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的快遞?!痹缟习它c,一陣敲門聲過后,有人說到。
春樹負責接收快遞,他不用睡懶覺,快遞小哥也認識他,知道小貓在店里老板也就一定在店里,春樹用沾灰的肉墊在快遞盒上按個章就算簽收了。不合規(guī),但很合理。
“老頭,這快遞有股子貓味,還挺明顯的,還是只抽煙的貓?!贝簶鋼狭藫峡爝f盒,然后嫌棄的走開了。
“愛喝白糖涼粥跟喜歡抽煙比起來對貓來說都算不良嗜好,你沒資格說別人喔?!蔽夷眠^來快遞盒子,這么寫著:“這個錄像帶幫我留一下老板,也不用保養(yǎng)的太好,留著就行,或者哪次搬家您給扔了也可以,麻煩了。沉留寄?!变浵駧聣褐粋€印著藍蓮花的信封,里面塞著幾張鈔票。我不知道是他叫沉留還是他叫沉留寄,還是說這三個字只是個形容詞也說不準。
“貓能抽煙嗎?”
“人也不能抽煙?!?p> “但是人可以隨便喝白糖涼粥?!?p> “人也不是一定不能抽煙,我出去買點早飯,你幫我看一下店?!?p> 街角有一家早點攤,我愛吃里面的胡辣湯和炸菜角,他家的粥熬的也不錯粘稠到放完糖冷掉了還是甜的。
回到店里后我發(fā)現(xiàn)有人在里面放錄像,風格有點像最近挺火的亡妻回憶錄風格,我在門口就知道了,因為背景音樂用的是鄧紫棋的多遠都要在一起,還是那種慢放版的。
“春樹,店里來人了嗎?粥我給你放窗臺上了,小魚干你自己拿啊?!?p> “那我可自己拿了嗷,胡辣湯分我點,我也沒吃早飯干呢?!?p> “嗯。嗯?春樹什么時候說人話了?”我上樓才發(fā)現(xiàn),是書店的那個家伙,“今天不管早飯啊,要吃自己買去,還有,你怎么亂看別人錄像帶呢?都像你這樣我以后生意怎么做?”
“我這哪叫偷看吶,這錄像帶沒封邊沒包裝的還一股子煙味,指定是人不要的東西?!闭f完隨即又抽了一口煙,“你心真大,能讓春樹看店,我來替春樹看會兒店吃你一頓早飯不過分~”伸手準備接我手里拿的兩碗胡辣湯,還專挑了牛肉多的那碗。
“我還尋思你審美降級了呢,怎么喜歡看這種東西了,明顯的劇本嘛。原來是客人的東西,哎,那就不奇怪了,有審美的客人誰來你這寄存啊,你說是不是?”
“能吃吃,不吃滾蛋嗷,那煙味明明是你自己的,我怎么聞不出來?”我禿嚕一口胡辣湯“菜角吃不吃?”
“吃,給我一個?!?p> “不給,自己買去?!?p> “嗯?我等會就把煙頭塞你放映機里頭,讓你錄像帶都帶煙味?!?p> “那我先去把你書店點了?!?p> 我倆一邊吃著一邊看那位不知名客人的錄像帶。
“你不是說不能私自看客人的錄像帶嗎?”
“我沒看,我是覺得歌挺好聽的?!?p> “要么說你審美降級了呢,要是光看視頻還挺有格調(diào),雖然是劇本,但是你光聽音樂那你是真的沒救了?!?p> “哪能跟你這學貫中西、博覽群書的大學者比,我的什么就是次一點。不然我也開書店糊弄人,把阿加莎克里斯蒂放最上面,因為就看那些的讀者都不是傻子,不好糊弄對不對哈哈哈哈哈?!?p> “你他媽......怎么還提這事,有勁沒勁?”
“哈哈哈哈哈。”一邊說著我也認真的看起了那份錄像帶。這份錄像不長也就兩分多鐘,應(yīng)該是小情侶平常錄得攝影短片,光影,濾鏡和構(gòu)圖都挺有說法。
女孩留著長發(fā),鏡頭里面總是穿著裙子,有點嬰兒肥,但是不胖,看起來很愛笑,總是拍自己的側(cè)臉,所以嬰兒肥明顯,是挺好看的那一類,就像加了半份糖的豆?jié){一樣。內(nèi)容是兩個人從海邊玩到山頂,最后在一個餐館里的合照,吃的是紅湯牛肉。但是鏡頭里沒有貓也沒人抽煙,也對,可能人家不愿意在鏡頭面前抽,里面有一段是女生騎著自行車在前面走著,因為穿著裙子不太方便男孩就一直在女孩的左側(cè),鏡頭里面是陽光透過樹冠落下的斑點,女孩的頭發(fā)閃閃發(fā)亮,鏡頭翻轉(zhuǎn)后是兩個人并排,風和光影在他們身上和諧落位,兩個人眼睛里是金色的彼此。
“拍的是挺好,這對應(yīng)該能長久吧?!睍昴羌一镆贿吺帐俺酝甑耐肟?,一邊招呼春樹去喝粥。
“怎么可能呢,要是長久了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寄到我這呢,還不說啥時候來拿。多半是黃了吧?!蔽野唁浵駧∠聛?,在上面貼上“沉留寄”。
收拾完碗筷之后他找到了屬于他的那份錄像帶,那份用小說封腰包裹著的錄像帶。
“我當時為什么不錄一個這樣的東西呢?”
“你手里的不就是嗎?”
“是什么?就平常開店的錄像唄,沒有任何手法,連話都少得很,基本就是監(jiān)控攝像頭的錄制水平,也沒有背景音樂啥的?!?p> “你倆之前不都一直是那樣嗎,不好嗎?你也想搞個亡妻回憶錄那樣的?”
“兩碼事,我覺的這種錄像挺值得回味的。而且我不覺得應(yīng)該叫亡妻回憶錄,離開了又不是死了?!闭f完他透過錄像帶的孔洞單睜著眼看著我?!斑@錄像帶你是不是沒好好保養(yǎng)啊,怎么磨損痕跡這么明顯?”
“你自己動不動就過來看,磨損能不嚴重嗎?每次來還都不給錢?!?p> “我不是給你帶早餐了嗎,而且就咱倆這交情”說一半他看了一眼窗邊的春樹,“就咱仨這交情,談什么錢是不是嘿嘿?!?p> “早餐?除了啤酒花生米,就一次你大清早六點多是帶著早餐來的?!保ㄟ@一段在前面章節(jié)《吃早餐》)
“每次還都喜歡吃我的小魚干下酒,完事了還喜歡往我紙箱里躺,一股酒味?!贝斑叺拇簶湓诖芭_上把爪子撓的咔咔作響,說到。
“我不覺得走了就是死掉了,我覺得人總會回來,只要兩個原子還存在于世界上就一定有對撞的可能,沒準在幾萬光年外我們還在開書店呢嘿嘿?!闭f罷起身準備往外走。
“幾萬光年外估計書更不好賣,你要是遇不到我,估計連早飯都吃不上?!?p> “生意一直不好做,你為什么不閉門謝客回家種地呢?”
“我在等下一批懸疑小說進貨呢。倒是你這老破音像店為什么一直開著?”
“那你能不能先把你那份破錄像拿走?我得關(guān)門歇業(yè)了?!?p> 說完我倆呵呵一笑,各忙各的。已經(jīng)是早上八點半了,屋外是五月末的風和葉,昨年的枯枝落葉已經(jīng)滿地都是了,我得打掃一下了。我收拾好春樹的粥碗,把碗底嘴甜的部分催他喝完。
“貓不能吃太多甜食?!彼o閉著嘴一再抗拒。
“但是貓更不能浪費糧食?!蔽野阎嗤敕旁谝贿?,“這點你早晚得吃下去,明天再說吧,走跟我下樓掃地去?!闭f罷我抓了一包小魚干拿上掃帚準備下樓。
“這個你打算放在哪?”春樹指著今天送來的那份錄像帶問我,“這個人會不會回來取你現(xiàn)在還能確定嗎?”
“好吧,把他放在代取區(qū)吧?!蔽铱粗掷锏匿浵駧?,“還是放在書店那家伙的錄像帶旁邊吧,我估計沒幾天這個叫陳留寄的人就回來看,而且不會拿走,或者說短期之內(nèi)不會拿走,咱們也不能保證兩顆原子絕對不會相碰是不是?”
春樹趴在椅子上吃了兩口小魚干,望著電線桿上的麻雀在多嘴,突然問我“你說他們?nèi)ヂ糜蔚臅r候為什么不帶上那只貓呢?”
“因為沒有小貓他們也不會孤單,畢竟是年輕情侶嘛,和我不一樣,”我一邊掃落葉一邊又補充到“我是說有些人是可以一個人去很多地方的,但有些人要去哪里都要有人指點,或者說倆人都不知道要去哪,只能拿對方的腳步當坐標或者參照物?!?p> “可是貓會孤單?!贝簶浒l(fā)著呆跟我說。
“你覺得跟人交流是消除孤單的方法呢還是跟人處于同一空間內(nèi)是呢?”
“也對,并不是所有貓都會說話,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能聽懂貓說話。”
“何止是貓呢?人有時候也聽不懂彼此在說什么,有時候越交流反而越孤單?!蔽野汛簶涞男◆~干收起來,看著他不說話。
“還我!”他用爪子撓我的胳膊。我還是不說話。自顧自地把小魚干放回去繼續(xù)開始掃地。
“行,知道了,以后不剩飯了?!?p> “就像這樣,我不用說話你也知道我要說什么,語言不是交流的唯一媒介,有時候行為才是主要媒介?!蔽野研◆~干拿出一點還給春樹,“如果我剛才直接訓斥你一頓,告訴你浪費糧食就不能吃小魚干,你會不會直接感到不開心呢?所以我說有時候越交流反而越不開心越孤單?!?p> “你為什么要跟一只貓說這些?”
“因為我也會孤單,”我無奈的擺擺手。
“也許那只貓是他后來養(yǎng)的呢?錄像帶的里的倆人分開之后其中一個養(yǎng)的?”
“可能吧,誰知道呢,”我收拾完垃圾抱著春樹往店里走,“沒準那只小貓真的會抽煙呢哈哈哈哈?!?p> “你怎么知道這個錄像帶一定會有人來???”
“我沒說他會來取,我只是說他會來看,而且只會看一次或者無數(shù)次?!蔽覍χ簶潼c了點食指,故作聰明的說著。
我其實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取,我只是覺得他要不來取我一毛錢也賺不到。他也許下午就會來,也許明天會來,也許永遠都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