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的一間茶室。
林寶兒隔著一張桌子蹲在吳先生對面的座椅上,雙手捧著一面精致的銅鏡,臉上掛著很是玩味的笑容。
“這小子花樣還真不少,剛才竟然幾次動用弓弩想要射殺我的青兒,哼哼~現(xiàn)在沒轍了吧!吳師兄你快看,他都被氣的只能坐在地上玩沙子了!”
話說著,她就把手里的銅鏡轉向了對面的吳先生,鏡面里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少年,那少年正是王離,鏡面里他靠著石頭坐在沙地上,一只手有一把沒一把的抓著泥沙肆意揮灑。
吳先生瞥了一眼,道:“師妹,已經(jīng)兩個時辰了,作為一個長輩,你這樣捉弄他,有些不好吧?!?p> 林寶兒笑嘻嘻地轉回銅鏡,不以為然道:“這小子可沒拿你我當長輩呢!”
“我覺得這小子心機深沉,秦宏雖然跟你說他的引路人沒有告訴他宗門的情況,但昨晚秦宏都告訴他了您的身份,這小子竟然完全沒有來見你這位宗門長輩的意思,反而鬼鬼祟祟的獨自摸進樹林去了?!?p> “另外你們都說他是個機靈鬼,在得了入門名額的時候我就不信那位張師兄沒有跟他提你的身份,卻偏偏還穩(wěn)著裝著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呢!”
吳先生呵呵笑道:“興許王離是覺得自己還沒入門,行事比較謹慎罷。”
“是這樣嗎?”
林寶兒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緊接著臉上突然露出懊惱之色,叫道:“呀!我這具化身的法力不夠了!”
她把銅鏡拍到桌子上,只拿目光盯著對面的吳先生,嬌聲道:“師兄~”
吳先生聽的面皮一抽,道:“我可不會用影鏡之術去窺視一個晚輩?!?p> 林寶兒笑嘻嘻地說道:“那好辦啊,你施法后閉眼,讓我來看不就行了!”
吳先生連連擺手:“絕對不成!”
“好吧?!?p> 林寶兒轉了轉眼珠子,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我是打算到時候回去在月娥姐姐面前幫你說話的?!?p> 吳先生神情微動,皺眉道:“你以為我是吳玉,被你這么一說就會上當?”
“上當?我林寶兒什么時候騙過人!”
林寶兒聽到‘上當’這個詞,立刻從座椅上站立起來,伸出手指指著自己,氣鼓鼓地道:“昨晚我沒幫那倆小子說話嗎?”
“在你自我放逐來這里之前,我林寶兒有哪一次收了師兄的東西沒給宮內(nèi)的姐妹傳話?”
吳先生面色一窘,張口就要說話,哪知道林寶兒語氣一轉,小聲嘀咕道:“說起來,聽別人講師兄當初一開始鐘情的是青衣姐姐,后面卻不知怎么在廣寒宮和月娥姐姐說上了話.......”
這話一說出來,吳先生立刻臉色大變,他呼出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道:“這絕對是謠言,宗內(nèi)誰不知道師兄我跟你月娥姐姐那是兩情相悅,你可千萬不要相信。”
林寶兒輕輕點頭,道:“這種話我當然是不會相信的,不過月娥姐姐那邊.....”
“影鏡之術是吧,師兄我這就幫你施法?!?p> 話畢,吳先生微微抬手,只見二人眼前一陣蕩漾,憑空出現(xiàn)了一面薄薄的鏡子,有臉盆大小,接著鏡子中就映出了王離的身影,此刻他再次回到了樹林里。
吳先生正要閉眼,卻看見鏡子中王離對著青鳥連連打出了數(shù)顆石子,待到青鳥受驚飛入天空,王離縱身一躍,輕易就爬上了一顆大樹,之后在周圍身形連轉,手法迅速的從腰間的皮囊里往外面掏東西。
“咦,他何時練就了這般矯健的身手?”
瞥了一眼林寶兒,吳先生捻須一笑,說道:“師妹,你的青兒恐怕要遭殃了?!?p> ~~~~~~~
油獐林。
王離踏步在林間奔行,身后每隔一會兒就會傳出如黃鶯般“嚦嚦”叫聲,片刻后,他停下腳步。
他已經(jīng)做了好了布置,等會兒就看成不成了。
過了五個呼吸,那只跟著他的青鳥落在了距離他二十步以外的一顆樹干上。
王離抬起手臂,弓弩的望山立刻瞄準了目標。
“嘣!”
弓弦響起的瞬間,青鳥就振翅朝天上飛去。
但王離的弓弩上其實沒有裝箭,剛剛他只是拉了空弦。
默不作聲的轉了個方向再次踏步,連續(xù)轉過幾個方向之后,王離身后再次響起了那只鳥兒歡快的叫聲。
他面色不變,方向再次一轉,直接往回跑了。
一路上王離多次停下用空弦嚇唬青鳥,但次數(shù)用多之后,那只鳥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箭射自己,好像失去了警惕性,后面干脆就站在樹干上不動了。
反正王離跑,它就追,王離停,它就停,一人一鳥就這樣耗上了,仿佛在玩游戲一般。
又一次,王離停下了腳步,緩緩抬起弓弩對準了不遠處那只青鳥,他連連拉動弓弦,青鳥卻在那里自顧自的用鳥喙梳理羽毛。
“咻!”
一只黑箭激射而出。
青鳥立刻展翅高飛,然而剛騰空就有大片灰蒙蒙的泥灰爆散開來,猝不及防之下,青鳥直接撞了上去,緊接著一張漁網(wǎng)從天而降,青鳥再次一頭撞了進去,直接被罩住掛在了樹上。
這下把青鳥嚇得,在網(wǎng)中用力撲打翅膀,這樣弄得漁網(wǎng)越纏越緊,它很快就動彈不得了。
“總算抓住你了。”
王離輕哼一聲,幾步上前,腳步刷刷幾下蹬上樹把漁網(wǎng)取了下來。
“嚶嚶嚶~”
落地的王離不由一頓,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下,把漁網(wǎng)拿到眼前,輕笑道:“鳥還有這么叫的?”
“之前你不是叫得挺歡快么?如今怎么變成了嚶嚶怪了?”
說完這一句,王離稍稍把漁網(wǎng)松開,網(wǎng)中的青鳥掙扎著勉強站在了地上后,立刻就盯著王離的叫的更急了。
一開始是“嚶嚶嚶~”后面又“啾啾啾”地叫喚,再后面又換了好幾種不同的叫聲,到最后又只剩下了“嚶嚶嚶~”,而且黃豆大小的暗褐色眼珠子竟然開始流淚了。
王離驚異道:“難道你這是在求饒?”
下一刻網(wǎng)中的青鳥竟然連連點頭。
王離眼神一動,再次問道:“你能聽懂人言?”
青鳥再次點頭。
王離思索了一會兒,打算再測試一下,摸出了一把小刀,悶聲道:“想死就點頭,想活就搖頭?!?p> 網(wǎng)中的青鳥明顯一頓,接著就猛地開始搖頭。
“好了,可以了,再搖頭我就當你聽不懂人話了?!?p> 青鳥立刻停止搖頭,鳥喙張開,又開始“嚶嚶嚶~”了。
“我聽著很煩?!?p> 聲音立刻戛然而止。
王離皺了皺眉,一開始他是想直接弄死它的,畢竟第一次狩獵之行竟然被一只鳥幾番捉弄,說著實在有些掛不住面。
沒曾想這只鳥竟然聽得懂人話。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看著青鳥,吐出了一句話,問道:“是不是有人派你來的?!?p> 青鳥流著淚啄了一下地面。
王離心中一亮,繼續(xù)又問:“是草堂的吳先生?”
青鳥這次的反應卻是奇怪,先是搖頭,后卻再次點頭。
“嗯?”
王離看的奇怪,琢磨了一下,這意思是不是吳先生,但肯定是跟吳先生有關系。
“是不是秦宏?”
青鳥搖頭。
“那是吳玉?”
青鳥再次搖頭。
王離正要繼續(xù)問,一種突然被窺視的感覺再次浮現(xiàn),他不動聲色的解開了漁網(wǎng),道:“你可以走了?!?p> 青鳥歪了歪腦袋,盯著王離,爪子試探性的往一邊挪了挪,翅膀一振就騰飛起飛向了天空。
王離遙望青鳥消失不見之后,才慢慢收攏地上的家伙。
沒想到它竟然是草堂那邊派來的。
不是秦宏兄弟。
也不是吳先生,那位宗門里的前輩在村里教了一年書都沒理過自己,就連自己給那對表兄弟代寫功課都不管。
想起剛才只鳥承認了自己跟草堂的關系,一個模樣靈秀的女孩兒出現(xiàn)在了王離心中,昨晚他問過秦宏那女孩兒的身份,秦宏說那位自稱寶兒,是一位剛入山門的弟子
“既然不是他們,但又草堂有關系,那就只有她了,不過她讓只鳥來給我搗亂是什么意思?”
“秦宏說她是入門弟子,那就至少已經(jīng)筑基鍛體成功了,還有這般通靈的靈寵,為何要派一只鳥兒來捉弄自己一個沒入門的新人?”
王離認定了始作俑者,覺得對方要么是想跟自己開玩笑,要不就是看自己不順眼。
以他兩世為人的經(jīng)驗,王離更傾向于后一種結論。
“剛才那種旁人窺視的感覺肯定也不是自己神經(jīng)過敏,如果真的有人隱身在側......”
思索片刻,王離面色如常的抓起皮囊往樹林外走去,天快黑了,他得回家了。
但以后要是再派那只鳥來搗亂,落入他手,王離打算就裝作認錯鳥直接宰了。
等王離走沒影之后,他坐的石頭邊憑空顯出兩個人來,緊接著之前飛走的青鳥也落了下來,穩(wěn)穩(wěn)的站在了一人的肩頭,啾啾的叫個不停。
“膽小鬼!剛才竟然毫不猶豫就出賣了我跟師兄!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會給你兩片冰梨就是了?!?p> 這兩人正是吳先生和林寶兒,他們在王離抓住青鳥的時候就隱身遁了過來。
林寶兒安慰了肩膀的青鳥后,抬頭看向身邊的吳先生,道:“師兄,你說他剛才又感覺到我們的存在了?”
吳先生微微點頭:“我看他也猜到是你在捉弄他了?!?p> 林寶兒腮幫一鼓,說道:“這就沒意思了,這小子不上道,一點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