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童賀在王奎的護(hù)送下回到家，渾身乏力地癱軟在床上，堅持不愿在外人面前留一滴眼淚這個時候總算可以得到釋放，腦海里不斷回蕩著那個女孩說得每個字“同居”“未婚妻”“上床的女孩不下五個”……李子燁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她怕被父母聽到自己的哭聲，把頭埋進(jìn)被窩，壓抑地抽泣。前一晚在吳哥家里干柴烈火的場景記憶猶新，幾個小時前她還在為自己成了一個真正女人而感到隱形的興奮，原本覺得突破了這道防線在心里就是給彼此的愛情加了一把鎖，這把鎖牢牢拴住了童賀對他的信任和依賴。而現(xiàn)在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李子燁第幾任女友，第幾個上過床的女孩。如果說為了愛情，她可以暫且不在乎他過去的艷史，但是不能接受腳踏兩只船的男人是她的底線。那個女孩清晰地說他們這段時間內(nèi)還在同居狀態(tài)，還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童賀縱使愛到死也不能沒有道德防線和基本理智，分手，一定要分手，這段都沒來得及盛開的愛情就已經(jīng)早早夭折在李子燁的謊言下。
一夜的輾轉(zhuǎn)不寐再加上工作帶來的勞頓，童賀還是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有所好轉(zhuǎn)。三天里李子燁打過無數(shù)次電話，她都直接掛斷，王奎也來噓寒問暖過，童賀礙于情面勉強(qiáng)敷衍。終究還是要上班的，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早上起來梳洗的時候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清瘦了，膚色缺少陽光的滋潤泛著一些蒼白，略微浮腫的眼睛透出了主人的悲慟和創(chuàng)傷。媽媽原本想讓她多休養(yǎng)幾天，可童賀知道店里的規(guī)矩：病假頂多只能請三天，除非是重大疾病。其實(shí)還有一個原因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她好想他，即使他騙了自己，即使分手勢在必得可這幾天還是無時無刻、揮之不去地想他。為了掩蓋憔悴童賀化了點(diǎn)時間修飾自己，穿上媽媽特地買給她的羊毛大衣，冰冷的身體有了點(diǎn)溫度。
“今天幾點(diǎn)下班？”
“不清楚馬上過年了可能還是會加班，晚上別等我了?！蓖R嫌媽媽嘮叨，懶洋洋地回一句就疾步走出家門。
上海的冬天雖說氣溫不低，但濕氣重、特別陰冷。走在街上呼嘯的西北風(fēng)一刮，行人紛紛縮緊脖子加快步履。童賀一路上吹了點(diǎn)風(fēng)，到了餐廳熱空調(diào)迎面撲來又開始頭暈，她和同事打了招呼徑直走向更衣室。
“童賀”李子燁從后面一路小跑追上她“怎么樣了，好點(diǎn)了嗎？”
她恨自己不爭氣一看到他就鼻子發(fā)酸想哭。
“下班后我們找個地方談?wù)劇彼崎_李子燁始終不放的手“沒必要，你都有未婚妻了還談什么。正好就在這里說清楚，以后我們的關(guān)系僅限于同事Ok？”
“你至少給我一個解釋吧。同居我承認(rèn)但是未婚妻根本沒這回事，我和她……”
“你來了”王奎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裝作沒看到李子燁，直接越過他問候童賀“好點(diǎn)了嗎?！?p> “好多了，謝謝”
“下班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借機(jī)獻(xiàn)殷勤，童賀遲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
“下班后我在樓下等你”
王奎對李子燁露出了勝利的眼神，幸災(zāi)樂禍地離開。
“你真的連一點(diǎn)機(jī)會都不愿給我”李子燁那張好看的臉上一片黯淡，他很努力地在試圖挽回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你如果對我早點(diǎn)坦白，我可以給你機(jī)會，而你卻選擇欺瞞我?！?p> “我想說的……”
“到時間了，我要上班了”她的那股遽然與寒意比室外的空氣還要料峭。
童賀躲在更衣室的角落里擦拭了眼角的淚，她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刺傷了李子燁，這種傷也同樣堆積在她的心口。愛一個人好難，恨一個人比愛還要難，分手的話說出口覆水難收，童賀害怕面對李子燁，他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一個細(xì)小輕微的動作都會讓她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堡壘功虧一簣。
上班的時候童賀每次和他擦肩而過都會心亂如麻，兩人對視的目光還是會碰撞出火花，童賀快奔潰了，她甚至想到辭職，分手了還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抬頭不見低頭見會把人逼瘋的。
王奎眼下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沒想到那天自己英雄救美，一下子和童賀拉近距離，以前她正眼都未瞧過自己，這次李子燁的前女友找上門鬧成這樣，性情高傲的童賀哪兒受得了這般侮辱，分手勢在必得。王奎打著如意算盤，想趁最佳時機(jī)急攻火力把童賀追到手。女孩在這種狀態(tài)下往往是最脆弱的，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而改變心意。
臨下班王奎就興沖沖地跑到領(lǐng)位部，童賀淡淡地囑咐一句“你去樓下等”她怕被同事看見對自己影響不好，特地在更衣室磨蹭了很長時間等人都走光了，才獨(dú)自穿過員工通道。
“小賀”李子燁堵在了通道口，她進(jìn)退兩難。
“干嘛”
“我們談?wù)?，就算要分手也要談清楚。”李子燁看來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
“不是說好分手了嗎”
“我愛你，真的愛你。不管以前談過幾個女友，和誰上過床我愛過的只有你。我和阿英是同居過，但絕非想過要結(jié)婚。是，我以前劣跡斑斑，談了那么多次戀愛還是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愛情。認(rèn)識你之前我以為和阿英的感情就是愛，但認(rèn)識了你以后，我才意識到以前的戀愛都白談了，沒有一個女孩可以讓我既魂不守舍又牽腸掛肚。我發(fā)誓只要你肯原諒我，我愿意改變自己，其實(shí)阿英很早就搬走了。她是個好女孩，是我辜負(fù)了她。不過為了你，我寧愿當(dāng)這個被她記恨一輩子的負(fù)心漢?！?p> 童賀沉默了，她說不過他，李子燁隨便找什么說辭她都對答不上來
“求你了給我一個機(jī)會?！崩钭訜畛藙萆锨拔亲×怂?，一如以往的霸氣，炙熱。這個吻像是一塊橡皮擦迅速消除了她的決心和失望，越吻越深，像火焰融化了童賀內(nèi)心的紛擾。
兩個人半推半就之際，在樓下等得不耐煩想上來看看的王奎目睹了一切，他見到李子燁吻童賀，而她好像是在躲避又好像在迎合。人高馬大的王奎急紅了眼上前對著李子燁一拳，嚇得童賀驚叫一聲。
“你是不是人呀，外面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還在糾纏她?！崩钭訜钇鹣仁菦]有防備被打倒在地，他立刻爬起來不甘示弱地對著王奎反攻，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tuán)，童賀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我警告你，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是他男朋友，你想趁虛而入做夢吧”李子燁揪住王奎的外套緊握的拳頭還沒落下就被童賀死死抓住。
“別打了，被人看見我們都完了?！?p> 幸虧是在通道暗處，正好員工都走了，剩下的就是值班人員。
“王奎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好，可我真的無法愛上你?！被蛟S自己搖擺不定的態(tài)度讓王奎誤會了，童賀看不得他對李子燁大打出手，唯有親口告訴他不管自己所愛的人曾經(jīng)是怎樣一個浪子，一顆心都?xì)w屬于他。
“你……他都這樣了你還愿意跟著他”王奎深受打擊，難以理解地問道。
“我愿不愿意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我想對你說的是，我是不可能愛上你的，請原諒！”
李子燁了解此刻男人受挫的心態(tài)，善意地伸出手拉起狼狽坐在地上的王奎“哥們，對不起了。我對她是認(rèn)真的，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外面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以后我會一心一意地對她的?！?p> 王奎苦笑著搖頭，在李子燁肩膀處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你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女孩子上桿子往上貼。”他對著兩人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跨上自行車沒入在夜色中。
童賀沿著人行道賭氣地往前走，李子燁上前從背后圍住她，在耳邊低語道“和我去一個地方?！?p> “去哪兒”沒等童賀回過神她已經(jīng)被李子燁拉上一輛出租車。
行駛了十多分鐘在一片錯綜復(fù)雜的棚戶區(qū)十字路口旁邊停下，李子燁牽著她穿過一條條狹窄、漆黑的弄堂走到一間平房前。
“這是哪兒”童賀怯怯地停住腳步
“我家”李子燁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一股異味迎面而來，童賀怕李子燁難堪，硬忍著不做任何反應(yīng)。
“你家人不在嗎”她從門口往里看，用“家徒四壁”形容最合適不過了，原先去吳哥家已經(jīng)讓她見識了很多以前沒見過的東西：她沒見過煤爐，沒用過公廁和公用水槽，沒住過水泥地面的房子，吳偉家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霉味，和這里的一模一樣。
“老頭子在外地找了份工作，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愣著干嘛進(jìn)來呀”李子燁當(dāng)然不知道她內(nèi)心所想，只當(dāng)是女孩特有的矜持。
房間很小也就十幾平米，家具沒有一件是完整像樣的：飯桌表面粗糙，一只腳缺了一截，用一塊厚鐵皮墊著，沙發(fā)外面的套子臟得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坐上去很不舒服，一個五斗櫥上面凌亂的擺放著各種雜物，房間的兩端各放著一張床，估計是父子兩人睡的，中間還隔著一道布簾。
“為什么帶我來你家？”
“我想讓你看看這里還有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她其實(shí)在我們戀愛之前就搬走了。以前我是挺混的，那些女孩子有主動倒貼的，也有我勾搭上的，好像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定下心來。剛認(rèn)識你我承認(rèn)和其他男孩一樣也是先取決于你的美貌，后來漸漸地我喜歡上你特立獨(dú)行的個性，你總是那么的恬淡，不浮躁……”一連串的恭維總算把童賀逗樂了，噗嗤笑出聲“好了，你那張嘴好像天生就用來哄女孩子的?！?p> “不過……”她抬起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由衷地感嘆“她應(yīng)該比我更愛你”童賀這句話的意思李子燁不一定能聽懂，愿意在這種一貧如洗的環(huán)境里選擇同住，那得付出多大勇氣，如果不是因為愛，哪個女孩愿意遙遙無期地蝸居在這種破房子里。
“我現(xiàn)在深有感觸，愛這個字只有體會過的人才能說出口，不然你沒有遇到過可以讓自己放棄一切的人，都不能算是真正愛過。”
此刻童賀在他眼里充滿了誘惑和魅力，李子燁知足地?fù)肀е杏X到了擁有的不只是她的軀體，還有她能給予的所有感情寄托。兩人走入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這個世界仿佛是個世外桃源，只有他們，沒有外人的存在，李子燁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整個人里面都埋著一份刻骨，肉體和靈魂的沖撞達(dá)到一個至高點(diǎn)，即便讓他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要回去了?！蓖R看了看手表都已經(jīng)深夜了。
“不住這兒?！?p> “真不行，爸媽會罵死我的”媽媽早就三令五申地關(guān)照過，玩得再晚也一定要回家。
“我騎自行車送你回去。”
他們住的地方離得不遠(yuǎn)，自行車十幾分鐘就到童賀的家。她打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自己房間，怕吵醒爸媽引來一場責(zé)問。
換衣服的時候童賀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發(fā)現(xiàn)了身體上出現(xiàn)了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的源頭來自于一個男孩。
童賀發(fā)誓將做他永遠(yuǎn)的女人。
曾有那么一段話：愛情可以改變一個人，也可以毀滅一個人。年輕時的愛情飛蛾撲火，一頭扎進(jìn)去找不到方向，等這股火焰熄滅后剩下的就是一片殘渣和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