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庭院深深的寧王府,如同一座巨大迷宮。
一道嬌小身影無頭蒼蠅般穿梭其間,夜風吹響樹葉沙沙,莫名撓得人心尖發(fā)癢。
見身后無人追上來,跑得滿頭大汗的房嬈這才雙手掐著腰身,走到古樹下,背靠著樹干大口喘氣。
待氣息平穩(wěn),呼吸均勻,冷岑岑的汗粘著一大片肌膚,她這才驚覺暗處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著她。
剛逃離虎穴,現在不知又闖進了哪處龍?zhí)丁?p> 房嬈佯裝淡定,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粗糙樹干上的指尖卻慢慢收攏,握緊。
腦海中,以前熬夜看的那些鬼片畫面一下子涌現出來,腳底冒冷汗,她想逃,可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重得邁不開一步。
那雙眼睛似乎越來越近……
她像一點點被人扼制住喉嚨,呼吸急促淡薄。
莫不是真的遇上鬼了?
房嬈心里后悔極了,她就不該出來瞎逛,不然就不會迷路,不迷路就不會撞破人家好事,現在也不至于被嚇得一驚一乍。
“大半夜的不睡覺,來這瞎逛什么?”
突兀的男音在濃夜里化開,那只停在女人肩膀一寸遠的大手,還未來得及落下。
長發(fā)披散的女人突然轉過身來,閉著眼對準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
“嘶!”男人呼痛。
房嬈口腔里溢散開來一股血腥味,她還未來得及睜開眼,只聽男人淡淡戲謔,“你是不是故意在這兒守株待兔,為報白天之仇?”
鬼會說人話?
她這才悄悄拉開一條眼縫……
月暉下,月白色衣角被夜風輕輕吹開,長身玉立,飄飄欲仙。
她所謂的鬼——
言笑晏晏,如畫的眉目英氣乍現,薄唇勾起,泄出三分質問,七分寵溺。
“怎么是你?我……”
面前站著之人正是這王府尊貴無比的主子,房嬈拍拍胸口,緊提的心一松。
可一對上那雙染著濃墨的眸子,心不由得重新提緊。
目光慌忙從他臉上移開,看向別處,他該不會發(fā)現自己剛才在門外偷聽他們房中之事吧!
不過面前的男人衣裳整潔,滿臉輕松自在,不像剛剛結束大量運動該有的疲憊模樣。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他一眼,這才注意到男人微束的墨發(fā)滴著水珠,透著紅潤的肌膚吹彈可破。
這動作真夠快!
明明上一秒還暖香在懷,芙蓉帳暖,現在完事之后澡都洗好了。
女人看他的眼神明顯帶著一種鄙視和齷齪,寧無缺有種被人捉奸在床的錯覺。
“你還沒回答本王的問題?!?p> “哦,我失眠睡不著,出來散步,誰知竟然迷了路?!?p> 這個解釋簡單直接。
“迷路?”
寧無缺半信半疑,“那剛才……”
“剛才我眼花,錯把王爺當成了那討命的厲鬼,出于自保咬了您一口,怎么樣,還疼嗎?”
說著就要去撩他袖子,卻被他輕輕躲開,“無礙?!?p> 房嬈心中感嘆一句:果真有鬼!
心里有鬼!
青石小道上,兩人一前一后慢悠悠走著,真像是大半夜閑來無事出來散步的。
房嬈心中藏著事:也不知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剛才在女人床上虎虎生威,急不可耐,先在比烏龜還慢。
喉間藏著一股苦澀,她自我安慰:左右不過一張皮子的事,她何必吃醋。
前頭,寧無缺突然停下腳步,她一頭硬生生撞上來,疼得哎喲一聲,淚花兒在眼底打轉。
他剛要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女人的反應像擺脫惡心的蒼蠅一般,不著痕跡躲開,催促他快點帶路,還裝模作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挽秀閣,門口急得團團轉的綠瑤老遠認出房嬈的身影,忙迎過去,“主子,大半夜的您上哪去了。”
寧無缺目送著她們主仆人進了院門口,這才折身回書房。
一豆燭火,風吹——搖曳。
門外腳步聲響,房中那黑影才迅速放下手中畫卷,一個閃身藏至書架后面。
那把帶著寒芒的匕首一直被她緊緊捏在手中,后背一身冷汗,那雙暴露在空氣中的眸子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謹慎,小心著。
談話聲起——
“宵近,明日把本王房中那幅畫送去挽秀閣。”
垂手而立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生怕是自己聽錯了般,試探著向他確認一遍:“王爺指的是掛在您房中的那副云鶴圖?那幅畫可是……”
“不過一幅畫而已,”寧無缺出聲打斷他后面的話,“一副畫怎比得上她在本王心中的位置?!?p> 街道孤寂,一道黑影縱身躍上寧王府房頂,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廊下,一白一黑注視著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半晌,寧無缺才開口,“切莫打草驚蛇,本王要捉活的?!?p> 清透的聲音于濃夜之中裹挾著一絲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