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我喝過一碗了?!?p> 可依語氣堅定道:“你先喝,喝了一半,我再喝。”
見可依執(zhí)著,少女便當(dāng)著可依的面,喝了一半粥,再將剩下的一半遞給可依。
像他們這樣的乞丐,一個月都難得喝上一碗粥,更別說是一碗熱粥,一般三天能吃上一口食物不餓死,便已是謝天謝地。
第二日天一亮,少年便抱著心心的尸體,尋了一個安靜偏僻,有花有草的地方,徒手挖坑,埋葬好。
路過一街邊時,少年發(fā)現(xiàn)有一個約莫十來歲左右和他年紀(jì)相仿的少年,背上插著一塊木牌,跪在地上,身旁站著一個男人,叫喊道:“十枚銅錢,十斤肉!價格劃算,童叟無欺,走過路過別錯過!”
聞言,阿棄不禁心想,這天底下,哪有賣人還按斤賣的?
路過的人自然都不肯買。
直到太陽落山,阿棄像往常一樣,從狼嘴里掙命換錢結(jié)束后,拿著碗里男人拿走幾顆還留下一顆的碎銀準(zhǔn)備回破廟時,路過一個轉(zhuǎn)角,發(fā)現(xiàn)一男人正在毆打一個身上渾身是血的少年。
“我生了你,你的命便是我的,如今不過割你幾斤肉換錢,你便給我跑?賠錢貨!我叫你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手腳并用,又是踢又是用手抓著少年的頭往地上撞。
阿棄看不下去,道:“住手!”
“哪里來的小乞丐!滾!”男人看著阿棄,滿眼怒意。
話落,阿棄從腰帶內(nèi)摸出一把從垃圾堆里撿來的生銹破刀,抬手便向男人刺去。
男人措不及防被劃傷,又見阿棄一臉殺意,身手利索,當(dāng)下便被嚇住,驚慌失措的躲了好幾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又被割了一斤肉的少年,覺得保命重要,便兔子一般飛快的逃跑了。
阿棄走至少年身邊,見少年渾身是血,正欲上前查看他傷勢時,被抓住了衣袖。
少年道:“救我……”
說罷,暈了過去。
阿棄將少年抗回破廟,細(xì)心照料,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的命了。
三日后,城內(nèi)寂靜無聲,四周蔓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細(xì)雨綿綿,一間荒廢的破廟內(nèi),住著一群老弱病殘。
因屋頂破損,不少雨落進(jìn)破廟內(nèi),地上一片積水。
人群皆匆忙的往一個地方逃串,慌忙擁擠中,一人包裹里掉下來幾個饅頭。
少女雙目瞬間放光,不顧人群擁擠踩踏,將地上兩只臟兮兮的包子撿起來。
少女拿著包子欣喜的走進(jìn)破廟內(nèi),看著身旁和他一樣身著襤褸的少年,將手中剝?nèi)ヒ粚悠た雌饋磉€算干凈的包子遞給少年,道:“我們也趕緊逃吧。”
少年接過包子,看了一眼破廟內(nèi)的老弱病殘,道:“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亂世中,妖魔橫行,尋常人家都難以活命,更何況還是他們這樣尚還年幼無能為力的流浪小乞丐?
無論逃到哪里,都改變不了什么。
這日,阿棄回來并沒有看可依,一直到夜深人靜,阿棄才覺得不對勁,于是出門去尋。
只見一個用石頭架起來的鍋中,底下燃著大火,而那鍋里,被麻袋著正被煮的人,毅然是可依的模樣。
“可依!”
阿棄沖過去,當(dāng)掀開麻袋時,心下一沉,如墜深淵。
思緒回到前幾日。
少年看著少女,道:“可依!”
可依道:“那件紅衣好好看,若將來我有一大把銀子了,要買好多我喜歡的東西,最好多得屋子都放不下?!?p> 思緒回來,阿棄靜默良久。
可依與他不同,她原本是有爹娘的,只是在亂世中接連病死餓死,據(jù)可依說,她母親幫她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她在亂世中有枝可依,但終究,還是亡于亂世。
她自小喜愛好看的東西,就算沒有銀子買簪花,整日衣不蔽體,食不飽腹,還是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再在路邊摘幾朵小紅花,戴在發(fā)間。
當(dāng)初和阿棄路過一間衣鋪時,被衣鋪內(nèi)掛著的一件紅衣所吸引,久久挪不開步,回到破廟后,還念念不忘道,若是將來能賺到銀子,一定要買下那件喜愛的紅衣。
只是少女到死,這短暫的一生,都沒命穿上那件好看的紅衣。
這日,城中下起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雪。
大雪紛飛,寒風(fēng)刺骨。
一處屋檐下,書生他還在認(rèn)真寫著戲,青樓中女子輕聲細(xì)語的哼起了曲子。
“故事一落墨,戲中已無人,夢中一轉(zhuǎn)身,故人非故人,梅花開落在,今花非舊花,臺上深情意,臺下長悲離,身在紅塵中,醉在前塵里,為得入戲人,濃妝艷抹色,終是過客人,無意曲中戲,不懼魂魄散,輪回不改情,無奈生死隔,只嘆天命厄,傾盡血肉軀,為斷愛恨怨,戲中戲,夢中夢,夢生夢死夢前塵,大夢一場醒,君心如我意......”
即便是大雪紛飛中,阿棄依舊在街邊忙著擺弄他等會要用上的物什。
不論是刮風(fēng)下雨還是下冰雹,只要死不了人,阿棄就還得在街頭賣藝。
因為他們還要吃飯,不吃飯就要餓死,而有銀子,才有飯吃,才不會餓死。
天色尚還蒙蒙亮,街邊上還沒幾個人,于是阿棄便忙著整理自己賣藝的一席之地。
眼前有一排身著一模一樣白衣道破,恍若謫仙下凡的人從阿棄身邊走過。
于是阿棄一邊收拾著自己的一席之地,一邊騰出目光,看了他們一眼。
忽然之間,站在最后面的那個人身上落下了一道影子。
被積雪厚厚覆蓋著的地面上便多了一塊用紅繩系著的白玉佩。
白雪紅繩落白玉,那一抹紅在雪白的白雪中頗為顯眼。
阿棄連忙上前,彎腰撿起玉佩,而后追了上去,喊道:“等等,你的玉佩掉了!”
話落,站在最后面的那人頓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
一只雪白修長的手從阿棄手中接過玉佩,而后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多謝?!?p> 如玉碎般悅耳。
察覺到雪忽然一下停了,阿棄驚疑的抬起頭。
不經(jīng)意間,與一雙清冷似冰雪的眸子四目相對。
眼前人一襲白衣勝雪三分,一頭墨發(fā)僅用一根白玉簪整齊的束著,長眉入鬢,目若丹鳳,鼻梁高挺,唇若桃花,此時正將手中傘傾斜著,在大雪紛飛中替阿棄擋雪。
阿棄呼吸一滯,只覺對方驚為天人,宛若謫仙。
原來,是他替自己擋了雪。
不知不覺中,阿棄脫口而出道:“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聞言,眼前人薄唇親啟,語氣平靜道:“許是夢中?!?p> 說罷,那人看了看他身后。
察覺到眼前人的動作,阿棄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便退后幾步,擋住了眼前人的視線。
但擋不擋,對眼前人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眼前人瞥了眼阿棄身后木桌上擺著的一塊木牌,將木牌上那幾個墨字緩緩讀出:“賣身葬父。”
聞言,阿棄羞得說不出話來,臉頰上都飛起了一抹淡淡的緋紅之色,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
玉寄雪看著阿棄,緩緩道:“命至苦處,難得所愿?!?p> 玉寄雪正欲轉(zhuǎn)身離開,衣擺忽然被人拉住。
阿棄道:“你能帶我走嗎?”
玉寄雪道:“我為何要帶你走?”
阿棄道:“我會洗衣,洗碗,做飯,掃地……”
說罷,阿棄覺得這些似乎還不夠。
不夠好,不足以讓對方帶他走。
沉默片刻,阿棄目光直直的看著玉寄雪,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我會很聽話……”
聞言,玉寄雪道:“我不要你聽話?!?p> 阿棄疑惑的看著玉寄雪。
那要什么?聽話還不好嗎?
仿佛是聽到了阿棄的心聲,玉寄雪道:“人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主見,一味聽從,難得善終?!?p> 說罷,玉寄雪目光淡漠的看了阿棄良久,最后緩緩道:“我要你……的心?!?p> 聽到他說要自己的心,阿棄心下一沉,驚疑道:“要心干嘛?煮了吃嗎?清蒸還是紅燒?”
聞言,那人一笑,好看極了,于是阿棄緩緩道:“好,你要,我就給?!?p> 玉寄雪道:“君子一諾千金?!?p> 阿棄道:“絕不反悔?!?p> 玉寄雪看了眼一旁又是忙著喝喂狼水,又是忙著拿各種皮鞭,蠟燭鋼圈鐵絲利劍磚頭的人,而后拿出一袋金子,一揮手,將金子扔于桌上寫著賣身葬父的木牌邊上,冷聲道:“黃金千兩,夠不夠讓我?guī)ё咚俊?p> 聞言,阿棄抬眼看向玉寄雪。
他說的是帶,不是買。
瘦骨嶙峋的男人聞聲轉(zhuǎn)眼,乍的一見滿桌黃金,頓時扔下手中磚頭,連聲道:“夠!夠夠夠……”
在一連串停不下來的夠中,玉寄雪阿棄伸出了手,道:“可愿拜我為師?”
阿棄點(diǎn)了點(diǎn)頭,堅定的說道:“我愿意?!?p> 玉寄雪道:“我名玉寄雪,從今日起,便是你師尊了,跟我走?!?p> 阿棄道:“好?!?p> 就這樣,玉寄雪一擲千金,帶走了阿棄。
山上,看著華貴至極的門派,阿棄略感新奇。
玉寄雪將阿棄帶到一處滿是紅梅吹雪的地方,一指附近一處院落,道:“這間,便是你的屋子?!?p> 見沒回應(yīng),玉寄雪自梅花樹下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似被漫天梅花吹雪所迷的阿棄,道:“好看嗎?”
少年道:“梅花再美,不及師尊,一眼萬年。”
玉寄雪道:“修仙之人,當(dāng)專心致志,心定方成。”
“此琴,就當(dāng)為師送你的拜師禮了,奏之可擯棄雜念,清心靜神?!?p> 阿齊道:“謝師尊?!?p> 阿棄道:“不知此琴,喚何名?”
玉寄雪道:“此琴名喚清心?!?p> 贈琴傾心?
阿棄道:“哪個傾?”
阿棄道:“亦是清心,既贈與你,為你之物,你想喚哪個清,都行。”
阿棄道:“多謝師尊。“
玉寄雪道:“名字?”
阿棄道:“我……沒有名字……師尊叫我阿棄好了……”
話落,四周一時寂靜。
玉寄雪順手折了一枝垂在他面前的寒梅,道:“為師給你取一個名字,如何?”
阿棄道:“好?!?p> 玉寄雪道:“折梅送你……孟折玉……你便叫孟折玉?!?p> 既是他贈梅,便有了玉。
聞言,阿棄很喜歡這個名字,于是欣喜接過遞在自己面前的紅梅,答道:“好。”
玉寄雪看著孟折玉道:“這枚木牌,可讓你隨意進(jìn)出此地,若有事喚為師,對著木牌說一聲便可?!?p> 阿棄道:“好。”
玉寄雪道:“去屋里休息吧?!?p> 阿棄道:“好。”
玉寄雪道:“春宴,帶他去屋子,該添置的物什都添置好?!?p> 一旁侍女道:“是,仙尊?!?p> 玉寄雪看著阿棄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小拇指。
小拇指上便出現(xiàn)了一條系在他指上的紅繩,而那條紅線的盡頭,正是連在白折玉身上。
紅線結(jié)緣。
結(jié)緣繩是不算罕見的法術(shù),由系繩人自己本人施法,方得以牽在另一人身上,可讓兩人世世相遇,世世結(jié)緣,所以,這姻緣繩,不是玉寄雪自己牽的,便是白折玉牽的。
但到底是誰牽的,何時牽的,玉寄雪卻不知。
以玉寄雪的修為和境界,想要弄清事情真相,只要費(fèi)點(diǎn)心思,有的是辦法記起,但他想順其自然。
待阿棄拿著琴走到自己屋內(nèi),他看著自己手中的琴,道:“以后,我就叫你傾心。”
幾日后,覆雪峰上,玉寄雪手持?jǐn)嘌﹦?,一招一式間行云流水。
玉寄雪道:“不知本座這個招式你們是否明白?”
聞言,賀歸初脫口而出道:“還是不明白?!?p> 寧星河:“明白?!?p> 賀歸舟:“明白?!?p> 孟折玉:明白。”
崔雨寒:“明白?!?p> 柳落鶯:“明白?!?p> 任依依:“明白?!?p> 蘇眠夢:“明白?!?p> 賀歸初:……
嗚嗚嗚,只剩他一個小笨蛋了。
玉寄雪看了眼賀歸初,隨后收回目光,道:“星河?!?p> 寧星河道:“弟子在?!?p> 玉寄雪道:“帶著賀歸初練?!?p> 寧星河道:“是?!?p> 玉寄雪看著賀歸初道:“沒學(xué)明白前不準(zhǔn)離開,一直到學(xué)會為止?!?p> 柳落鶯道:“師尊,妖魔人神,該如何區(qū)分?是魔,便該死嗎?”
本以為師尊不會回答,但師尊開口了:“萬物有靈,眾生平等,是魔,不該死,是惡,便該死。”
“但在正道眼中,魔便是惡?!?p> “是?!?p> “師尊也是這樣認(rèn)為?”
“魔和人一樣,有好有壞,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也會向善?!?p> “師尊會喜歡魔嗎?那種……怪物?!?p> “若我喜歡,不論對方是好是壞,是善是惡,是人還是妖魔鬼怪,我都喜歡。”一晃三年。
終夢派的懸崖邊上。
“孟折玉,你去幫我摘那朵桃花?!?p> 孟折玉看著賀歸初,微微蹙了蹙眉。
賀歸初看著孟折玉道:“怎么?師弟不愿意?”頓了頓,賀歸初接著道:“若是如此,我便叫沈宴幫我摘了,沈宴為人心善,想必不會拒絕我?!?p> 孟折玉看著賀歸初道:“不必勞煩沈宴,我摘便是。”
此處是禁地,弟子未經(jīng)允許不得入內(nèi),這也是孟折玉剛剛為何未答應(yīng)摘的原因。
若被長老看見,或被其它弟子看見再告到長老那,免不了一頓責(zé)罰。
孟折玉靈力運(yùn)轉(zhuǎn)間,一躍而上。
這里懸崖峭壁,偏那顆樹,生得極好,剛巧就在懸崖絕壁上。
孟折玉如今入門派修行已有三年,這點(diǎn)小事,還是難不倒他。
剛飛上樹,將桃花摘下,卻見一只幼鳥,察覺到動靜,撲騰著翅膀,像是還不會飛的樣子,看向白折玉,隨后,撲騰出窩。
孟折玉見幼鳥從樹上跌落,連忙伸手去抓。
然后,連人帶鳥,一同從樹上跌落。
這里極為古怪,白折玉飛上樹時還有靈力,此時卻不知為何,靈力毫無作用了。
眼看著就要從高山上跌落摔死,孟折玉認(rèn)命般閉上了眼。
終夢派通往山下有臺階,那臺階,足有整整九千道,可見終夢派有多高,而從此處摔下,剛好是終夢派的邊緣。
這一落千丈,不死也得殘。
意料之外,孟折玉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看著身下的人,孟折玉睜大了雙目,道:“師......師尊?弟子拜見師尊?!?p> 良久后,在對方孽徒當(dāng)死的眼神里,孟折玉起了身。
看著師尊緩緩撐起身子,孟折玉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因為師尊此時未著寸縷,只用一手拿著一件衣物堪堪蔽體。
玉寄雪起身,步入水池。
聽見水聲,孟折玉這才緩緩半睜開眼。
師尊正背對著他,長發(fā)遮住了大片美景。
孟折玉這才放下心來,將眼睜開。
這時,孟折玉聽見手中幼鳥在叫,連忙查看幼鳥的傷勢。
見幼鳥無事后,孟折玉對師尊拱手行禮道:“弟子拜見師尊。方才是弟子疏忽,無意打擾到師尊,多謝師尊救命之恩。”
玉寄雪未言。
孟折玉心內(nèi)便一陣忐忑。
良久無言,一陣寂靜。
孟折玉抬頭看了看,發(fā)覺此處,應(yīng)當(dāng)是終夢派境內(nèi),只是,太偏僻了,他以前還從未來過,此時更不知此地是哪,該如何回去。
孟折玉著運(yùn)轉(zhuǎn)靈力,發(fā)現(xiàn)靈力可以用了,便打算用靈力出去。
不料,下一瞬,卻被一陣強(qiáng)大的靈力彈回來。
孟折玉被彈落地,接著運(yùn)轉(zhuǎn)靈力飛出去,而后又被彈落地,而后又運(yùn)轉(zhuǎn)靈力飛出去,而后……
孟折玉只覺累極。
而且,此時師尊還在,孟折玉尷尬得恨不得找個洞鉆進(jìn)去。
許久過后,終于洗完,在孟折玉沒想到的情況下,師尊背對著他緩緩從水中站起身來。
師尊一頭白發(fā)及腰,濕漉漉的垂背后,身形修長,膚如白玉。
站在月色中,孟折玉不知,是月色惑人心弦,還是師尊惑了他的眼。
“滾?!?p> 話落,孟折玉這才意識到自己掉落在師尊衣物上了,師尊這句滾,是叫滾遠(yuǎn)點(diǎn),壓到我衣物了的意思。
孟折玉忙起身。
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孟折玉就已穿戴整齊。
“此處有我設(shè)下的結(jié)界,進(jìn)來容易出去難?!?p> 師尊開尊口解釋了,孟折玉連忙道了聲嗯。
“桃花招姻緣,姻緣有好壞,卻不知,你折的這枝桃花,招劫招緣?”
玉寄雪手中拿著一枝桃花,遞給孟折玉,正是孟折玉剛剛折下,落到玉寄雪身上時遺下的那枝桃花。
孟折玉從師尊手中接過挑花,而后一抬眸,發(fā)現(xiàn)眼前空無一人,師尊早已離去。
師尊,你還沒告訴我該怎么出去!
覆雪峰中,一身著白衣約莫十五六的少女正跟在一白衣少年身后。
任依依看著白折玉道:“折玉!”
蘇眠夢緩步走來,著他們兩,將一封書信遞給孟折玉。
孟折玉看著書信并不打算接。
蘇眠夢道:“師弟,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子?”
孟折玉瞥了眼蘇眠夢,不欲搭理。
蘇眠夢道:“既然師弟不愿回答,我為了那些話本,也可隨意跟那些師姐妹胡編亂造交差,到時這終夢派師弟有幾個相好,可就不一定數(shù)得過來了。”
孟折玉自顧自練著劍。
蘇眠夢道:“那我就告訴她們,你不喜歡女子?!?p> 想到辦法的蘇眠夢得意一笑,暗贊自己果然聰慧。
孟折玉依舊面無表情的練著劍。
覆雪峰的一間屋子內(nèi),一人一襲青衣,滿頭墨發(fā)僅用一根青色發(fā)帶半束著,容貌精致,長相溫和,此時正坐在一張輪椅上,微微抿了口手中茶。
白折玉看著沈宴,道:“近日來身體感覺如何?”
沈宴道:“勞煩師兄費(fèi)心,好多了?!?p> 話落,白折玉見沈宴杯中茶空了,便一手拿起玉壺,一手從沈宴手中拿過杯子,續(xù)了一杯茶后再將杯子放回沈宴手中。
這茶,清澈見底。
沈宴將手中茶杯放至桌上,而后伸出一只蒼白修長的手探了探,道:“今日天氣怎樣?若陽光明媚,我想將放在儲物袋中的書拿出去曬一曬?!?p> 白折玉抬眸看了眼窗外,道:“冬季難得出太陽,今日卻陽光燦爛,若你想曬書,今日倒是個不錯的日子?!?p> 沈宴微彎了彎唇角,溫和的道了聲嗯。
不久后,陽光下曬了一大排書。
某日,終夢派的覆雪峰內(nèi),傳來一只白色幻蝶。
玉寄雪伸手碰了碰,白色幻蝶便煙消云散。
正是終夢派內(nèi)用來傳音的傳音蝶。
幻蝶消散,空中浮現(xiàn)出一段金色字的話。
“一年一度的下歷練開始了。”
是他掌門師尊傳來的消息。
玉寄雪沉默片刻,指尖在空中微微一劃,便出現(xiàn)了一只一模一樣的白色幻蝶。
玉寄雪只在幻蝶上寄了一個字。
好。
表示自己知道了。
玉寄雪伸手將幻蝶一揮,寄去給掌門師尊,又化了幾個幻蝶,寫著下山歷練,斬妖除魔,懲惡揚(yáng)善。
分別寄給自己的幾個弟子。
終夢派內(nèi),因著下山歷練,弟子齊聚。
此時,孟折玉正因長相俊美,被一群人師姐師妹們圍著。
崔雨寒瞥了一眼。
終夢派別的幾個峰的師姐妹,不好好修煉,成天都有費(fèi)盡心思就為看一眼孟折玉的人。
思及此,崔雨寒搖了搖頭,他這一年來不知看了孟折玉多少遍。
崔雨寒見此情景,心下了然,準(zhǔn)備救出孟折玉,于是推開一眾女修,便拉著孟折玉的手飛一樣的跑了。
孟折玉道:“多謝師兄?!?p> 崔雨寒道:“師弟客氣了。”
孟折玉和崔雨寒在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躺在床榻上,崔雨寒陷入了沉思,一年一度的歷練,其實(shí)就是為民除害,發(fā)揚(yáng)修仙者維護(hù)世間和平的意義。
輸贏看的是誰在下山歷練時解決問題最大,誰就贏了,既然如此,正好是他們表現(xiàn)的時候。
山下,某間茶樓里傳來一聲嘶吼,“??!這是什么鬼話本?簡直天雷滾滾!”
話音落,女子抓了抓自己頭上的墨發(fā),隨后將手中書籍撕了個粉碎。
撕紙成花,洋洋灑灑的落了對面的孟折玉一臉。
孟折玉一揮手,將落在自己額頭上的碎紙揮掉。
一女子從衣袖中摸了摸,而后拿出一堆話本,放在桌上,堆得老高,看樣子,約莫有五十多本。
“這本我看完了,給你?!?p> “好?!?p> 一人看完,傳遍全門師姐妹,一向如此。
賀歸舟看著柳落鶯道:“你自己看就算了,還帶著蘇眠夢看,這不一起沉迷嗎?”
“師兄一起呀。”
“別了?!?p> “明明你上次還看得起勁?!?p> 賀歸舟道:“說正事,你們別忘了,我們此次下山,是有任務(wù)的?!?p> 蘇眠夢道:“銀子還剩多少?花完再忙著辦正事也不遲。”
“胡鬧。”
孟折玉道:“師兄家大業(yè)大,這銀子,沒個三年五載,一時應(yīng)當(dāng)花不完?!?p> 賀歸舟無奈道:“你們就可勁吃,可勁玩,哪天我買一堆吃的,給你們關(guān)小黑屋吃,不吃完不準(zhǔn)出來,看你們什么時候玩膩,再去歷練?!?p> “唯有美食不可辜負(fù)啊,師兄。”
“就知道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門派養(yǎng)了頭豬?!?p> “哼,有我這么美的豬嗎?”
“今日,老夫要講的,是三百年前的故事……”
“話說,三百年前,有這樣一座門派,名喚無塵派,而這無塵派,在當(dāng)時可謂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派,雖最后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該不會是哪個門下弟子燒的吧?”
“你們?nèi)绾蔚弥???p> “燒了學(xué)堂,這不是我從小的夢想嗎?”
“我也是!”
“巧了,同道中人啊……”
“咳咳,肅靜,雖被燒了,但不過兩三年的功夫,便又重建完好了?!?p> “話說,此派之所以在三百年后的今天還流傳至今,當(dāng)要數(shù)其門下發(fā)生的一樁樁大事?!?p> “其一,便是那門派中出了一個魔尊,又出了一個仙尊,而那兩人的師尊,是同一人?!?p> “不過此人,在最后即將渡劫飛升時,卻死了?!?p> “自此,一同下落不明的,還有那位仙尊?!?p> “據(jù)傳聞,這兩人,很有貓膩,極有可能,是師徒戀,且,兩人皆為男子……”
臺下一陣喧嘩。
“師徒戀也可以嗎?”
“不是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刺激,我喜歡……”
孟折玉指尖摩擦著手中茶杯。
心中默默咀嚼了一遍,師徒戀也可以嗎?
“還有傳聞,說是那位師尊被徒弟所殺,尸骨無存,渣都不剩,還有者是,那位師尊跟他的徒弟同歸于盡了,或者,那位師尊沒死,其實(shí)被人藏起來了,傳聞眾多,一時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相,幾經(jīng)細(xì)究,又覺哪個傳聞都很有可能……”
“肅靜!萬事皆可有可能,說不定下次再遇見各位看官們,你們都已飛黃騰達(dá),功成名就?!?p> 話落,一陣掌聲喝彩,銀子銅錢更是如雨般紛紛砸到臺上說書人腳邊。
“不愧是說書人,能說會道,巧舌生金,開口說得一口好話,令人聽之欣喜。”
孟折玉從衣袖中摸出幾顆碎銀,隨手一扔,準(zhǔn)確無誤的扔進(jìn)了臺下小廝端著的銅碗里。
這一扔,許是引起了說書人的注意,他微一抬眼,便與高樓雅座之上的白初玉四目相對,隨后露出一個和藹慈祥的微笑,并拱手道了聲多謝。
孟折玉回以淺笑。
街邊上,一家名喚心悅酒館的酒樓前,一人面前擺著一個木桌,木桌上放著幾壇酒,吆喝道,“山有山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這壇酒,名喚心悅,以酒相贈,贈之心悅,請君心悅……好酒難尋,百年老字號,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孟折玉道:“來一壇?!?p> “好勒?!?p> 路過一處偏僻的巷子里,玉寄雪聽到女子的呼救聲,于是抬眸看去,只見一身形瘦小的女子,正被幾個五大三粗的人架著拖走,一副被綁架強(qiáng)迫的樣子。
偶爾有幾個路人路過,見女子呼救,卻似乎聽不見般,眼也未抬,紛紛避讓不及,都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玉寄雪追了過去,道:“放開她。”
“放了她可以,但她是我們花錢買來的,你想要,便拿錢來買?!?p> 玉寄雪沉默片刻,方緩緩道:“你們這是搶劫?!?p> “公子這是要我們自己來了?上!”灰衣男子沉聲道。
看著逼近的人,玉寄雪召出手中兩指寬,碧綠圓潤的不嚴(yán)。
“??!”一道道慘叫聲不絕于耳的響起。
眾人被掀翻在地。
灰衣男子卻依舊窮追不舍,不依不饒。
玉寄雪失了耐心,不嚴(yán)一揮,人便被打倒在地,動彈不得。
這時,一眾在小巷子中被打趴的人又尋了踉踉蹌蹌的尋了過來。
女子扶起地上的灰衣男子,凄慘的喊道:“救命??!光天化日下強(qiáng)辱民女,還出手傷人!”
這時,玉寄雪才知道,她們竟是一伙的。
人群漸漸圍在一起,都是一眾看熱鬧的人。
玉寄雪剛欲離去,便被圍得寸步難行。
落竹一揮,眾人皆倒。
這時,一人趕來,看著被打了一地的人,道:“師弟!”
人群中,一人看著玉寄雪身上的白衣道袍,掙扎著起身,張口便指責(zé)道:“還是正道修士,竟如此欺凌人!”
“不能走!你傷我父兄,要賠錢!”
話落,玉寄雪周身靈氣大開,雙眸冷冷的看對面的女子,冷聲道:“要錢,還是要命?”
女子不敢開口說話。
灰衣男子只覺四周中無形的壓迫感都匯聚在他身上。
莫雪染從衣袖中拿出一錠巴掌大的金子,遞到女子和受傷的男子面前,道:“不好意思,多有得罪,還望……”
話音未落,便被女子嬌媚的聲音打斷道:“多謝公子!還是公子懂得憐香惜玉,我就不客氣了?!?p> 說罷,女子扶著受傷的男子,一瘸一拐的匆匆離去,似乎生怕莫雪染后悔,再將金子要回去一樣。
玉寄雪瞥了眼莫雪染,轉(zhuǎn)身離開。
山下,玉寄雪突遭襲擊。
“咒言族的人?!?p> “玉寄雪,你殺了本宮親弟弟,這筆賬,我們是不是該算算?”
玉寄雪想了良久,最后才想起來那人說的是誰。
因貪他色相,亡于他手中的人。
當(dāng)年,玉寄雪初入終夢派的第二年里。
一年一度的下山歷練中,玉寄雪本想在山下隨便做點(diǎn)善事,例如救助下摔倒的老婆婆,施粥給城墻角落里的流浪人,或是給些銀子給也不知真假急需用銀子買身葬父的女子,或是遇見強(qiáng)搶民女的人,來一出英雄救美,也算把一年一度的下山歷練蒙混過關(guān),有法交差。
但事不如人料,玉寄雪遇見了妖魔襲村,于是拔劍擋在前鋒,護(hù)著一群村民安全離開。
那時,玉寄雪擋住了妖魔的襲擊,也因此受了重傷。
正強(qiáng)撐著沒暈倒時,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見一個人周身蔓延著靈力,正向他靠近。
來人一襲紅衣,簡單的用一根金簪挽住了長發(fā),問過玉寄雪幾句后,見他情況不好,便一直跟在他后面,直到后來玉寄雪醒過來,都一直守護(hù)在旁。
原本,玉寄雪以為,姜映月是個好人,起碼算是他的好朋友,但直到后來,姜映月哄騙他不成,想直接下手時,玉寄雪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shí)面目。
不過是個色欲熏心的淫賊。
最后,姜映月死在了玉寄雪手中。
死前,立下詛咒,道:“我在此立咒,咒玉寄雪與所愛之人生離死別,難得善終,嘗遍求而不得的滋味,哈哈哈,真想知道,清冷無情的仙尊,求而不得時會是什么模樣……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哈哈哈哈哈哈……”
話音未散,玉寄雪伸手虛空一捏,那人便立刻化為灰了。
玉寄雪當(dāng)時便道了句:“有病。”
還是病得不輕的那種。
思緒回來。
雖知咒言一族的人許下的咒言歷來會實(shí)現(xiàn),但玉寄雪當(dāng)時并不在意。
因為能讓他愛而不得的人,三界之中,根本不存在。
“你想如何算?”
“自然是,一命還一命。”
對方打不過,卻暗下殺招。
“貪歡鈴種下,真想看看,高高在上的仙尊,被情欲所控……”
話音未散,人卻逃得無影無蹤了。
南月城內(nèi),街上全城素縞,天上紛飛著漫天的白冥紙,端的是一派隆重浩大。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細(xì)雨。
皇宮中,有斜風(fēng)細(xì)雨而來,身旁侍衛(wèi)恭敬的為帝王撐傘,卻被帝王推開。
帝王走至靈柩前,伸手撫上靈柩,抹去靈柩上落著的點(diǎn)點(diǎn)雨水,衣袖盡濕,“等我。”
若是尋不到重生之法,便一座皇陵,待他死后,葬入其中,兩具白骨便可生生世世,再也不用分離。
若靈寺立于高山之上,常年仙霧繚繞,至山腳下到若靈寺,一共九十九道臺階,即便是悟清站在若靈寺內(nèi)望下去,也是彎彎曲曲很長的一條路。
在但即便如此,相比于一般寺廟的五十三道臺階,若靈寺雖難登,常年香客也絡(luò)繹不絕。
江湖上傳聞,若靈寺內(nèi)求姻緣最靈,可遇前世今生的緣分。
一日,大雪紛紛,寒風(fēng)凜冽,地上的雪都有三尺厚時,若靈寺迎來了一個不尋常的香客。
“聽說有人三步一叩首,登上了若靈寺的九十九道臺階,現(xiàn)方丈正在接待那人?!?p> “如此冰天雪地,實(shí)屬不易。”
兩人的對話透過門窗,傳入悟清耳中,他敲木魚的手頓了頓后接著繼續(xù)念誦著佛教。
深夜,一陣由遠(yuǎn)而近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悟清停了念佛,起身看向來人。
老者身披袈裟,白發(fā)白須,一臉慈祥,在悟清施禮參見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看向身旁的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點(diǎn)燃手中的三根香,三拜后插入佛前的香壇處,而后一撩衣袍,利落的跪于佛前,閉著目,雙手合十道:“我愿以生生世世不入輪回,永墜地獄為代價,換他重活一世,許他一世平安。”
了塵方丈順了順自己的白須,“施主所求,頗有些難度,世人皆求能重活一世,可如此改天換世之法,本就有違天道,就算真的有重生之法,世事也不盡如意。”
聞言,玄衣男子睜開眼,“若靈寺內(nèi)高手如林,羽化成仙的僧人不在少數(shù),傳聞多年前有一神物改世珠現(xiàn)世過,既有先列,也必能尋到重生之法?!?p> 聞言,玄衣男子睜開眼,“若靈寺內(nèi)高手如林,羽化成仙的僧人不在少數(shù),也必能尋到重生之法。”
了塵方丈面露難色。
玄衣男子雙眸沉了沉,站起身看著了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有令,爾等不從嗎?”
話落,玄衣男子的身份已然揭開。
了塵方丈施禮道:“佛說眾生平等......若施主執(zhí)意于重生之法,貧僧.....盡力而為?!?p> “朕給你十日,到時若獻(xiàn)不上重生之法,朕便屠了整個若靈寺給他陪葬?!闭f罷拂袖而去。
悟清看著玄衣男子離去的背影,深深蹙起了眉,暗道帝王殘暴不仁。
了塵方丈嘆了口氣,看向一直安靜站著的弟子,“世人皆有一劫難渡,如今,十日后便是若靈寺的劫難?!?p> 悟清比著手勢,“世上真有重生之法嗎?”
了塵語重心長道:“逆天改命,起死回生,談何容易?”頓了頓,一臉慈祥的看著悟清,道:“夜深了,早些歇著吧?!?p> 悟清點(diǎn)頭,施禮后回了自己屋子。
次日,接近黃昏時分,悟清在姻緣樹下見一女子,身著淡紫色衣裙,頭飾簡單,妝容精致,眼底帶著絲絲疲憊,正一直在姻緣樹上尋找著什么。
良久后,女子蹲下身,將頭埋在膝蓋中,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
一兩道低低的哽咽聲傳入悟清耳中,他默默走過去,看著滿樹掛著的紅布條,施法捏了個手決,兩張紅布條出現(xiàn)在手中。
一條寫著:待我金筆提名時,十里紅妝迎紅裳。
落筆孟南柯。
一條寫著:許君今生,來世,世世皆你,生死不渝。
落筆紅裳。
悟清垂眸看了眼,將手中的兩條紅布遞到紫衣女子面前。
女子哭夠了,緩緩抬起頭,看見遞到自己面前的許愿紅布時,愣了愣后伸手接過。
當(dāng)看見紅布條上的內(nèi)容時,女子一改哭臉,頓時欣喜不已。
女子看著紅布條,哭著笑了一陣后伸出纖細(xì)的蔥蔥玉指,抹了把墜在下巴上的淚珠,抬起一雙杏仁眼,淚眼朦朧的看著悟清,笑著道:“多謝師父?!?p> 悟清點(diǎn)頭施禮。
僧人容貌驚艷,氣質(zhì)脫塵,端的是一副謫仙下凡的模樣,紅裳一眼便看愣了,緩過神來后,又接著道:“我本是名門之后,一朝父親入獄,家破人亡,彼時,我九歲,因著不斬幼子幼女,我逃過一死,被充入賤籍,本欲復(fù)仇,卻遇見了他,在血海深仇和與他廝守之間,我掙扎許久后忽覺人生一夢,恩怨難解,于是放棄復(fù)仇,只愿與他長相守,奈何世事無常,他剛金榜提名,三日后本該是他十里紅妝三媒六聘迎我為妻的大喜之日,本是良辰美景,黃道吉日,卻變成了鬧市街頭,滿門問斬?!?p> 一世經(jīng)歷說完,聲聲哽咽,女子不顧兩行熱淚,緊了緊手中握著的兩條紅布條,問眼前的僧人,“師父,是今生如此,還是世世如此?紅塵八苦該何渡?”
聞言,悟清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緩緩寫了一行字。
世世皆不同,有悲有喜,唯有自渡。
紫衣女子握著手中紅布條,低頭淺笑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去。
三日后,午時三刻將近,鬧市的刑場上,跪著一排等待問斬的人。
刑場上一柱香燃盡,劊子手舉起刀,一口酒噴在刀鋒上,緩緩抬起了手中的刀,便要落下。
臺上孟南柯身上的囚衣破爛,還沾著絲絲血跡,他看著臺下一臉悲切的紅裳,微不可聞的說道:“別看,閉眼?!?p> 許是懂孟南柯的意思,紅裳在孟南柯說完時便閉上了眼,這時,劊子手的刀也落了下來,鮮血綿綿不斷流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的血腥味。
玉寄雪一觸傳音蝶,上面寫著,若靈寺了塵有事相求,還請仙尊前來救急。
十日之期到,夜深人靜,寒月高懸時,重重兵馬正緩緩登上若靈寺。
看著眼前的帝王,玉寄雪道:“前塵往事,既然已過,何必去追?重生之法,我沒有,起死回生,有違天道,這個我做不到,但我可以讓你們來世再遇?!?p> “好?!?p> “但得拿你今生剩下的壽命作為下一世再遇的交換?!?p> 沉默良久,帝王道:“好。”
“想好了?”
“會死的?!?p> “我意以決?!?p> “不悔?”
“不悔?!?p> “嗯?!?p> “但在埋棺之前,我要將一切都告訴你。”
“師尊?”
容遲一點(diǎn)顧驚鴻眉心。
顧驚鴻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
容遲自幼嬌生慣養(yǎng),一日慘遭滅門,從錦衣玉食的公子淪落到流浪街頭。
然后,容遲被抓了。
被抓在青樓。
青樓里,也有很多跟他一樣被抓的人。
因為太小,還不能做什么,于是便將他們關(guān)在一個籠子里。
籠子里,有很多野狼,在被撕咬中,他們僥幸活下來。
一條條人命,血肉模糊,只為讓客官們看高興,從而換取那幾兩碎銀。
就在容遲差點(diǎn)被野狼所食時,一人擋在了他的面前,同時,捂住了他的眼,溫聲道:“別看?!?p> 容遲鼻尖處的血味越來越濃烈。
抱著身受重傷躺在自己懷中的人,容遲道:“為何救我?你不怕死嗎?”
“怕,但我不能見死不救?!?p> 容遲道:“愚蠢?!?p> 直到一場人狼惡戰(zhàn)結(jié)束,青樓中的老鴇扔下幾枚銅錢到容遲和他懷中人身上,道:“亂世中,沒自保的能力,又生來賤命一條,便只能等死,能不能活下去,得看你夠不夠強(qiáng),只有強(qiáng)者,才能活下去?!?p> 容遲不說話,也不知聽懂沒,只道:“我想他活下去。”
這個簡單,只要你肯陪客一晚,我便放了他。
容遲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p> 一夜過后,容遲除了莫折梅,誰都不讓觸碰。
后來,容遲欲和莫折梅一起逃跑,容遲放了一把火,燒了青樓。
在快被抓時,容遲一推莫折梅,道:“一起走只會一起被抓,到時誰也跑不了,兵分兩路,你往東,我往西,走!”
“容遲!”
“走??!”
兩人兵分兩路,容遲卻在跑了一半后停下了步伐,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自此,容遲被抓,莫折梅跑了。
那時容遲雖只有九歲,但也可見其生了一副好看的臉蛋。
于是慘遭欺辱和猥褻。
一年后,容遲手持利刃,殺出一條血路,終于離開了青樓。
同年,在街上快餓死時,遇見了莫折梅。
拜入終夢派第十年后,容遲無意中救下了當(dāng)初第一個猥褻他的人。
那人手中握有畫下容遲幼年不著寸縷時的畫,欲猥褻容遲,若不肯依他,便要容遲身敗名裂。
容遲看著眼前人,召出手中利劍,將他殺了,本欲不想動李家其他的人,卻沒想到,容遲殺李員外的事剛巧被撞見。
李家人不依不饒,不肯讓容遲走,還看見了那一幅幅畫,于是出口詆毀。
容遲見李家人不罷休,便只得手一揮,將李家人滅了門。
真是應(yīng)了莫折梅說過的一句話。
能殺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所以……”
“所以你和莫折梅,是同一個人?!?p> “你是他的轉(zhuǎn)世,他是你的前世。”
“師兄是你,徒弟也是你?!?p> “所以師尊一早便知道了?”
“你不也一早便知道了?前世的事,即便重生了,你也一直都記得?!?p> “師尊!你竟然知道?”
“兩世了,雖都絕望過,但幸好,君心如我意?!?p> “師尊,對不起……”
“說對不起毫無意義,若真覺得對不起,拿余生償給我?!?p> “好,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是師尊的人?!?p> 容遲將棺埋于土中,自此,兩世的恩恩怨怨,隨著木棺,一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