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確認一下阿寧臉上的情況,不然,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別人還以為我這個母親不關心阿寧呢?!焙榉蛉说?。
洪寧手里的荷包是老式的,繡了栩栩如生的彩蝶,有些年頭了,那是寧家老夫人送的,里面有家傳玉佩,足以說明寧家對洪寧的重視。
故而洪夫人只敢勸說,卻不敢逼迫洪寧的。
寧夫人點頭道:“是,阿寧戴面紗好幾年了,都長成大姑娘了,一定跟你母親很像。”說完她拍拍洪寧的手,“若是病情更加嚴重,舅母肯定是要為你做主的?!?p> 有了寧夫人勸說,洪寧眼底有了波瀾,隱隱帶了水光,襯得一雙眼更加清澈漂亮,聲線輕緩:“謝謝舅母關心。”她的手指極為纖細修長,似珍貴白玉,手指輕抬解開了面紗,先是露出左臉,上面的疤痕雖然淡去不少,還是看得出來。
洪音心底嗤笑,就憑臉上這么丑的疤,洪寧這輩子都追不上自己了,大約只能仗著寧家的勢找個農(nóng)戶吧。
她的動作極慢,吊足了胃口,這才把面紗徹底揭開,露出無暇的右臉。
是的,無暇的右臉,哪有什么膿瘡!
焦神醫(yī)湊近了想看個清楚,那么嚴重可怖的膿瘡,又找不到病因,怎么可能治好!單憑一張治濕熱的方子嗎?初學醫(yī)術的徒弟都會的方子,能治好這么嚴重的膿瘡,不對,這根本不對癥??!
另一邊的洪夫人和洪音愣住了,哪里有什么膿瘡,只剩下一條很丑的舊疤而已,難道還真讓悅糖心治好了?
洪寧羞澀一笑,拉著寧夫人的臂彎撒嬌:“舅母,我的疤涂了藥膏還沒全好,這才不想給你們看的,等過些日子好了,我還要去杜城待一陣子呢。”
寧夫人聽她話里的意思,這多年的舊疤居然能好個完全,她奇道:“這是怎么做到的?”
洪寧看向悅糖心,臉上寫滿感激:“是糖心,她的醫(yī)術真的很高明,不但治好了我的膿瘡,不留一點痕跡,還讓我的疤痕變淺了不少,她說,再有半個月,這疤痕就徹底消去了?!?p> “原來這小姑娘醫(yī)術這么好啊?!睂幏蛉诵那榇蠛茫@一趟回去把阿寧病好大半的事情說給老太太聽,老太太肯定是再高興不過的。
洪夫人像是被人打了臉,這才艱難地開口:“瞧我,連事情都沒弄清楚,誰能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能治好阿寧的病。”
洪音則是死死咬著唇,她下午回學校要怎么跟許語晗交待,請假之前還特意拍胸脯保證過,一定要讓悅糖心狼狽,結(jié)果反而是叫她得了寧家的感激。
“你是叫悅糖心吧,很感謝你幫阿寧治病,寧家會重謝你?!睂幏蛉嗣纨嬍嬲归_來,鄭重地對她表示感謝。
洪寧道:“舅母,就別給錢了,不如答應她一個愿望吧。”
寧夫人詫異了,如果說她醫(yī)術好治好了洪寧是偶然,那么能讓一向冷淡不求人的洪寧為她開口要一個愿望,還是偶然嗎?不過寧家有這個底氣,所以她答應下來:“也好,小姑娘,你有什么愿望?”
悅糖心道:“我跟干媽想請您吃一頓飯。”
這是要在飯桌上談事情了,這小姑娘倒是真不簡單:“那就明天,我住在夏城的文明飯店,到時候去前臺報你名字就成。”
“謝謝舅母!”洪寧笑起來,她的長相本就美艷,褪去往日的冰冷,倒是讓人覺出幾分親切來,“寧家送了個愿望,那洪家肯定也會重謝糖心的吧?”
被寧夫人盯著看,洪夫人也只得笑道:“寧夫人謝是寧家的心意,洪家還是要謝你的,這樣吧,洪家的診金明天送到你家里?!彼睦锖薜靡а?,這事不但辦砸了,還得付給悅糖心診金,越想越氣,明天給她送過去二十塊敷衍了事便罷。
“夫人,你不會是打算送一條小黃魚吧?”洪寧問道,“雖然是多了一些,但是糖心可是救了我的整個人生呢,等我病好了,就能出去讀書交際,這么一想,好像一條小黃魚又很值當了,舅母,你說是不是?”
“確實,這樣神奇的醫(yī)術,值得?!睂幖壹掖髽I(yè)大,對于錢不怎么看重,可是洪家不一樣,洪寧父親一個月的工資才幾十塊,付一條小黃魚的診金,算是大出血。
洪夫人興致缺缺地送客,一想到要送出去一根小黃魚她就心痛得要滴血,那夠在最高檔的百貨買好幾件衣裳了。
洪音攔住正打算上黃包車的悅糖心,惡狠狠道:“你別以為自己能永遠這么好運!許語晗才不會放過你!”
悅糖心聽完,把她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扒開,有些嫌棄地拍了拍:“給別人當狗你還上癮了?”
似是沒想到她能說出侮辱性這么強的話,洪音反駁道:“你亂說什么!你才是給別人當狗,這么幫江家,就不怕人家達到目的一腳把你踹開!”
悅糖心涼涼地看她一眼,那種冰冷的、無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再可憐不過的喪家之犬,等洪寧好了,回了洪家,你們母女倆還能過得舒坦嗎?連這點事情都沒想好,真是蠢笨無知。
她的目光滲人,洪音不自覺就往后退了兩步,悅糖心上了黃包車,“往前走?!贝阶哌h了些她才又道,“去江家?!?p> 江夫人這幾天正在發(fā)愁,杜城寧家購置了一批新的紡織機器,能讓布料的價格再往下降一成,多少人都眼熱想要跟寧家達成合作,為此,她把利潤已經(jīng)壓得很低,還是沒談成,其中有人在暗中操控,目的就是要搞死江家,偏偏只要寧家不松口,這事就沒得談,江夫人給寧家發(fā)了好幾次帖子,連見一面都見不到。
傭人直接把悅糖心領了進去,她穿著白色斜襟衫配上淺粉色長裙,像是枝頭的春桃,說不出的清新俏麗,江夫人手扶著額角,臉上寫滿疲倦,好像幾天的功夫,皺紋都多了幾條。
看到悅糖心,江夫人臉色才好看一些,伸手招呼她:“快進來坐。”
“干媽,我治好了洪寧,寧夫人說會答應我一個愿望,明天我們?nèi)ノ拿黠埖暾宜??!睈偺切牡脑捿p輕淺淺,陳述得極為平靜,像是做了一件極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