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一眾人戲言,柳嘉泰沉默,沒說話。
那大胡子繼續(xù)笑著道:“咱們千牛衛(wèi)是拱衛(wèi)圣人的精銳,若是有人對圣人圖謀不軌,咱們要第一個沖上去跟人拼命。
要是沒膽子的綿羊,弟兄們可沒興趣跟他并肩作戰(zhàn)?!?p> 柳嘉泰目光看向武承運,他此前聽說此子在育州助房遺愛追到了贓款,又如此年輕,所以覺得這是個可造之材。
至于膽量怎么樣,他卻不清楚。
“你敢不敢接受千牛的挑戰(zhàn)?”柳嘉泰問道。
“什么挑戰(zhàn)?”武承運不解的問,心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無論任何時代,軍士都是崇拜強者的。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參軍了,而且是大唐最為精銳的禁衛(wèi)軍,這等軍營里面的挑戰(zhàn),能有什么好事兒?
“身為大唐天子的護衛(wèi),每一個人都要有時刻面對死亡的勇氣?!?p> 柳嘉泰指著前面那座小山包道:“前面那山上養(yǎng)了一只吊睛白額猛虎,你只要進去待一刻鐘,便算是合格了。
當然,若能從此門進去,翻過山包,從對面門里出來,算是優(yōu)秀,可直接升為什長。
武二郎,你可敢接受挑戰(zhàn)?”
竟然是拿老虎練膽兒,武承運聽得后脊背發(fā)涼,自己這武二郎非彼武二郎,與老虎共舞這么莽的事,可要慎重啊。
看到他的猶豫,頓時邊上有人笑著起哄道:“咱們千牛衛(wèi)軍兵是群狼,不需要綿羊,要只是想來混資歷,沒人瞧得起你,干脆現(xiàn)在就滾蛋吧。”
“以后要面對的敵人要比老虎兇殘十倍,連虎圈都不敢進,談什么拱衛(wèi)帝都,護衛(wèi)圣人?”
柳嘉泰也微微搖頭道:“若是不敢去也沒什么,本將自會稟報上官,將你調出千牛衛(wèi)?!?p> “虎山是吧?我去!”武承運搖了搖牙,我勒個去。
……
話說,李義府在育州調查了數(shù)日。
此間他專門派人,偷偷追上了房遺愛的車隊,仔細跟著觀察,確定那車上運的都是贓銀無疑。
如此一來,貪官畏罪自殺,贓銀被查獲,已經(jīng)可以結案了,他在育州繼續(xù)查下去也難有收獲。
可是一眾御史好不容易上書,抓住房遺愛的過失,一通亂噴,終于讓皇帝承認用人不當,調換他們來調查審理此案,房遺愛竟然把此案最大的果實給摘走了,這讓他們一幫御史情何以堪?
更令他們擔憂的是,有了初一就有十五,若以后發(fā)生任何案件,皇帝都繞過三法司,每次都任命親信來審理,還要他們干什么?
這相當于直接砸了他們飯碗?yún)取?p> 于是李義府率領眾人沒有在育州多耽擱,秘密啟程回到長安商議對策。
由于他們是輕車簡從,結果比武承運押運的車隊回來的還要早些,只不過沒有公開露面而已。
回到長安之后,一眾御史私下里商量。
在整個育州案中,他們所能攻擊的漏洞有二。
其一,皇帝不按規(guī)矩辦事。
其二,房遺愛鬧出好幾條人命。
只是第一個漏洞,直接指責皇帝,大部分人都不敢,像魏征那樣敢于犯顏直諫的畢竟是少數(shù)。
剩下的,只能繼續(xù)攻擊房遺愛草菅人命了。
房遺愛既然秘密押送贓銀回京,眾御史也就假裝不知道,可是皇帝此前已經(jīng)下旨,將貶房遺愛以及隨從去陽關守邊塞,房遺愛竟然回到長安便不走了,當大家眼瞎么?
于是一眾御史又紛紛上書,敦促皇帝繼續(xù)懲罰房遺愛以及眾隨從……
李治氣哼哼的回到后宮,大大的飲了一口茶水,結果被嗆的劇烈咳嗽了起來,手中的奏折也打濕了。
“咳咳,”李治將奏折一扔,“一幫人又在指桑罵槐,難道非要逼朕下罪己詔,他們才甘心?”
旁邊伺候的武媚連忙為李治捶著后背,勸解道:“陛下息怒,莫要氣壞了龍體?!?p> “媚娘,你是不知道,方才在朝堂上,那幫御史對朕群起而攻,”李治急道:“此前他們指責房遺愛不會辦案,且草菅人命。
好,朕把案子交給他們來辦,如今他們辦不下去了,又回過頭來指責朕。
好像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p> “他們這般蠻不講理,又是為何呢?”武媚故意瞪大眼睛問道。
李治突然想起此前武媚的提醒,冷哼了一聲道:“媚娘說的對,讀書人心機重的很。
他們清楚,朕自然不可能再懲罰房遺愛,但是他們依然揪住不放,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攬權。
他們要以此逼迫朕,以后不要再任命親信,干涉三法司辦案。
其話語之中透露出的意思,是要讓朕下一份詔書,以保證如此。
可是,那跟罪己詔有什么區(qū)別,真拿朕當三歲頑童了么?”
其實眾御史等三法司官員正是以攻擊房遺愛為由,向李治要一份這樣的“保證書”。
這件案子既成事實,過去也就過去了,但是你皇帝要保證以后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你要不寫保證書,對不起,那他們就繼續(xù)上書,要求嚴懲房遺愛以及眾隨從,直到把他們貶去陽關為止。
“這詔書不能下啊,陛下畢竟是九五至尊,哪能下詔書跟一幫臣子認錯,如此皇家威嚴何在?”武媚急道。
“朕自然知道不能下,”李治嘆口氣道:“可是房遺愛在育州打死數(shù)條人命是事實,朕未曾經(jīng)過三法司,任命勛戚辦案,也的確不符合法度?!?p> 大殿內沉寂了起來。
說到底眾御史的攻擊方向沒問題,僅僅限于房遺愛用刑過度,打死人命上,讓人一時之間無法也辯解。
過了一會兒,武媚突然道:“陛下,妾身前日見到侄兒承運,聽他說過,育州案似乎另有隱情,那刺史極有可能是被冤枉的?!?p> “哦?”李治眉毛挑了挑,“你侄兒當真這么說?”
武媚點了點頭:“好像是的,不過妾身不懂那些,也記不太清了?!?p> “若真是這樣,可就有文章做了,”李治雙眼微微放光。
此案三法司也已經(jīng)認定為貪污舞弊案,假如真像武承運所說,能查出此案另有玄機,那便可以證明他派出特使,弄清事情真相并沒有錯,如此反而打了眾御史的臉。
這案子交給你們三法司來辦,竟辦出冤假錯案,朕派特使去糾正你們的錯誤,你們還有臉在朕面前嘰嘰歪歪?
想通這一層,李治臉上泛著紅光,對身邊宦官道:“傳旨,速讓武承運前來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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