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人在江湖
子明原本打算晚飯與依朵一塊吃，然后去新房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然后再去接外出吃飯的父親。
下了班，他直接去了依朵公司?？匆娦±?、劉洋圍著依朵正商量廣場舞活動接待細(xì)節(jié)，每人手捧盒飯，全神貫注，如戰(zhàn)前推演。他只好悄悄給自己也點了一份外賣，躲去樓下邊吃邊等。
三個人研究完，劉洋最先下樓，說去找老同學(xué)商量請電視臺記者報導(dǎo)匆匆而去。
接著依朵跑下樓，上來就挽住子明的胳膊，邊拉著往外走，邊笑嘻嘻地說道：“冷落了陛下。小女子認(rèn)罪愿罰?！?p> 坐到車?yán)?，子明說出原委，依朵低頭看了一下時間，催說：“趕緊給老爸打電話，這個點應(yīng)該吃完了?！?p> 子明聳聳肩，開玩笑道：“此時稱爸，可沒有改口費，還是當(dāng)面去叫吧?！?p> 子明給父親打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依朵說：“怪我，速速回家，當(dāng)面賠罪。”
二人驅(qū)車直接趕到樓下，抬頭向上望去，窗里黑乎乎。
子明又撥了一遍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跳下車，匆匆跑到樓上。子明家是四層，進(jìn)屋開燈逐一房間查看，人無蹤跡。子明看表已過10時，父親生活一向很有規(guī)律，極少這么晚回家。
子明有些焦急：“不可能啊，兩個老頭喝酒怎么會沒完沒了？”
依朵說：“或許還有單位其他人，一把手身邊離不開兩個人，一個是辦公室主任，另一個是司機，打電話問一下?！?p> 子明有地震局辦公室關(guān)主任的電話，撥過去一問。關(guān)主任說飯店確實是他提前定下，范局讓選在兩家之間，沒帶司機下班前人就走了。
子明要下范局長電話，一撥關(guān)機。只有和依朵匆匆下樓，趕去那家飯店尋找。
來到那家飯店一打聽，服務(wù)員說兩個人沒少喝，走了一個多小時了。子明有些發(fā)蒙，感覺不妙，說：“范局長關(guān)機說明到家了，我爸卻沒在家里，酒喝不少，人去哪了？”
依朵想了想，說：“還得問范局，只有他知道去向。關(guān)主任應(yīng)該有他愛人的電話?！?p> 子明再次撥通關(guān)主任電話。
關(guān)主任一聽樂了，說：“兩個老領(lǐng)導(dǎo)多日不見，這是感情大發(fā)呀，可以理解?！?p> 有了范局愛人電話，子明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依朵催促：“打呀，夜深了也沒辦法，萬一出事后悔都來不及呀?！?p> 子明只好撥通電話，首先報歉、再自我介紹，最后說找范局長。范局長愛人聽是周家豪的兒子十分客氣，說老范喝多了，回家就倒成死豬，我馬上拽他起來。
等了半天，電話另端終于傳來范局長的嗓音，舌頭僵硬地說：“放心吧，我送到小區(qū)門口，早到家了?！北銙鞌嚯娫?。
看來兩人酒真沒少喝，此時范局長腦袋還沒完全清醒。既然人都已經(jīng)送到小區(qū)門前，這個時間段不會再去他處，只有兩種可能：時間上偏巧錯過或醉倒在半路。依朵想到這里，二話不說，拉上子明上車，趕緊返回小區(qū)內(nèi)尋人。
子明將車停放在小區(qū)門外，又從車?yán)锬贸鍪蛛娡?，與依朵沿回家的人行道左右細(xì)心察看，一路來到樓下毫無所獲。子明立在樓道口，向上望了望，窗里的燈亮著，是他和依朵走時特意留的。
他再次撥通父親的手機。
依朵要下手電筒在樓前左右尋看，發(fā)現(xiàn)人行道邊的矮樹墻有個豁口，湊近一看是草坪里一條人工踩出的小毛道。她邊照向深處，側(cè)耳傾聽。夜深人靜，遠(yuǎn)處似乎隱約有手機鈴響。
她叫了一句：“里面好像有手機鈴聲?！北氵~過矮樹墻，舉著手電尋聲而去。大概走了不至百十來米，終于看到長條木椅背后面躺著一個人，壓在袋里的手機跳出微弱的光亮。
跟上來的子明跳過去，扶起一看正是父親。
周家豪揉搓著眼睛，似乎仍在夢里，問：“這是到哪了？”
看到面前依朵，他仔細(xì)瞅了半天，好生奇怪地說：“不對呀，明明是你媽和我一塊回老家啊?！?p> 子明說：“爸，您喝醉了，睡在外面，咱們回家吧。”
兒子的話，讓周家豪終于明白過來，當(dāng)著未過門的兒媳面頓感無顏，一把推開子明，沒說話抬腿就走，身體卻依然有些失控。子明和依朵趕緊上前扶住，一同進(jìn)樓，坐電梯上了四層。
一進(jìn)屋，依朵看到周家豪滿臉淚痕，忙去衛(wèi)生間投濕毛巾遞上，又端來一盆洗腳熱水放在沙發(fā)前。
周家豪擦了一把臉，在客廳沒停，直接回自己的房間。
子明端起洗腳水跟在身后。
依朵找來拖鞋送到里邊。
子明蹲下身幫父親脫掉鞋，將雙腳放進(jìn)水盆。
周家豪沒讓洗腳，攆子明出去，說：“我沒事，你倆休息去?！?p> 子明和依朵只好退出房間。
在客廳里，子明瞅著依朵，傷感而又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說：“想我母親了，心情不好?！?p> 依朵示意別說話，拉著子明回到他的房間。
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床前椅子上，四目相對無言。
許久，依朵垂下眼臉憂慮地說：“你忙，姐不在身邊，沒一個說話的人，長此以往會憋出病的?！?p> “你看如何是好？”
“結(jié)完婚咱倆回來住吧?！?p> 子明說：“姐問過了，爸誰也不跟，保姆不雇，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p> “是不是李大夫那里有了進(jìn)展？”
“心情這么糟糕，不象啊?！?p> 沉靜片刻，依朵果斷地說：“婚前這段時間不要亂跑，多在家陪陪，周六、日帶周叔去公司基地走走，聽我爸說他挺喜歡那里的環(huán)境?！?p> 子明點頭答應(yīng)。
星期六。
吃過早飯，周家父子穿戴整齊，準(zhǔn)備下樓。
周子明忽然征求父親意見，問是否叫上樓下的宋主任和她的老伴老陳。周家豪連連搖頭，說：“千萬別叫，人多麻煩。尤其那個老宋到哪兒都針扎火燎的，愛管閑事?！?p> 子明只好作罷。
路上，子明開車放著音樂，身旁的周家豪津津有味望著窗外，父子二人難得一同去依朵公司基地游玩。周家豪心情極好，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覺中隨音樂輕輕打起節(jié)奏。子明開著車閑問：“我看老陳常來陪您下棋，宋主任對咱家的事也很熱心，怎么忽然嫌人家吵了？”
周家豪說：“兩口子一個毛病，咸吃蘿卜淡操心！”
子明笑了，說：“是不是李大夫的事向您施加壓力？”
周家豪猶豫一下，說：“也不完全是。主要我這次去，想問問老常，你和依朵的婚禮到底定在十一的哪一天了，合在人家辦，我總得謙虛主動一點吧?！?p> “有老陳和宋主任陪您說話，免得寂寞?！弊用髡f。
“這你就錯啦，老常頭那嘴，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死人都能說活嘍?！?p> 到了依朵公司基地，院里停有許多大小車輛，從進(jìn)門開始空地四周插滿彩旗，那棵百年古榆旁搭建一個臨時表演舞臺，稻舞蟹躍的田野彩噴背景，一條寫有《全市廣場舞經(jīng)驗交流現(xiàn)場會》的橫幅十分醒目，臺前兩側(cè)各立有碩大黑色音箱，正播放著喜氣洋洋的《在希望的田野上》。
周家豪大惑不解，問：“依朵說今天稻田蟹上市試吃一頓，這怎么開上大會了？”
子明說：“我姐給張羅的，造造聲勢，公私兼顧?！?p> “這么說子雯也在？”
“全家都來捧場啊。”
父子二人下車，正往里走，忽見常萬福陪著老陳和宋主任從水溏方向迎面而來。
周家豪心中連連叫苦，真是怕啥來啥，說不定李大夫就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一場尷尬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