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相
邦邦——
沈嬌娘敲了兩聲門之后，聽到大書房里傳來了一聲稍輕的咳嗽聲。
“進來?！?p> 隨后，就是母親張氏略顯疲憊的聲音。
“是?！鄙驄赡飸艘宦?，提裙推門而入。
大書房內，一桌一地廢紙，張氏坐在書案之后，她抬眸看到沈嬌娘時，眼中帶著無法言盡的乏累。
“母親，這是怎么了？”原本的詰問，一出口時，已經(jīng)變成了關懷。
張氏的目光落在沈嬌娘手里的黃紙上，她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你都知曉了?！?p> “母親為什么要將我的生辰八字和慶王的放在一起？”沈嬌娘走過去，將地上散落的紙張清理了起來，摞好，又著手去收拾桌上的。
“嬌娘，你……你父親……”張氏一說話，鼻頭酸澀，登時便掩面伏案開始哭。
沈嬌娘收拾的手一頓，轉眸去看張氏，緩聲問道：“母親，發(fā)生了什么？”
然而張氏卻是悲傷極了，哭得一句話成不了型。
“母親……”沈嬌娘繞到桌后，展臂環(huán)住張氏，她將頭貼在張氏背上，聲音軟糯地繼續(xù)說道：“若是父親出了什么事，母親還須得堅強一些才是?！?p> 張氏見女兒如此熨帖，更是痛哭不止。
等到張氏哭累了，她這才改為轉身抱住沈嬌娘，說道：“聽阿修回信說，回鶻人今年的收成極差，自己的土地上沒糧食，便惦記上邊疆的百姓的口糧?！?p> 阿修，指的沈越身邊的長史張修。
張修來信稱，七日前，豐州等地官府糧倉受襲，數(shù)以萬計的糧草被回鶻人劫掠。
將軍沈越率領西北軍一萬精兵追擊回鶻人，這一追，便是深入腹地，七日沒有音訊傳回。
沈嬌娘斂眸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不光是回鶻，今年大興內外的情況都不好，天災，人禍，比比皆是。
但想歸想，沈嬌娘這話不能說出口。
她攏了攏張氏，將臉貼在張氏懷里蹭了蹭，安慰她道：“母親，莫慌，你要相信父親，父親是大興第一位驃騎大將軍，是威震西北的不敗戰(zhàn)神?！?p> 張氏的手顫抖著拍在沈嬌娘的背上，她不是不相信夫君，而是有著一股沒來由的恐慌感如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內心，使得她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
李績的事就這么揭過去了。
沈嬌娘見張氏魂不守舍，也就沒有再將話題引到李績身上，她安撫了一會兒張氏后，便告辭回了自己的康健苑。
臨走時，她看到張氏仍舊在垂首拭淚。
母親有什么瞞著我，沈嬌娘如此想道，但她也只是轉身將門輕聲帶攏，拂袖離開了大書房。
從大書房一路回康健苑的路上，沈嬌娘心里始終介意著母親過度的悲傷，照理說，父親像這樣七日沒有音訊傳回安西將軍府是相當正常的事，為什么母親會那樣的難過？
她轉過長廊，看到了花園里修建草木枝丫的沈七。
沈越一共在沈府里留了七個暗衛(wèi)，平安府五個，明書府和解劍府各一個，而沈七則是平安府里那五個中最小的那一個。平日里沒什么事的時候，沈七便肩負了平安府園子里的打理事宜，這也是為了保證平安府內不需要多置辦什么仆役，免去一些安全問題。
“阿七?！鄙驄赡镅垌晦D，朝他走過去。
“小小姐？”沈七拎著把大鐵剪子，他抬眸看著沈嬌娘，有些詫異地看著她走向自己。
平日里，沈嬌娘極少和他們這些暗衛(wèi)說話，一來是沈嬌娘面冷口訥，二來則是她實在也沒什么需要用到他們的地方。
沈嬌娘沖他勉強一笑，有些苦惱地說道：“阿七，我今日見母親在大書房里落淚，心里很是擔憂，你可否去幫我找找看，是不是父親的家信寄回來了？”
沈七愣了一下，他握著大鐵剪子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一瞬，爾后又立刻放松了下來。
“小小姐別擔心，早上聽阿大說，主子那的確是寄了信回來，但不是主子寫的，是張長史寫的。”沈七彎眸一笑，神情里帶著一點可以的松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夫人大概是憂慮過度，才會落淚?！?p> “是嗎？”沈嬌娘抬眸看他。
短短兩個字出口，并不嚴厲的語氣，沈七卻是聽得心里一突，看向沈嬌娘那黝黑的眸子時，不自然地避開了。
避開的那一瞬間，沈七反應過來自己露怯了，再對回去視線時，一切都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撲通一聲。
沈七跪了下去。
“說吧，信里到底寫了什么?！笔鍤q的沈嬌娘，氣度已然有了當年沈越的一點蹤影。
“主子追擊回鶻的第五日，回鶻的懷信可汗來信，說是請主子在回鶻王帳做客幾日，要安西將軍府安心?！鄙蚱叽怪^，一字一句地說道。
說是做客，其實就是俘虜。
懷信可汗藥羅葛頓莫賀裴羅是回鶻這幾百年來難得的軍事天才，即便是沈越，也不得不對他多有審視。
沈七說完一額頭觸地，聲音中帶著幾分悲憤。
“主子絕不可能被懷信可汗俘虜，阿大與阿二都在說，主子應該是在回鶻境內與大部隊走失之后，迷失了方向，這才讓那懷信可汗有可乘之機?！?p> “你的意思是，父親帶去追擊回鶻的人馬，如今已經(jīng)回了安西將軍府？”沈嬌娘察覺到這里面的不妙，眉頭微蹙。
“是由副將凌涯領回來的?！鄙蚱叽鸬?。
凌涯跟隨沈越多年，忠心耿耿，沈嬌娘不想去懷疑他，但他此刻顯得格外可疑。
“阿七，勞煩你去取那封信來給我。”沈嬌娘還是想親眼看一下那封由張修寫出來的信，“記著，要避開我母親，我不想本就煩憂的母親，因為我，更添憂慮。”
沈七沉聲應是，提著剪子起身后，幾個縱躍跳上了園子的紅墻瓦，身影轉瞬間消失。
此時的康健苑里，一片歡聲笑語。
看門的狗兒是管家沈福的小兒子，為人機靈，他一見沈嬌娘過來，便笑瞇瞇地一邊喊著小小姐，一邊為她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