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許師璧拖著重重的農(nóng)具來到村口的田里,后面除了‘哥哥’橫波外,柳毓珄她們也跟在身后。
“你沒吃飯呀!”肥頭大耳的‘哥哥’開始罵瘦骨嶙峋的‘妹妹’。
‘妹妹’扶著笨重的農(nóng)具,回頭可憐巴巴的望著兩棵樹間吊網(wǎng)上的哥哥,“兩天沒吃東西了。”
“我想了下,鄰村老王家給的聘禮太少,而且他們家也拿不出多少錢,倒是鎮(zhèn)上窯子里的張媽媽來看過你,不如把你賣給張媽媽,這樣我就可以把賭債還了?!?p> “哥哥,不要?!薄妹谩吥I邊求他。
“磨磨蹭蹭的,你在撓癢癢呢!”
看到這副場景,柳毓珄覺得記憶力的叔叔嬸嬸面目和善了許多。她看向村長道:“你們村平常就是這么欺負(fù)女孩子的?!?p> “哪有。”村長矢口否認(rèn)。
但對上柳毓珄和郗徽的目光,他垂下頭,囁嚅道:“近十年已經(jīng)很好了?!?p> “為什么是近十年?”郗徽好奇道,她想起來按照村志記錄,近十年枉死的女子相對其他年份確是少一些。
“兩位跟我來?!贝彘L轉(zhuǎn)頭走向幾人來的相反方向。
兩人回頭看了看還在罵罵咧咧的橫波師徒,想著這倆人不會有什么危險,不如隨著村長四處走走。
三人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來到村頭西邊一個院子外,上面寫著‘西序’兩個字,這個院子從外面看上去比村長家的大上兩倍左右。
進(jìn)去之后發(fā)現(xiàn),這里其實就是一個善堂,除了用于接待的正廳外,里面房間多是大通鋪。
“這就是村志上記載的西序?”郗徽問道。
“對?!庇幸慌右姶彘L帶人進(jìn)來,趕緊上前迎接,“我叫七娘,是這里的負(fù)責(zé)人?!?p> 村長神情緩和,但也不便向七娘點明兩人身份,給她使了一個眼神,七娘聰慧,自然明白這兩人不凡。
“七娘,你跟她們多聊聊?!贝彘L道。
說完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房間。
七娘點點頭,開始向她們介紹村子西序的來歷以及運行情況。
十年前鴻臚寺女官淳于嬰上奏昭帝,提出在各地設(shè)立西序,單獨用來庇護(hù)被欺負(fù)或者尋求保護(hù)的女子以及幼童。
“淳于大人乃當(dāng)世女子楷模?!逼吣餄M眼都是欽佩。
“錢從哪里來?”柳毓珄問道。
七娘見她聽到淳于嬰的名字沒有任何欽佩,反而質(zhì)疑淳于嬰用心,心中不免有些生氣,但她還是保持面帶微笑。
“最初是淳于大人帶頭把自己俸祿捐掉,后來太師跟著捐款?!逼吣锏馈?p> 郗徽好奇道:“大昭國這么大,這倆人俸祿夠用嗎?”
“后來昭帝下旨,各地稅收中撥出一部分,加之太師重視,為了討好太師,也有不少富戶捐出家財?!?p> 據(jù)柳毓珄對昭國朝堂的了解:昭帝流連樂坊,太師蕭平壽權(quán)傾朝野,就連太子在他面前都矮了幾分,既是太師要做,底下人自是盡力討好。
“看來這個架空昭帝的太師還是做了好事的?!臂召澩馈?p> 對于大昭國朝政,她多少了解一些,畢竟幽都在大昭國的生意還是很大的。
“這個淳于嬰跟太師什么關(guān)系?”柳毓珄問道。
她覺得能牽動蕭平壽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無名之輩,但她怎么沒有聽說過此人。
“淳于大人出身清苦,但天質(zhì)聰慧,年十三選入太學(xué),太師曾經(jīng)做過太學(xué)博士祭酒,兩人大概是師生關(guān)系吧?!逼吣锏馈?p> 博士祭酒是太學(xué)最高長官,總領(lǐng)太學(xué)。
柳毓珄覺得自己還是直接問比較好,“怎么沒有聽說過朝堂內(nèi)有個叫做淳于嬰的?”
既然她跟蕭平壽關(guān)系非淺,名不見經(jīng)傳說不過去吧。
“四年前太子約太師獵于上林苑,當(dāng)時淳于大人也在列,據(jù)說被太子失手射殺?!?p> “真是冤孽呀。”柳毓珄喃喃道。
太子跟蕭平壽奪權(quán)不是一天兩天了,淳于嬰倒成了祭旗的亡魂。
“這太子殿下實在太可惡了?!臂諔崙嵉馈?p> 七娘卻不像兩人反應(yīng)那么大,她平靜道:“古來女子都是被犧牲的對象,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同時這也是淳于大人做西序的初衷,我只希望村子的西序能好好辦下去?!逼吣镱D了頓又道。
她面容上的堅毅之色,輕輕敲擊著柳毓珄和郗徽的心,兩人在心中暗暗發(fā)誓盡快除掉霍蠱。
“可惜村長無能,任由青丘和銜塢城脅迫,數(shù)十年來這么多女子兒童白白送命,他居然還忝居村長之位?!逼吣锖鋈惶岣吡寺曇簟?p> “他居然好意思說青丘和銜塢城的不是,同為凡人,他何嘗憐憫過這些無辜女子。”
說著她把衣袖向上拉,小臂上有整整齊齊地鱗片,道:“是我跟天境湖的水族簽訂契約,以自身壽命為祭,請來了歸墟的玉先生?!?p> “他們都不敢惹青丘和銜塢城,但是我敢?!彼曀廊鐨w,“你們是從幽都來的吧,怨靈難道不該歸你們管嗎?”
見身份被識破,兩人原地一轉(zhuǎn),恢復(fù)成女兒身。
“你們?yōu)槭裁床辉缭鐏???p> 見她發(fā)出靈魂拷問,兩人微微側(cè)過臉。
良久,郗徽有些不自在,小聲道:“幽都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問題,我們,自顧不暇?!?p> “玉先生也是這么跟我說的,讓我不要遷怒你們。”七娘笑中有淚,“玉先生說等到幽都解決了問題,大昭國就無恙了。”
柳毓珄緘默:人死為魂,幽都與大昭國息息相關(guān),座下弟子避著大昭國確實不妥。
“那你將來……”郗徽輕輕問道。
青丘和銜塢城不僅威脅凡人,就連境內(nèi)隸屬四海水族都不敢惹他們,七娘這才行非常之舉,她本人恐要墮入深淵。
“等到霍蠱歸案后,玉先生會帶我入西海,他說龍宮很大,多一個婢女沒什么的?!逼吣锏?。
兩人邁著沉重的步伐從西序出來,走出門時兩人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七娘倚著門框,看著她們滿含希冀。
“怪不得橫波師徒來這么快?”郗徽感慨道,“要不我給陸必安傳個信,萬一怨靈太過兇險,讓他過來幫忙?”
“郗徽,此事的兇險不是怨靈,是只手遮天的銜塢城和青丘?!绷公{指著西序旁邊的廟宇,面無表情提醒她道。
那座廟名喚昭王廟。
關(guān)于大昭國跟銜塢城以及青丘的恩怨,柳毓珄從其他人口中聽說過,但更多的是在幽都只有長老才能進(jìn)的藏書閣看到的。
上面對這些事記錄的十分翔實:
別看現(xiàn)在大昭國跟青丘以及銜塢城其樂融融,但是在兩百多年前大昭國多次跟青丘以及銜塢城戰(zhàn)于野。
可凡人怎么可能是修士的對手,大昭國敗的很慘。
但還是有個名叫穆衡的儒將橫空出世,他帶領(lǐng)將士多次奇襲銜塢城和青丘,是大昭國唯一的一支勝軍,也為大昭國跟青丘以及銜塢城贏得談判機(jī)會。
后來三方約定停戰(zhàn),從此爭斗從普通百姓轉(zhuǎn)移到朝堂之上。
同時作為談判的條件,最初發(fā)動戰(zhàn)爭青丘國主銷聲匿跡,而令群妖國損失最為嚴(yán)重的穆衡被當(dāng)眾斬于京都西市。
一時間百姓憤慨,怨聲載道。
停戰(zhàn)后不久,當(dāng)時昭帝以國名賜穆衡為昭王,并且在大昭國律法上增一條:關(guān)氏子孫可不祭神,可不祭列祖,不可不祭昭王爺。
不久昭帝撒手人寰,這才冷卻百姓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