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嘉懿反問道:“玉兒覺得誰最適合當(dāng)你的表嫂?”
蕭含玉停下手,十分認(rèn)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后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道:“芬表姐最合適!”
賀蘭嘉懿眼色一暗,果然,就連玉兒都覺得清芬合適。偏偏就是不行!
“那除了她呢?”
蕭含玉其實對京城的名門閨秀并不是特別了解,想半天也沒想出個好人選來。只能癟著嘴搖了搖頭:“不知道?!?p> 想到之前蕭含玉對薛佳瑩的芥蒂,賀蘭嘉懿試探地問道:“穎昌侯府的小姐如何?”
豈料隨著這句話,蕭含玉的臉色驀地一變,不僅難看,甚至有一股凌厲之氣:“不行!誰家都好,就是她不行!”
生怕皇后姨母重蹈前世覆轍,蕭含玉有些心急地抓著她的手,不自覺地用上了力氣:“姨母,真的不行!絕對不要她當(dāng)表嫂!”
賀蘭嘉懿感受到手上承受的力氣,不由得蹙眉。玉兒不是小氣的人,雖然兩年前發(fā)生了不愉快的事,沒理由如今還這么抵觸。她的一反常態(tài),眼中的焦慮必然事出有因。
于是賀蘭嘉懿輕輕摟住蕭含玉,柔聲問道:“玉兒,為什么?有什么話告訴姨母聽聽?!?p> 蕭含玉腦子里有些混亂。前世太子表哥被抓后的狼狽,薛銘成得意的笑臉,薛佳瑩柔美的臉龐,交錯盤旋在腦中。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脆弱。
她攀著姨母的脖子,將頭埋了進(jìn)去,聲音有些模糊的哽咽:“她不好!一點(diǎn)也不好!她配不上表哥!”
其實她差一點(diǎn)就要說薛家會害了表哥,可惜話出口前,想到之前蓮伽的疾言厲色,終究不甘地?fù)Q了說法。
基于蕭含玉詭異的神奇直覺,賀蘭嘉懿也微微變了臉。莫非,這薛佳瑩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若真是這樣,自己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而在她們不知道的時候,剛剛出宮的薛佳瑩母女,碰上了正好回宮的太子元晠。
“見過太子殿下!”薛佳瑩站在母親身后,行完禮,目光偷覷元晠。
原本因薛佳瑩的丫鬟傷了玉兒,對她有了成見的元晠,因后來被刺殺后,得了她的幫助,又改變了一點(diǎn)看法。
憑心而論,薛佳瑩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況且通身的溫婉嫻雅,并不是相難處的人。元晠雖與閨秀們接觸得少,但也不妨從伴讀或朋友那里,聽到不少議論。京城之中,除了舅舅家的清芬表妹,便是穎昌侯府的小姐拔得頭籌。
元晠從馬上下來,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男子身材挺拔高大,氣宇軒昂,面容俊朗。和他的愛馬烏云踏雪站在一處,便如鞘中之劍,蓄勢待發(fā),有朝一日,必是一鳴驚人。
不光是薛佳瑩羞紅了臉,侯夫人馬氏也在心里不住地點(diǎn)頭。好一個俊秀男兒!
“之前小女得罪了福寧郡主,本該當(dāng)面致歉??上Ы袢諢o緣得見,還請?zhí)拥钕罗D(zhuǎn)呈穎昌侯府的歉意。來日親見,再當(dāng)面賠罪?!瘪R氏不由得暗自感嘆,這也是緣分。若不是當(dāng)年這一出,如今見了,竟不知要用什么搭話才好。
隨著馬氏的話,薛佳瑩再次行禮。如嬌花照水,似晚風(fēng)清柔。
元晠目光微動,臉上溫和一笑:“夫人多禮了!之前薛小姐已經(jīng)道過歉,此事早已揭過。到是后來薛小姐出手相助,本宮還沒好生謝過?!?p> 薛佳瑩大著膽子與元晠四目相對,白皙的臉上透著粉紅,婉聲說道:“殿下言重。當(dāng)時的情況,不管何人,都會和小女做一樣的決定。況且當(dāng)時,并未能真正地幫到殿下,反是小女心中有愧?!?p> 傲風(fēng)不耐久等,甩了甩腦袋,在元晠背后蹭了蹭。元晠側(cè)身,一只手安撫住傲風(fēng)。又正色道:“穎昌侯為國出征,本宮不能與穎昌侯同赴沙場,理應(yīng)照看好他的家人。府上若有難事,可差人往東宮說一聲,不必客氣。”
馬氏頓時受寵若驚,急忙拜謝。然后便恭送太子上馬離開。
直到那堅毅挺拔的背影從道路轉(zhuǎn)角處消失,薛佳瑩還在癡癡地凝望。
馬氏輕輕挽住女兒的手臂,笑得有些曖昧:“太子殿下寬和大氣,有仁君之風(fēng)。是個不得多得的好佳婿?!?p> 薛佳瑩回過神,臉上頓時一片紅霞,羞怒地不依:“母親,你說什么呢?”
馬氏暢快輕笑:“心里明白就好!我們母女總是一心的?!?p> 有了好的開頭,不愁之后沒有交集。憑女兒的人品,即便是太子,也一定拿得下來。馬氏心中得意。她的女兒可是自小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若不能找到天下間最好的夫婿,誰又堪匹配呢?
元晠回了東宮,換了身衣服,便在書房召見了范公儒。
范公儒自幾年前被蕭含玉誆進(jìn)東宮后,得以見到太子。一席交談,范公儒認(rèn)可了元晠,便安心留在東宮,當(dāng)起了軍師。蕭含玉每次看到范公儒,心情便會很好。畢竟前世太子表哥的遺憾,總算讓她挽了回來。
“殿下此行可順利?”范公儒與幾年前比,似乎沒有變化。依舊一襲青衣,儒雅溫潤。
元晠抬頭請他坐下,面上帶著輕松的笑容:“不出先生之料。再有一年,便是一支龍虎精衛(wèi)。還多虧先生出謀劃策,不然此事不會這么順利?!?p> 范公儒淡淡的笑了笑,一副胸有溝壑、智珠在握的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穎昌侯出征在即,殿下在軍中可有安排?”
元晠表情微微凝重了一點(diǎn),搖了搖頭:“不曾。鎮(zhèn)國公府權(quán)勢已重,我若再行插手軍中,恐會引起猜忌。”
范公儒完全不認(rèn)同:“所有人都認(rèn)為鎮(zhèn)國公府是殿下的倚仗,當(dāng)前的情勢,殿下不僅用不上,反而會被掣肘。殿下要另做安排的好。”
明武帝忌憚一家獨(dú)大,即便相信鎮(zhèn)國公府的忠心,依然會抬起一股勢力,牽制鎮(zhèn)國公府的權(quán)勢。
“如今看上去季家式微,安知不是季太師看清形勢,由明轉(zhuǎn)暗,開始韜光養(yǎng)晦?以殿下之前分析,季家沒可能這般容易沒落。至少在江南,他的勢力可是一直蟄伏未動?!?p> “鎮(zhèn)國公府恰恰相反,已然抬在了明面上,是不可能蟄伏的。若鎮(zhèn)國公府出事,殿下便要身受其累。因為殿下,鎮(zhèn)國公府也不可能再有出頭之地。兩下縛成死結(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殿下能想到培養(yǎng)暗衛(wèi),為何不將眼界再放開點(diǎn)?軍隊,江南,都不可以放手。明里不行,就暗中發(fā)展。一明一暗,才能保證殿下始終立于不敗之地?!?p> 元晠有些無力地閉上眼睛。
這些事,他不是沒想過。年紀(jì)越大,看得越多,緊迫之感越甚。之前,他從未想過要與從小敬慕的父皇成為對手。如今,卻已經(jīng)走上了勾心斗角的道路。而他,不得不做。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行差踏錯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軍中,照先生說的,會安插人手進(jìn)去。只是這樣,也用處不大?!痹獣厡④娭袑㈩I(lǐng)捋了一遍,暗暗思索哪些值得拉攏。
范公儒淡然一笑,從袖中摸出一本冊子遞了過去。元晠眼中冒出疑問,接過冊子翻了翻。面色一變,隱隱有些激動地抬頭看向范公儒:“先生,你的意思……”
“沒錯。安插人手只是一時,終究流于末流。只有自己的人掌握住軍隊,才是上策?,F(xiàn)在的情勢來看,我們還有時間。完全可以從這些武將遺孤中挑選上上人選加以培養(yǎng),我們再暗中鋪路。假以時日,只要其中一兩個上位,我們便是成功。”
“不錯!這些人本就有家學(xué)淵源,在軍中也有故舊關(guān)系。只要資質(zhì)不差,比其他人更容易取得成功。最重要的,這些人都擔(dān)負(fù)著重振門楣的重任,只要給他們一個機(jī)會,他們必會感恩戴德。”
元晠合上手中的冊子,朗然一笑,話語中滿是感嘆:“幸虧本宮沒有錯失機(jī)會,留住了先生?!?p> 范公儒笑容深了點(diǎn),有點(diǎn)調(diào)侃似地說道:“這倒是要感謝福寧郡主的成全。若不是她怕我這個庸醫(yī)跑了,將我拘了起來,我也無緣得見殿下?!?p> 說到蕭含玉,元晠的面色柔和了一些,眼中是掩飾不去的寵溺:“小丫頭可是我的福星。只為我留住了先生,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勞?!?p> 略歇了歇,元晠繼續(xù)討教:“對于江南,先生可有何良策?”
江南是季太師一脈發(fā)跡之地,故舊門生眾多。平時看著不起眼,必要關(guān)頭,卻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即便季家一時失勢,只要江南大本營不動,起復(fù)只是遲早的問題。
只是江南官場同樣盤根錯節(jié),內(nèi)里關(guān)系極為復(fù)雜,又十分排外。想要從外部突破,卻是難上加難。
“我記得如今的御史大夫是五六年前提拔起來的,至今不曾動過?!狈豆逖酆钜獾乜粗印?p> 元晠目光一閃,領(lǐng)悟了他的意味深長。
這位御史大夫可不就是蕭含玉第一次上宣政殿時,指著鼻子罵壞人的那位。他上位時,南北兩派言官可是好一番動蕩。之前只當(dāng)父皇看重于他,不想后來一直被不冷不淡地擱置。
倒是后來他才知道,那人不過是父皇手上的一枚棋子,只為制衡南北兩派。
他知道其中隱密,那人卻未必知道。想來幾年來一直不上不下的,心里必然焦急。想方設(shè)法要重獲皇帝重用。
自己何不幫他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