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食堂是早些年用土泥建的,建在鹿縣村的一座小山坳上,山坳兩邊有成排的柳樹。
到了季節(jié),頗有幾分楊柳依依都詩情畫意。
只是如今季節(jié)未到,只能看到孤零零的一座黃土房,要倒不倒的立在那處。
土房不遠(yuǎn)處站著兩個男人。
站了有一會了。
蘇詔一身剪裁講究的灰色西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睛,在一眾灰撲撲的勞動人民里,更顯得斯文帥氣。
鹿縣是南方一個偏遠(yuǎn)小城,鹿縣村就更是那百斗米里的一顆,平日里難得來外人。
如今來了這樣一個帥氣的小伙子,村里人自然好奇,明里暗里不停的打量著。
“喂,你說這是誰呀?來我們村干嘛來啦?”
“俺哪知道啊,聽那個李紅說是找羅晨知青的的?!?p> “找羅晨同志的?。坎粫彩悄睦锏闹喟??”
“看著不太像,跟那個城里的女先生一塊來的。”
眾說紛談,沒個消停。
突然有人“咦”了一聲,小聲說:“那個城里的女先生來了?!?p> 青山綠水深處,有一道纖細(xì)的身影,帶著村里姑娘沒有的韻味和氣質(zhì),慢慢朝著羅晨他們走去了,走進(jìn)不知說了什么,就見三人朝著公社食堂這邊走來。
剛還聊的熱火朝天的人,一下就各自散開了。
許糯不知兩人聊了什么,只見兩人臉色都不大好,怕他們談崩了,便側(cè)頭對蘇詔比唇語:“說了嗎?”
蘇詔弧度很小的點了一下頭,表示已經(jīng)說了。
只是說是說了,結(jié)果如何還未知。
陳波做事不光彩,喝醉酒在路上攔了羅梅,事情說起來可大可小,往大了說,說猥褻婦女也是有可能的,如今國家嚴(yán)打嚴(yán)抓,羅家人若執(zhí)意要追究,保不齊陳波真的可能被槍斃。
陳青霞一通電話打到他學(xué)校,哭的要死要活的,他只好連夜買了火車票趕回來,陪著外公上了兩次羅家,可人家閉門不見。
實在是無可奈何,他才來到鹿縣找羅晨,想著能不能在他這求幾分原諒。
…
許言行動不便,一直在公社食堂廚房里等許糯。
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似埋怨的嬌嗔了句:“你又跑哪去了?我才一眨眼,人又不見了?!?p> 許糯不好告訴她自己去找厲顯,就打馬虎眼:“我去段三那說了點事,你腿好了沒有???”
許言往四下看了看,才將許糯拉近,眼神中帶著一點擔(dān)憂和小心翼翼:“糯糯,那天…你沒事吧?”
“沒事啊?!?p> 許糯知道許言想問什么,就說:“他救了我,雨又太大了,就只好先把我?guī)Щ丶摇?p> 話還沒說完,就見許言紅了眼眶,往下大滴的掉眼淚,許糯忙蹲下去安慰她:“怎么了呀?哭什么啊。”
許言越想越傷心,她并不知道許糯和厲顯的事情,覺得許糯這是吃大虧了:“你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要是傳出去可怎么辦啊?!?p> “沒有的事,他在灶房呆著,我倆沒共處一室?!痹S糯小聲地說:“而且不會有別人知道?!?p> 許言淚眼婆娑:“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倒是你跟羅晨,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提起這事,許言頗有些尷尬,但那尷尬中又帶著點害羞,沖她搖頭:“就段三知道了,不過他人可靠,不會亂說話。”
這樣便好,許糯松了口氣。
姐妹兩又扯了一會天,許言說:“糯糯,現(xiàn)在有知青申請返鄉(xiāng)了,隔壁高山村有人回去了,陸雪云家里好像也在爭取,我和羅晨也準(zhǔn)備向上面申請,看能不能返家?!?p> 許糯開心道:“太好了,這樣你就能回家了?!?p> 許言點頭,但又說:“是,不過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李紅家里給她寄了信,說是申請?zhí)y,讓她去參加高考,或者去爭取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的名額呢?!?p> 這一兩年局勢變化太多,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人窺見端倪。
許糯細(xì)眉微蹙,在腦子里飛快的回憶這本書的時間線。
她隱約記得,許言和羅晨不是同時離開的,似乎是羅晨先走,許言是在厲顯父母平反之后,才跟著厲顯一起去滬上的。
思索了一下,許糯對許言道:“要不你試試今年的高考?”
“什么?”
“申請估計是不好申請了,但是如果考上大學(xué),你也一樣可以離開這里啊?!?p> 高考就在幾個月后,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許言抿唇,頗有些心動。
…
陳家的事一團(tuán)糟,陳青霞幾日間看著都清瘦了幾分,推門進(jìn)來問:“阿詔,你去找那個羅梅的哥哥,人家怎么說?!?p> 蘇詔在收拾明日回滬上的東西,淡淡道:“人家還能怎么說,只說不會添油加醋,其余的就沒辦法了。”
陳青霞嘆了口氣,想到家中這些事,只覺得心里慪了一口惡氣,忍不住就往外發(fā)了:“那羅家還要怎么樣,陳波不過是在路上攔了那女同志一下,又沒什么壞心眼,竟就說他是有不軌之心,還想往他身上扣流氓罪?!?p> 蘇詔停下來,話說的不好聽:“二舅是什么樣都認(rèn)你最清楚,他沒壞心去攔人家做什么?!?p> 陳青霞頓了一下,臉色有些白,沒說話了。
蘇詔沒再說話,將東西裝進(jìn)箱子,手在一盒梅子糖上停了一下。
他知道許糯要考大學(xué),把自己的筆記整理了給她,她便回贈了他一盒梅子糖。
想起那個比糖還甜的姑娘,蘇詔心下的煩悶都散了幾分。
也不知她此時在干嘛。
許糯此時已經(jīng)睡了,一覺睡到第二日,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正在燒水準(zhǔn)備煮雞蛋時,有人敲門。
許糯走過去打開門。
男人還是那身藍(lán)色工裝服,站在門口。
“今日怎么這么早?”許糯有些驚訝,這兩日農(nóng)忙,鹿縣村還派了幾個人去高山村修堤壩,按理說厲顯今日是沒功夫來的啊。
“段三說黑市里有人賣夏芒,我怕沒去晚沒了?!?p> 厲顯懷里抱著幾個芒果,黃澄澄的,透著一點青綠。
分外可愛。
他將芒果放在桌上,看了眼旁邊堆的有些亂的書本,眸子一頓,問她:“你想考哪里?”
“滬上吧?!痹S糯隨口一答,就見他驀的轉(zhuǎn)頭,眼中帶著驚喜:“滬上?”
“對啊?!痹S糯點頭,她的家鄉(xiāng)在上海,也就是現(xiàn)在的滬上。
“糯糯?!?p> 冷不防的,厲顯喊了她一句,許糯“嗯”了一聲,正等著他的下文,卻半晌沒聲,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抿著唇,似乎在思考該不該說。
許糯放下筆:“怎么了?”
厲顯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眸色卻有波瀾,對她說:“我收到我外祖家的信了?!?p> 許糯一愣:“你外祖?”
她心下一喜,難道是關(guān)于厲顯父母平反的?
逐暖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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