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嶺南昭州雙雄會 帝國都城良緣結

　　潘美擊潰了救援昭州的南漢軍隊，原本信心十足的陳守忠害怕了。他一邊加強防御、徹夜備戰(zhàn)，一邊親自帶領昭州文武官員到潘崇徹的住所，請這位嶺南第一名將出山。

　　潘崇徹向陳守忠表示，當年先帝中宗在世，尚不敢與中原一較高下，單憑自己的一己之力也無濟于事。況且現(xiàn)在大軍被困于昭州，如何用兵呢？潘崇徹感慨，天下分久必合乃是大勢，他沒有孔明之才，還比孔明多活了十余年，早無昔日的雄心。只想茍且偷生，不愿意征戰(zhàn)沙場。

　　見潘崇徹不愿出山，刺史陳守忠也嘆氣，對下面的文武官員說，“昔日無敵于天下的潘將軍也老了，竟然不敢與中原一戰(zhàn)了！我等只能盡人事知天命啊！能守就先守看看吧?！毖韵轮?，守不住就開城投降吧。

　　潘美還在想繼續(xù)圍城打援，而負責進攻桂州的張永德和曹彬就沒有這么謹慎了。桂州地處湘桂走廊的南端，中部是巖溶盆地，南北兩端為低緩的丘陵，實乃交通要道，但是并沒有堅守的有利條件，尤其是面對漢軍的騎兵。

　　當初劉鋹豪氣萬分地把劉承訊的使者轟走后，沒有立即通知各州備戰(zhàn)、而是忙著去玩了。雖然南漢桂州守將此前已經(jīng)聽說中原漢國攻滅南楚，做了些常規(guī)的備戰(zhàn)準備，可南漢人沒想到的是，中原漢國的部隊和他們昔時的對手武平、武安軍完全不一樣。南漢原來防御南楚的方法是在隘口設置柵欄，布置弓箭兵和步兵防守。這方法對于步兵管用，對裝備精良的輕型鐵騎兵并沒有很好的阻礙作用。

　　曹彬和張永德的兩萬騎兵從衡州向西南方向殺奔桂州。遇到柵欄戰(zhàn)術，曹彬采用了火攻。漢軍利用弓弩射程遠的優(yōu)勢，向南漢的桂州守軍猛射火箭，仗還沒開打，守軍就被烤糊了。步兵在柵欄下再也呆不住了，紛紛退往桂州城。曹彬和張永德乘勢率領軍隊長驅直入，將桂州守軍困于城內。

　　兩城被圍，前去增援的部隊慘敗而歸，忙著玩的劉鋹倒也淡定，還很寬容，對手下的宮女和太監(jiān)說，“罷了罷了！四州本是南楚的，現(xiàn)在劉承訊想要就給他吧。你等只要布置好五嶺的防御就行了?！?p>　　本來太監(jiān)和宮女擔心保舉伍彥柔出征不利，皇帝會責罰他們，現(xiàn)在皆大歡喜。再無人提什么去救援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等了良久不見南漢國再有援軍，潘美決定攻貴陽城了。他任命王銘為攻城總指揮。王銘是一個攻城高手，朗州破城就是他的杰作。接到任務后，王銘連夜在昭州城門兩側架起高臺。守城士兵報告刺史陳守忠，他馬上想到漢軍要攻城了，立即下令士兵們加強防備。沒有想到漢軍根本沒有攻城的意思，一連七日要么是鬧點動靜出來，要么繼續(xù)把臺子架高點，把守軍折騰的疲憊不堪。

　　所謂“攻城容易，守城難”就在于此。沒有援軍的情況下進攻一座孤城，并不是多大的難事！何況有先進的攻城設施，一切節(jié)奏都由攻城方?jīng)Q定。南漢軍又沒有善于打運動戰(zhàn)的騎兵部隊在外騷擾或者出城打亂攻城方的節(jié)奏。

　　直到這一日凌晨，守軍疲憊不堪，睡的迷迷糊糊的，隨著一聲聲炮響，養(yǎng)精蓄銳的中原漢軍開始攻城了。照舊，攻城火炮、發(fā)射機弩和高臺上的弓箭手，朝著城門兩側猛射，壓制住了守城方的火力之后，漢軍鐵騎兵掩護步兵以攻城錘轟擊城門。

　　聽到陣陣炮響，幾日心神不寧的陳守忠趕緊跑到城樓上。此時，王銘已經(jīng)開始下令武平軍和禁軍步兵架起云梯攀城了。陳守忠此時的心情和城下的王棟是如此的相同。兩軍的武器裝備差距實在太大了！想起一代名將潘崇徹不愿意出山，真是有自知之明。陳守忠朝著番禺方向遙拜，然后下令掛出了降旗，命令守城士兵全部走下城樓，率領文武官員，向中原漢國請降。

　　南國三月的春風已經(jīng)是暖意洋洋，潘美攻下了昭州城。

　　王銘當著昭州官員的面，得意洋洋的對武平軍王棟說，“王兄，怎么樣？聽說你們武平和武安兩軍為了四州跟偽越打了數(shù)年，朝廷大軍不到兩個月就拿下來了。”

　　王棟恭維了幾句，潘美倒是不忘提醒王銘道：“凡事不可輕狂。此次攻城，王棟兄弟也是出力的。聽聞嶺南第一名將潘崇徹用兵如神，長期負責鎮(zhèn)守昭州。此番沒有遇到，實屬僥幸啊！”

　　圍而不攻數(shù)十日，守城之軍竟然毫無作為，潘美大膽推測，潘崇徹不在城中。陳守忠這才得知，原來漢將也聽說過潘大人的威名。想到潘崇徹大人數(shù)年前就被革職，現(xiàn)在閑賦在家。陳守忠感嘆，朝廷真是愚蠢至極。一聽潘崇徹竟然在昭州，英雄之間惺惺相惜，潘美沒有去刺史府，而是讓陳守忠?guī)ヒ娨灰娕顺鐝亍?p>　　陳守忠領路，一行數(shù)人騎馬前行。在一處不起眼的小院落前，陳守忠止步。潘美命眾將止步，僅帶王銘和數(shù)名侍衛(wèi)，在陳守忠的帶領下敲門進了宅子。

　　只見潘崇徹頭上扎個帶子，在仆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前來迎接。陳守忠咳嗽了兩聲，硬是繃住了臉。潘美啞然失笑，說道：“久聞嶺南潘崇徹之威名，本想與英雄暢聊，并無惡意，潘大人何故如此啊？”

　　眼見裝病被看穿了，潘崇徹挺了挺身，整了整衣服，雙手抱拳，問道：“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潘美客氣的還禮說道：“不敢當。將軍縱橫天下之時，小子方為大漢小校。鄙人姓潘名美?！?p>　　潘崇徹確實沒聽過潘美的名字，回道，“原來是本家后生，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　?p>　　一邊的王銘心想，此人是誰啊，敢稱潘美大人后生，還長江后浪。潘美和潘崇徹聊了幾句，言語中流露出想請潘崇徹擔任幕僚之意，潘崇徹早有準備，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示意潘美打開一閱。

　　潘美邊看，潘崇徹邊說道，“請恕老夫無禮。屬于老夫的年代已經(jīng)過去了，只想在昭州城中渡此余生。”

　　見潘崇徹態(tài)度堅決，陛下親自寫信給潘崇徹，他也不愿意出山，潘美只好作罷。潘美心想，原來陛下已經(jīng)考慮到了潘崇徹可能會對大漢軍隊攻嶺南不利，早已做了謀劃，而潘崇徹儼然把陛下的這封信當成了保命書。潘美與潘崇徹暢聊一番后，告辭前往查看昭州城的情況，布置昭州城防，以防南漢國再派援軍。

　　最近，還有一件大事，就是丁忠漢和曹延紅的婚事。曹延紅從河西追到汴京，丁忠漢對于婚事的態(tài)度一點也不像他的箭術一樣爽快，最后，劉承訊和丁忠漢母親都發(fā)話了，才定于三月初六成婚。曹延紅的父親歸義軍節(jié)度使曹元忠大老遠從沙州帶著夫人、侄兒一大家子來，名義上是求見皇帝，實際上是來送嫁妝、參加女兒婚事的。

　　曹元忠向皇帝報告說，現(xiàn)在途經(jīng)沙洲和伊州的商賈越來越多，樓蘭人、漢人、黨項人和睦相處。同時，還有個不錯的消息，黑汗汗國全力攻打于真，卻被于真打的大敗，聽說于真已經(jīng)攻到黑汗汗國境內了。劉承訊哈哈大笑，“當初他們的什么，獅子王，叫什么來著？”

　　曹元忠回答，“阿斯蘭汗?！?p>　　劉承訊說，“對！阿斯蘭汗一副只要朕不支持于真，他成竹在胸的樣子…現(xiàn)在想來很是搞笑啊！”

　　劉承訊又對曹元忠說，“曹卿家，盡管放心好了。忠漢和令嬡的婚事已經(jīng)一切布置妥當了。朕讓王宰相認了令嬡當義女，也給丁忠漢封了府邸。到時候花轎從丁府出發(fā)去宰相府迎娶新娘，一切都會辦的風風光光的。”他順帶說了句，“丁忠漢不是長子，無母親需要討好，一切都可以順著曹姑娘?！?p>　　兩人相視一笑，曹元忠再次雙膝跪地，“曹氏一門承蒙陛下厚愛，一定誓死為陛下守衛(wèi)河西?！?p>　　劉承訊點點頭，“曹愛卿你回去問問夫人，看看有沒有你們那邊風俗沒有注意到的事情，有的話直接對王夫人說，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p>　　曹元忠和老婆覺得女兒的婚事一切順利、這才放心。雖然丁忠漢本人職位和爵位不高，又是年輕人，相熟的大臣們都是看在已故魏國公的面子表示一下心意。可等皇帝、皇后、皇貴妃和慧妃都送上賀禮之后，官員們上至宰相，下至禁軍都虞候都送來了賀禮。

　　三月初六大婚當天，來吃喜宴的重臣并不多，文官就幾乎沒有。官職最大的就是羽林大將軍阮虎。殿前軍中好幾個和丁忠漢熟悉的大將都出征了，一群都統(tǒng)、牙門將軍、都虞候高興的大呼小叫灌酒。武將們一直喝到大晚上，個個酩酊大醉，丁忠漢也沒法脫身，直接被喝的路都走不穩(wěn)。

　　禁軍這幫軍痞子實在是不上路子，洞房花燭夜把新郎官灌的連洞房門都找不到了。新媳婦曹延紅等了又等，不見新郎官來，心想，是什么情況呢？眼見天黑夜深了，不得已叫丫鬟出來看看情況，才得知一幫爺們還在喝，新郎官此時怕是連路都走不動了。

　　曹延紅一聽火了，蓋頭一掀、跑出來指著一群漢子杏眼圓瞪，禁軍軍官們起哄，“哎呦，新郎官不急，新娘子急啦！”

　　丁忠漢是不急了，他已經(jīng)倒在桌上半醉半醒了，幾個鳥人還在串掇，新郎官怎么能趴下呢？又有人起哄，“英雄對巾幗，別偷跑進洞房喝交杯酒了，當著大家面喝！”還有人說，“他倆當著我們面喝，我就喝一壇子。”雖是酒后瘋話，曹延紅可不含糊，喝酒而已，誰怕誰！本來新郎官已經(jīng)倒下，軍官們鬧得都快沒勁了，這下新娘子一來，不僅交杯酒喝了，新娘自己擼袖子上了！新娘擺擂臺叫囂誰跟我喝，男子漢怎么好跑呢？哥倆好、三桃園……八匹馬……又開始喝上了。

　　喝到夜已深，阮虎一看“情況不妙”，找了個借口，說是“陛下安全第一，你們這些兔崽子都來喝酒了，我當統(tǒng)領的要去看看”，借故開溜了。畢竟是上官，還是丁忠漢師傅，曹延紅大吼，“恭送羽林大將軍”，剩下的人愣是不讓走、接著喝。本來那些軍將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突然來個曹延紅，西北姑娘喝酒可不含糊，再加上灌倒了新郎官、心里多少看到新娘有點發(fā)怵，一桌近衛(wèi)司的大小軍官全被放倒了。

　　次日，阮虎聽說了前一晚的酒況，哈哈大笑，把此事告知皇帝，劉承訊也樂了。這幫人鬧的人家相公入不了洞房，新娘子把這群人全放倒、都躺著抬回家了。當然，皇帝不忘提醒阮虎，必須防微杜漸，現(xiàn)在汴京長安，不過軍紀重要，什么時候都不能松懈。

　　正說著，曹元忠再次來求見皇帝，估計是一切圓滿了，來向皇帝辭行的。劉承訊請進曹元忠，阮虎也在場。說及昨晚的事情，曹元忠嘆了口氣，謙遜的表示教女無方。他同時也向皇帝解釋，當初歸義軍重重困境，不少人家女兒當男孩養(yǎng)，一樣入伍上戰(zhàn)場。

　　皇帝表示理解，全民皆兵的情況在河西很常見。劉承訊話鋒一轉，說起蕭淑沂曾經(jīng)自豪的說起、契丹女人沒有上戰(zhàn)場的。中原本來也沒有，可是到了李存勖的唐朝之后開始有了，說明什么呢？

　　阮虎大大咧咧的回答，“國家不行了，女人才上戰(zhàn)場?！?p>　　劉承訊并不是嘲笑曹元忠或曹延紅，他堅定的說，“阮愛卿言之有理。男兒當自強。男人打不過人家，才要女人上戰(zhàn)場，我等君臣當自強??！”

　　曹元忠和阮虎都說，“陛下所言極是。”

　　曹元忠拜別皇帝，由于女兒已編入近衛(wèi)司，又請吳國公阮虎多加管教。劉承訊囑咐道，“河西若有什么關于黑汗汗國和高昌國的軍情，必須盡快上報。”決心一統(tǒng)天下的劉承訊還惦記著大唐廣袤的西域。

　　曹元忠臨行最后說了一句，“一路行來，從甘州到?jīng)鲋菰俚教m州，入關中所見，大漢一片生機勃勃。愿與陛下共同守衛(wèi)大漢河山。”

　　本是一句恭維的話卻讓劉承訊想到，現(xiàn)在石守信的守義軍西北面是朔方軍、西南面是吐谷渾，并沒有要重點防御或進攻的敵國勢力。守義軍駐扎在那里固然有防止吐谷渾生變的作用，但只要派一、兩萬人守住蘭州和中衛(wèi)，可以把守義軍暫時調到南楚，彌補南楚戰(zhàn)線拉的過長引起的兵力不足問題；同時還可以從西面給江南以壓力，讓江南首尾不能相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