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生活在農(nóng)村,不僅玩的地方多,而且玩的花樣也很多。比如,上樹摘果子、掏鳥蛋,下河洗澡、摸魚,在院子里藏貓貓等等。反正你愛怎么玩怎么玩,只要知道回家吃飯睡覺就行。那個時候,一個大院里的小伙伴有很多,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小伙伴差不多有十個,還有的稍微大點或者小點。所以,只要在大院里吼一聲,其他的小伙伴就會像老鼠跑出洞一樣,聚在一起窸窸窣窣。有玩伴的童年是愉快的,也是令人難忘的。
很多年以前,在大院里有好幾棵梧桐樹,我們這里管這種樹叫泡桐樹。因為不是優(yōu)質(zhì)的板材,梧桐樹在農(nóng)村并不像柏樹和香樟樹那樣受歡迎。
可是我卻很喜歡這種高大闊葉的樹,特別是當梧桐樹的花開了以后,整個大院都飄滿了梧桐花的香味。大朵大朵的紫色花,像喇叭一樣懸掛在梧桐樹上。當被雨打落的梧桐花鋪滿院落的時候,我們這里有的果子就成熟了,桃子就是其中的一種。
記憶中,我們的村子有很多桃樹,在我們出村的那條路上,兩旁栽滿了桃樹。到了三月,漫山遍野的桃花就開了,這里的春天真的是桃紅柳綠燕雙飛,大地回暖鳥成群。我就是沐浴在這樣的年歲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慢慢長大。
等到桃子成熟的時候,我就和一群小伙伴到山上去“摘桃子”。我們迫不及待地“摘”下桃子,皮都還沒有剝完,就往嘴里塞。桃肉軟嫩,一口咬下去,汁水順著嘴就到了衣服上。我們顧不得形象,邊吃邊笑,還使勁往衣服口袋里裝??赡苁切』锇閭兊膭屿o太大,我聽到身后突然傳來了喊罵聲,“哪個龜兒子偷桃子,老子逮到腿打斷”。聽到這一句,我們來不及吃完手中的桃子,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我們像受驚的野雞,四散開去,各自埋頭亂跑。
我慌不擇路,居然跑到了一個矮山坡的邊上,山坡邊基本垂直地面。我目測高度大概有個三四米,我心想跳到地面就可以沿路跑回去,于是閉上眼睛,一咬牙就跳了下去。當雙腳接觸地面的一刻,突然發(fā)現(xiàn)右腿鉆心地疼痛起來,那種疼痛讓我站不起來,我抱著右腿,忍不住大叫起來。是的,你沒有猜錯,我強健的右腿,因為我英勇的一跳骨折了。這下不用別人來打,它自己就斷了。
小伙伴們聽見我的大叫聲就聚到我身邊來了,他們把我圍了起來,與胖女人的丈夫和他的兄弟們把小老頭圍起來的場景相比,我這個就顯得溫馨和諧得多。他們商量了一下,各自分工,有的抬我腿,有的抬著我的胳膊,還有一個托著我的腦袋,我就是這樣,被一群可愛的小伙伴慢慢地抬著回去。
看著我好像傷得有點嚴重,桃子的主人也沒再追了,在我不停地慘叫聲中,我終于被小伙伴們“放置”在了家門口。我淚眼汪汪地看著腫大的右腿,不敢挪動,坐在門口不停地哼唧。等到小老頭勞作回來,他問我怎么了,鄰居說“你自己看嘛,腿遭摔斷了”。因為小老頭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所以我只能撐著,等到第二天天亮,小老頭和奶奶就輪換著背我去找接骨的人。
天氣很熱,樹上的蟬鳴和鳥叫聲讓我心煩意亂。我就趴在小老頭的背上,他喘著粗氣,背著我爬坡上坎,翻山越嶺。路上下了雨也不好走,那時候沒有水泥路,羊腸山路的兩邊都是雜草和茂盛的柏樹。有的地方,柏樹根裸露在地面上,錯綜雜亂地在地面盤踞著,就像小老頭胳膊上冒出的青筋一樣,是年歲留下的痕跡,它們看上去古老而有力。
小老頭背著我,奶奶就在旁邊拿扇子給我扇風,不知道翻過多少山坡,走了多少彎路。到了中午時分,終于到了接骨的地方。把骨頭接回去的時候應該很疼,前段時間,奶奶不小心摔倒了,把手摔骨折了,正骨的時候,那慘叫足以把我的記憶拉回那年夏天,小老頭背我去接骨的場景。到底有多疼,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我只記得,接骨以后,小老頭和奶奶給我買了糖和爆米花,我吃得很開心。小老頭背著我翻墻越嶺地去接骨的場景和斑駁的樹影遮蓋下的羊腸小道,都成我長大以后想要回去故鄉(xiāng)的理由。
童年之所以快樂,不僅僅是因為爛漫花朵都滿徑,梧桐花開花落的柔軟歲月。還有溫暖歲月的這些人,即使他們中有的人已經(jīng)離開,有的人長大以后不再聯(lián)系,甚至見面都不打招呼。這些珍貴的記憶依然值得收藏,因為它們就像你穿過的衣裳,不能隨便丟棄,它們終究會成為你人生的一部分,變成你自己性格的獨有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