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蘇越回家看手,感概頗多。
在西洲時臨走幾天章曉純帶去看手,“這是一個口碑很好的骨傷科醫(yī)生,他姓落,人們都叫他落醫(yī)生0說你這是拖成了骨質(zhì)增生,開七副中藥,開始針灸+烤電,之后打針——所謂的封閉針,特痛。打完針之后刮上一層白色的抗生素藥膏,最后再刮厚厚一層中藥——自制的膏藥。完了交代:“明天再來?!?p> 連續(xù)四天后,蘇越感覺整體效果不錯?;丶液筇K越的手不疼了,但是過了七天,痛疼繼續(xù),只是換了一個位置。這…不要落下后遺癥,再加一針吧!呵呵!幾天后終于好了。
蘇越玩了兩周,回家干什么來著呢?
正在冥想,電話來了:“明天你們把母親接回老家吧!”
蘇越一愣,是不是看她閑著?
“不是!老媽說,這里沒有人跟她玩。”蘇越的教授哥哥這么說。
“蘇越,你來接我回老家。我在這里不方便,見不到陽光,屋子里有些擁擠。我覺得擠到慌…”這是老媽的聲音。
“擠到慌…”蘇越感覺這是一種什么感覺呢?
去看看吧!
走進(jìn)屋子,蘇越立馬覺得這屋子里怎么多了這么多東西?
哥哥的書房:一個字——擠。到墻邊的整體書柜——滿。真的滿當(dāng)當(dāng)。從柜頂?shù)焦窠潜M是書。以前的書柜還有個邊,現(xiàn)在卻無邊無際,整個墻壁快被擠爆了。
另一側(cè)墻上掛著哥哥臨摹的書法,那魏碑體可謂惟妙惟肖,臨摹的就像字帖一樣。
“哇塞!”字寫這么好看,臨摹的蘭亭集序制作成臨摹優(yōu)秀作品,簽名蓋章綴有時間。
這里還有攝影作品,也是大師級別。尤其是《殘荷》加入了一個技法,有的潑墨、有的鑲金、有的把樹的汁液灌進(jìn)荷葉,有的把泥土揉進(jìn)了荷葉桿,堪稱極品?!?p> 這是哥哥的地盤,其他地方則是嫂嫂的地盤同樣一個字——擠!
只見蘇越老媽眉宇緊鎖——養(yǎng)兒防老,積谷防饑,母親呆在自家兒子家里,應(yīng)該是上了保險箱了,為什么老媽眉宇緊鎖呢!
蘇越仔細(xì)觀賞了一下,這個宗姓親戚個個羨慕的家,知識與胸襟不能成正比,更說不上灑脫和逍遙,怎么說呢?看看屋子就知道狹隘到憋屈。
這家的男主人是資深教授,而女主人也是早期副教授,其女也是研究生級別在教,更值得他們驕傲的是,女婿還是博士生導(dǎo)師??芍^名副其實的高級知識分子家庭。那為什么高學(xué)歷女婿,都不愿意上門坐下來陪二老吃飯呢?
別說是年輕人,就連沒上過學(xué)的老母親都憋屈到心慌,竟然把焦慮都給折疊蜷縮起來壓在眉宇之間了。在見到蘇越的那一刻,深深地喘了口氣。
蘇越站起來再次參觀這擁擠的屋子,“媽,你住哪里呀?”
老媽默默地引過去,“阿,還是這屋。以前是侄女小時候的閨房…”現(xiàn)在卻成了棉服、被褥、舊衣服的陳列館了。床上都占滿了,只留一人寬的鋪蓋卷。
蘇越一不小心,闖掉了一頂掛在柜角——侄女小時候的虎帽,再一動身上沾上了就柜子里舊棉被上的飛絮,腳下一軟踩著了山上采回來的紫蘇葉子的塑料袋子,這難道也值得收藏?
她回到陽臺,以前記得自己兄長愛蘭花草。陽臺的三分之一處是收集華夏名山的各種蘭花草。但現(xiàn)在蘭花已經(jīng)枯萎,花盆里盡是花生殼。欄桿上到處都掛滿了各種彩色的紙袋繩子,旮瘩處塞滿了在超市買菜用過的塑料袋。
老媽拉著蘇越的手回到客廳,墻上還是掛著那副“名畫”,旮旯旮縫間都擺滿了陳年“寶貝”…蘇越很好奇,這都裝的是什么東東?為什么都舍不得丟棄呢!
墻角處是落滿灰的老舊風(fēng)扇,靠近玄關(guān)處是老舊四角的小桌子,桌子下面是四個圓凳子,桌子上放著腌制的蒜瓣,不對呀,飯廳里桌子上不也是壇壇罐罐嗎?這…難道改行開醬醋廠了?
老媽又把蘇越拉到餐廳,這里更是擁擠到讓人窒息。
本來是用來吃飯的桌子卻每天都擺滿了瓶瓶罐罐,這起碼都存放很久了,看顏色已經(jīng)混沌不堪,難道一壇酸辣椒也能吃三年?
那么客廳里放的一定是三年前退下來的…
更為奇葩地是,地上用來走路去廚房的地方,卻被干貨“寶貝”占領(lǐng),讓你的腳不得不抬起小心地——像探雷一樣,隨時就會引爆暗導(dǎo)火索,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
蘇越嘆氣道:“……”
為什么老媽呆不到一個月,哭著喊著要回家,這還讓人出氣嗎?一進(jìn)這屋子一副沉甸甸的感覺,一動腳心就到被抖掉…
老人本身九十五,活了將近一個世紀(jì),每天想著多一點(diǎn)新生事物,但這屋子,卻讓她頻頻地回到過去。眼前的一罐一草,一棉一絮都讓她回到世紀(jì)之初,怎么讓她不惡夢連連,理不清是在夢里,還是在前朝某個世紀(jì)。
蘇越真服了,這個家世上少有,人間難尋。空——能讓人上進(jìn),滿——則令人窒息;新讓人興奮,舊讓人沮喪。
吃飯的時候蘇越端起酒杯,“嫂嫂,我敬佩你保留了家族傳統(tǒng)…”什么傳統(tǒng)——“家藏萬貫”。
“不過我有一個請求,也是老媽的意思,她說很喜歡你收藏的寶貝,她想請我?guī)兔Щ厝ァ碧K越觀察著嫂子的臉色…
果然,她臉色一驚,眼睛睜大,將剛剛喂進(jìn)嘴巴的一粒花生給滾掉在桌子上了,她不慌不忙地用手捉住它,快速撿起來——張開嘴巴,準(zhǔn)確地丟進(jìn)花生,她卡崩卡蹦地嚼著花生,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指哪一類…”
蘇越斟酌著詞語生怕得罪了精明的嫂嫂,“我想她是要那些年代不很久遠(yuǎn)的干貨…”
嫂嫂哈哈一笑:“這些個花花草草呀,是我每次上山鍛煉身體時順手采下來的,既然你們喜歡那就給你們一些,又不是什么值錢的東東…”
說著她就站起來拿起一包,“這個是桔梗草、菊花瓣,它可以清熱去火;這個是魚腥草,功能可以退燒;這個是魚香葉、那個是刺槐葉,可以鹵菜;另外一包是醬妞子根,都是草藥…你以為我沒事弄些垃圾堆屋里嗎…”
蘇越的嫂嫂一副學(xué)究的樣子,牙齒咬著下唇…“哼!想笑話我窮酸氣,我比誰都有錢;可是我愛這個世界上一切物質(zhì),哪怕它是一根不值錢的草。不像你們花錢大手大腳,什么都想去嘗試,結(jié)果輸個精光,到頭來一場空!”
蘇越知道她有很多懟人的話,但她不是來吵架的,而是要給自己的兄長留點(diǎn)空間,就趕緊說:“不是嫌棄這些個花花草草,我是羨慕嫂嫂大自然的情懷。我們是要幫你收藏這些東西,把這些物質(zhì)給你轉(zhuǎn)個地方,免得走路絆腳閃了老媽的腰…”
“我走的。不考慮,關(guān)鍵是你們倆年齡都不小了,要是被絆倒了不合算??!”老母親臉色發(fā)青,眉宇間皺紋更深了。
蘇越的哥哥終于發(fā)話了:“拿走!全部搬回老家,你不是愛爬山嗎?你再去采,你也說了都是一些不值錢的草,那就孝敬老母吧!”
蘇越笑著幫忙搬到車上帶回了老家。
蘇越回憶著搬完那些花草后,教授哥哥長長地輸了口氣,這回他女婿再進(jìn)門后,就不會像她老母一樣擰緊眉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