闖進了這個家,打亂了他們的生活。

  這個家留給他的最多的印象的就是父母無休止的爭吵。他恨他們,又怕他們,孤零零地蜷縮在一張小床上,驚恐地盯著另一張床上安睡著的弟弟安,唯恐他一覺醒來,他們就像和自己相依為命整整八年的奶奶一樣,再一次把他拋棄。

  他上學了,背上書包,驚喜地看著書包里的工具,像對待自己珍愛的玩具般,小心呵護著。他要是知道自己就是為了上學才回到父母身邊的話,早就把這書包扔到河里去了。可是沒人告訴他,就像沒人告訴他為什么他的弟弟七歲就上了一年級,而他作為哥哥,足足比弟弟晚上學一年,從他們的眼神里他知道自己是一個鄉(xiāng)下人,是一個傻子,這幾乎成了他一輩子的恥辱,雖然沒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可是總是讓他疑神疑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早已知道似的。

  還好,知道的人真的不多,他和弟弟根本就不在一個學校上學,當他獨自步行向遠處的學校走去,弟弟卻坐在父母自行車后座上向附近的學校走去。他總是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親生的?可他照著鏡子看著里面的自己,明明長得和弟弟一樣啊,只不過弟弟比他高一點,壯一點,穿得好一些罷了。

  更讓他羨慕的是,弟弟有時從一輛嶄新的黑色轎車里走出來,手領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女孩長得可愛極了,淡黃色的連衣裙,長長的烏發(fā),總是歡快地笑著,尤其是嘴角的那一對小虎牙,笑起來真好看。在汲駿平眼里,這女孩就像奶奶故事里的仙女般,飄飄的,不沾塵土,她離他那么近,卻從未走近自己,他也不敢主動靠近她,哪怕是好好的多看她一眼。

  而她總是粘在弟弟身邊,打打鬧鬧,他卻躲在一個無人看見的角落里,像個賊一般遠遠的望著,想著,甚至作夢也想牽一下她的手,哪怕一下也好,可惜從來沒有過。

  兩年后,女孩搬了家,聽說,之后和弟弟在一個中學學習,從那以后,常年在另一所中學住校的他再也沒有見過她。

  當他聽到弟弟的噩耗,幫著父母處理完后事的時候,他更是無盡的失落,他心里清楚,他不僅失去了自己的弟弟,同時也失去了那個女孩。有時他也想,哪怕為了看一眼那個女孩也好,她現在長得什么模樣,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造化弄人,當他在南方的大學校園里徘徊著,迷茫著,正在為找工作作愁的時候,背后的一聲甜甜的“你好!”喚住了他的腳步。他抬頭望著眼前的女孩,一臉的驚訝,喚起了他的童年回憶。

  當女孩自我介紹,她叫葉梅,曾是他的鄰居,卻刻意回避著他弟弟的名字,當他下意識地握了握自己的拳頭,這才從夢中醒來。

  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葉梅竟也在這所大學學習過,只不過比他早一年畢業(yè)罷了,這在三年里他們竟一次也沒有見過面。她今天來學校,不僅僅是懷舊,而是代表他父親的公司來大學招人才的,就在他們第一次偶遇的路上,而不是在招聘大會上,他就成了他們公司的一員。

  汲駿平的大腦里一片空白,恍如夢中,本來不打算回到家鄉(xiāng)工作的,望著眼前葉梅真誠的笑意,就稀里糊涂答應了。更讓他始料未及的時,他們相戀了,雖然經過了一些波折,尤其是他的母親以斷絕母子關系相威脅,他卻毅然決然地娶了葉梅。在同事們的羨慕嫉妒恨中,他一路高升,用了僅僅幾年就坐到僅次于他岳父的總經理之位。自從兒子出世后,才和父母的關系有了些緩和。

  每當他回想起自己的人生之路時,他不由地感慨,有時竟然想,如果弟弟還活著的話,自己現在的一切是不是弟弟的?人生無常,這一切沒有如果,也不會重來。現在他所有的一切不會有人奪走了,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從他手中奪去。

  汲駿平想著,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突然,一陣急促地手機鈴聲響起,他皺了皺眉頭,厭煩了掃了一眼手機,整個人幾乎從老板椅上竄了出去。

  他抓起手機,恭敬地摁下了接聽鍵,耳朵緊緊貼在屏幕上,唯恐漏下了來人的一個字,努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您好,爸?!?p>  手機那頭的人顯然不耐煩,粗聲大氣胡亂嚷著,不知正和誰說著話。手機里傳出來拱杯交錯啪啪的脆響,強烈的卡拉Ok房里嘈雜的音響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來,震的他的耳膜嗡嗡作響。他忍住呼吸,就像一個做了錯事正讓老師教訓著的學生。

  “你是誰???給我打電話干什么?”手機那頭含混不清的男中音帶著濃重的酒氣。

  “爸,我是駿平,是您給我打的我啊?!?p>  “哦,沒事。”

  “好的,爸,再見。”汲駿平剛換了口氣。

  “不對,掛什么電話!我正有事找你!”他只得洗耳躬聽了。

  “你家那破房子拆了嗎?”

  “爸,請允許我向您匯報一聲,我已經和我爸商量了,過幾天就回話?!彼吨?。

  “什么?和你爸商量,有什么屁用!你不和你那張牙舞爪的娘說,什么事也解決不了?!?p>  “我……”汲駿平一時被堵的接不上了話。

  “連自己的家事都解決不了,你這個總經理怎么當的?還想當董事長,你做夢去吧你?!笔謾C中的聲音顯然是被激怒了。

  汲駿平額頭的上汗珠流了下來,直濺到氣派的辦公桌上,彎著腰:“爸,有您在,我哪敢??!”

  “量你也不敢,我限你一個星期,‘卡嚓’,解決掉,事情辦成了,這董事長的位置我再考慮考慮,要是辦不成,你還是……對,那個詞怎么說了著?!彼脑栏竼柶鹆怂磉叺娜?。

  “對,對,另謀高就吧,別以為我們葉家就你還是個男人!”

  “爸,您放心,我一定辦到?!奔瞅E平直了直腰桿,用手擦了擦額頭,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這還差不多,你代我告訴你那窩囊爹,還有你那不省事的娘,和我斗了一輩子,也沒有贏過我,現在還想和我斗,沒門!”

  “是,是,是。”汲駿平應和著,一個不穩(wěn),左手趕緊扶住了辦公桌面。

  “哼,我就想……我就要把那破地方拆了,我就要你們那些作威作福的老家伙看看,我姓葉的能耐,就是比你們強!我要在那兒蓋全市最高的摩天大樓,30層,50層,不對,一定要蓋過上海最高的樓,那樓叫什么來著……不,還是太矮,我要蓋世界最高的大樓,永遠把他們壓在地底下,我要建成世界最高的,最高的……”

  手機掛掉了,傳來嗡嗡的聲響,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汲駿平頹然地跌進了真皮坐椅里,冰冷的衣服緊貼在他后背上,他猛地打了個冷顫,這才感覺到渾身冰冷。

  他慢慢地直起腰來,貼在耳邊的手機這才放下來,他抓起手機就要扔出去,拿著手機的手停在半空,慢慢落了下來。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落地窗前,拼命把窗簾撕開,外面夕陽已落,點點燈火閃動,那所宅院隱沒在了夜色中,像是消失了般。

  他脫掉黑色西服外套,米白色襯衣緊箍著他的胸肌,胸口不住地起伏著。他右手拽著深咖啡色領帶,領帶也像故意和他作對似的,緊緊的縛住了他的脖頸,他雙手胡亂地在胸前撕著,終于把那煩人的領帶摘下,隨手扔在了地上。

  汲駿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里越來越亂,他走近玻璃,直想沖出去,把那老房子砸個稀巴爛,永遠在他眼前消失。

  他不由自主地揮起胳膊,卻沒掌握好分寸,大手重重地向玻璃砸去,“哐當”一聲脆響,表鏈和玻璃相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汲駿平驚了一下,后撤一步,趕緊撫著手表,一臉的疼惜,還好,不愧是瑞士名表卻毫發(fā)未損。

  這塊瑞士梅花手表,鉆石鑲嵌著的梅花標志,這可是他和葉梅戀愛時她送給他的禮物,都快六年了,這表依舊如新。他非常珍愛它,看到它就像看著葉梅,尤其神奇的是,每當他有煩心事,把玩一下這表,聽著它清脆的滴答聲,問題往往迎刃而解,這表成了他的護身符,幸運神??墒墙裉欤@表卻沒了過去的神奇,那熟悉的有些刺耳的滴答聲像是在催促著什么似的。

  他長吁一口氣,慢慢地合上眼睛,一口長氣從他鼻孔、嘴里呼出,他慢慢掙開眼睛,頹然地向遠方望去。

  去哪兒?汲駿平忽然感覺到少有的無助,他的心里涼涼的,不知走向何處。

  該回家了,都有十多天了吧,該回家了吧。那才是屬于他的家,現代的寬大的房子,豪華精致的裝修,除了人,就連人身上的穿戴都是全新的。在這一點上,葉梅和他的觀點是驚人的相似,他們用盡各種辦法把過去所有的一切都要扔掉、忘掉,就連想都不愿想起,更不要提看到了。有多長時間沒看父母了?除了上周去的幾次,現在的他真得記不得了?還是算了吧,他心里寬慰著自己,實在太忙了,他真得也記不起到底有多少天沒有回家吃晚飯了,每天深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小嘉和早就入了夢鄉(xiāng),悄悄地坐在兒子的床邊感受著嘉和熟睡中均勻的呼吸,兒子的小臉紅撲撲的,嘴角帶著微笑,似乎在做一個甜蜜的夢,他已經4歲,學會了調皮搗蛋,耍小脾氣,猶如一個天使。

  想到這兒,汲駿平強烈的回家沖動再也抑制不住,他的童年甚至少年青年都是痛苦的不堪回首,他決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兒子重蹈覆轍,像他一樣,有著父母卻過著和個孤兒一樣的日子。甚至還不如孤兒,孤兒沒有父母也就斷了希望,而他呢,父母近在咫身,卻對他熟視無睹,希望伴著期待,換來的是更多的失望和錐心的痛苦。

  不,一切都過去了,那一切都不會再上演了,我要給我的兒子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我要給他最好的父愛。

  汲駿平同容多想,馬上抓起公文包叫上司機就向家的方向奔去。今天不僅是為了看看兒子,還有一件關乎他的命運的一件事需要葉親自出馬。

  “爸爸,爸爸!”汲駿平剛打開門,正窩在米黃色的沙發(fā)里看著對面墻上超大屏幕的背投電視的兒子興奮地一躍而起,向他沖了過來。他抱起兒子高高舉過頭頂,在客廳里旋轉著,直到精疲力竭,爺倆累得趴在了地板上。

  “爸爸,爸爸,我想你了!”兒子邊說邊伸來臉,小嘴親了汲駿平一下。

  “乖兒子,真乖?!奔瞅E平高興地極了,抱住孩子的頭狂吻不止。

  “爸爸,痛,爸爸真壞?!眱鹤与p手不住地拍打著他的頭頂。

  “別鬧了,把孩子都扎痛了?!比~梅正和葉嬸站在餐桌邊一起擺放著碗筷。

  “怎么這么晚了還沒吃飯?”汲駿平望了一眼葉梅。

  葉梅輕輕一笑,順了一下鬢角的頭發(fā):“等你啊。“

  “你怎么知道……”汲駿平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還用問嗎!自己他們結了婚,葉梅退在他身后,相夫教身,全心全意地支持著他,默默地為他付出了許多許多,毫不客氣地說,沒有葉梅就沒有他汲駿平的今天。

  汲駿平望著那個熟悉的忙碌著的背影,趕緊轉移了話題:“哎呀,哎呀,又忘了?!彼约洪L著短短胡須的下巴,雙手輕輕地揉著兒子嬌嫩的臉,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套讓朋友從國外捎回的變形金剛,只那么一晃就把兒子一把搶在手中,再也不肯松手了。

  “爸爸好不好?”

  兒子只顧著玩了:“好。”

  汲駿平撫摸著他的頭:“還有誰好?”

  “媽媽好,葉奶奶好!”

  汲駿平抬起頭看了葉嬸一眼,葉嬸聽了孩子的話,老臉笑成了一朵花,一臉的驕傲。

  “還有呢?”

  “姥姥好,姥爺好?!?p>  “小壞東西!”汲駿平輕輕用手指在兒子鼻子上刮了,汲駿平心里一絲苦笑,就連四歲的孩子都知道誰對他親誰對他好了。

  “那還有呢?”汲駿平提高了嗓門問著孩子,他多想兒子給他一個又滿意又響亮的回答,好讓葉梅她們聽聽啊。

  兒子好像沒聽見似的,也許正玩得起勁,不再作聲。

  汲駿平一把奪起兒子手中的玩具,高高舉手:“快說,不家誰對你好?不說爸爸就不給你了?!?p>  兒子似乎生氣了,腮幫鼓著像個叫喚著青蛙,翻動著眼皮,小嘴翹上了天,雙腳不停地跳著,高舉小手就想從他手里把玩具搶回來。

  “說啊,爸爸明天再給你買新的玩具!”不得已的汲駿平只得使出了殺手锏。

  “還我!還我!”小嘉和根本不領情,一個勁地要他的玩具。

  一旁的葉梅早就看出了苗頭:“不是還有你爺爺奶奶嗎?”

  “爺爺,奶奶?!焙⒆記]好氣地說。

  “喲,這就對了,爺爺奶奶最疼小嘉和了。”汲駿平趕緊把玩具還給兒子,深情地望了一眼葉梅,要不是她幫忙解圍,還不知如何收場呢。葉梅背著身卻只顧著擺弄著飯菜,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

  “這孩子讓你慣得越來越不像話,該吃飯了?!比~梅理了理盤在腦后的發(fā)髻,埋怨著他。

  汲駿平傻笑了一聲,沒有回答,看了一眼他的女人。她細長的脖子從暗灰色的套裝翻領中露出來,光滑的頭發(fā)從中間分開,好像兩片烏云,緊緊貼住鬢角,又像起伏的麥浪,盤到腦后,挽成一個高高的發(fā)髻,一個他心中完美的標準的賢妻良母。

  可是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她的長發(fā)柔順的披散著,直到腰部,是什時候她盤起了長發(fā)?結婚前還是婚后?他真得有些記不清楚了。

  兒子像是沒有聽見媽媽的話,還津津有味地擺弄著手中的玩具。

  “葉——嘉——和!”

  小小的嘉和一楞,望著媽媽嚴肅的臉,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可憐巴巴地看著爸爸,乞求似的。

  “和孩子嘔什么氣……”汲駿平心里一緊,望著眼前的兒子,想自己了自己的童年,不由地心生憐惜,一把把嘉和摟在懷里,撫弄著他一頭的濃發(fā),爺倆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葉梅沒再說什么,只是低著頭自顧自的吃著飯,懂事的小嘉和一聲不吭,也大口的吃著東西。這可忙壞了葉嬸,不?;丶业募瞅E平一走進家門,她就忙著加做了四道拿手的菜,不一會兒,餐桌上就擺滿了各式各樣可口的飯菜。

  家里的氣氛緩和了許多,葉梅關切地問一些工作的事,汲駿平覺得是時候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

  “葉梅,我想和你商量個事……”汲駿安用眼睛的余光瞟了她一眼。

  “說吧,葉嬸又不是外人?!?p>  “哦,明天是周六,我想我們帶著嘉和一起去看看他爺爺奶奶?!?p>  “哦。”葉梅隨口答應了一聲,伸出的筷子縮了回來,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像在尋思著什么似的。

  汲駿平明白,他的母親是一直反對他們結合的,雖然在他的執(zhí)意下,勉強結了婚,可母親一直不怎么待見葉梅,雖沒有到劍拔怒張的地步,卻也是心生隔駭,表面和氣罷了。

  葉梅臉上露出難色,她從心里發(fā)怵去孩子爺爺奶奶家,推脫著:“明天好像不合適,我打算帶孩子買幾件新衣服。”

  葉梅眼神有些游離,不經意地瞥了汲駿平一眼,四目相望,趕緊又躲了開去。

  “還是去吧,要不白天回老家,晚上我陪你們買東西?!奔瞅E平看著她沒有反對的意思,繼續(xù)說著:“爸媽有一個多月沒見嘉和了,肯定想孫子了。”

  “嗯,嘉和,是不是想爺爺奶奶了,爸爸過兩天再給你買個好玩具。”

  “想了,爸爸什么買時候買啊?!毙〖魏鸵宦牭浇o他買玩具就興奮,把碗敲的叮當響。

  葉梅瞪了他一眼,小嘉和對著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繼續(xù)無精打采地吃著。

  “一定買!”

  “行,去就去吧,明天你們爺倆去一起去,我約了美容師,我就不去了?!比~梅淡淡地說,她一想到婆婆那老臉氣就不打一處來,放下了筷子,一點食欲也沒有了。

  “還是一起去吧,那樣好看?!奔瞅E平小心地勸著她,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只好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這次去主要是讓你幫我個忙?!?p>  “幫忙?”葉梅一頭霧水,睜大了眼望著他。

  “我遇上了棘手的問題,工程都要動工了,爸媽就是不搬走。嘉和的姥爺給我下了死命令,我實在沒辦法了,希望你過去勸勸他們二老,也許……”

  “我可沒這么大的面子!”葉梅冷笑一聲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她那婆婆對著她指手劃腳做的事還不夠多嗎?直到現在她還是心有余悸。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好好勸勸媽,還有爸呢。再說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試試了。耽誤了工期,就是爸爸不說什么,我也沒臉在公司呆下去了。事成之后,爸說了,就讓我當董事長!”

  葉梅優(yōu)雅地理了理自己鬢角的秀發(fā),她何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的脾氣,真得到了那種地步就連她也無能為力了。

  “2002年出生,今年應該十歲了吧。”葉梅不知心里想的什么,楞著神,脫口而出。

  “你說什么?”汲駿平一時糊涂,一臉的詫異,“誰2002年出生的?你說的誰?”

  葉嬸突然咳嗽了一聲,故意敲了一下自己的碗,葉梅像是從夢中驚醒般忙著掩飾著什么:“沒事,沒什么事……”

  一臉狐疑的汲駿平也不好問什么了。

  “那好吧?!比~梅勉強答應了,為了自己的丈夫,為了這個家,她也不得不多讓一步,“多帶些禮物?!?p>  “好的,謝謝!”汲駿平的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痛快地答應了,立時感覺到嘴里的飯菜格外的香甜。

  葉梅的眼里閃過一絲悲涼,嫁給駿平這么多年了,總覺得少些什么,就像現在他們兩人隔桌而坐,有個無形的東西橫亙在他們之間,相敬如賓,卻沒有夫妻間的親密無間,就連她為他做一件事他卻還要說謝謝。

  “葉梅,還有一事我想跟你提前說一下?!?p>  “說吧。”

  “那天去了,你說話要留意些?!?p>  “怎么了?”葉梅雙眼露出迷惑。

  “也沒什么大事?!奔瞅E平低著頭吃著飯,“你也知道,很多事我是瞞著父母的,尤其是母親。我們意見總是相左,孩子姓的問題……”汲駿平欲言又止了,他知道聰敏的葉梅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葉梅望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注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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