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散落之華
「呼……呼……」汗水隨著睫毛的顫動而落到地面。
死裡逃生的刀刃顧不上自己紊亂的呼吸,跨過了一切的狼藉,朝他熟悉的地方跑去。
記得藥研在很久之前,曾閒來無事教了他一些基礎的醫(yī)學知識,現(xiàn)在可真的派上用場了。
「這樣、就可以了吧……?」在他的專心致志之下,對方不斷冒血的傷口終于被他處理完畢。
傾身靠近對方,聽到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之后,他才完全放鬆了下來。
一放鬆心情,憷目驚心的回憶便開始在腦海中倒帶。
他本來與其他刀刃們待在本丸中待命,沒想到一大批的溯行軍突然襲擊本丸,令眾人措手不及。
本丸被攻擊時,審神者正在出陣的路上。眾刀刃苦苦支撐著,但卻漸漸不支。
就在這時,一期一振將一個重大的任務交給了他與鯰尾——「保護審神者」。
而藥研則是用手勢跟一期說了「或許他能幫上忙」,經(jīng)過一期同意之后,三人便即刻往審神者所在之地出發(fā)。
對于跟隨而來的、為數(shù)眾多的敵人,鯰尾選擇獨自留下對抗。
「藥研你要去照顧主,搞不好她受傷了……至于兄弟你,出陣經(jīng)驗比我要來得多,更可以保護主?!?p> 兩人沒有思考的空間。在看到鯰尾沖入敵陣時,他們只能選擇繼續(xù)往前。
兩把脇差一把短刀對付起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敵人都顯得異常吃力了,更何況是單獨一把脇差呢?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強迫自己把一切思緒都集中于眼前。
當兩人抵達時,看到的是滿地的血污,以及獨自奮戰(zhàn)的審神者。
獨自。
藥研見狀,想也沒想地便沖了出去。
審神者看到藥研時,先是愕愣了一陣,而后露出怒容。
審神者對藥研說了什麼他聽不清楚。但看兩人各自的表情他也猜出了大概。
他原本也想過去審神者身邊,卻被兩把太刀給擋住了去路。
也就是在應付兩名敵人的時間,藥研差點斷了刃、審神者則是代替藥研承受了一記攻擊。
速度快得他幾乎來不及反應。
接著就看到淌血的審神者捧著藥研的臉說了些話,然后勐地朝著藥研一推,將藥研推下了山坡。
然后,審神者雙腿一軟,身子歪向一旁的樹干,緩緩滑坐在地。
他第一次慌亂了起來。
「閃開!」他也不管這一擊對敵人是否構成了傷害,將對方揮開后就朝著審神者跑去。
他放輕動作扶起了審神者?!钢鳌 ?p> 對方吃力地朝著他露出微笑,斗大的汗珠不斷從額上滑下。
她右手緊抓著自己的左臂,似乎這樣就能減緩疼痛。「骨喰……你也來了啊……?我應該要死了吧……枉費你跑一趟了,骨喰……是說這實在有點疼啊,你知道的,我很怕痛嘛……不過也沒多痛就是了。」
看著對方如同往常的倔強不服輸,他只是沉默著橫抱起對方。
「骨喰,你干什——」
「主,接下來可能會扯到傷口。我會盡量小心,但不保證?!?p> 「這是不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說超過二十個字的一句話?」
他沒有回答,逕自將對方調整好姿勢,閃避掉后方的一記突擊之后飛速跑了起來。
審神者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路上時不時叫了聲他的名字。
他也會十分配合地應聲。
一陣子之后,懷中的人變得異常安靜。
他分神低頭一瞥,就看見對方的面色慘白,早已失去了意識。
心裡明白審神者方才被那麼一砍雖未傷及要害,卻也十分嚴重。現(xiàn)在這個狀況許是失血過多而昏厥,于是他加快了腳步。
而當他回到本丸時,所見卻是一片死氣。然后——
「唔……」
被一聲悶哼喚回了神,他連忙往審神者的方向望去,就看到對方的眼皮動了動。
她還記得自己上任第一天的事。
那一天,是她的十五歲生日,也是她成為審神者的第一天。
當時,她對著清光有些僵硬地做了自我介紹。
「初、初次見面,我叫做白芷,今后還請多多指教?!?p> 看見她侷促的樣子,清光露出笑容?!钢髟诰o張嗎?」
「不,沒有,我哪有可能會緊張呢?」
「不要緊的喔?!?p> 那時的清光在她眼中是多麼燦爛。
不久之后,清光鍛出了第一把短刀,也就是藥研。
然而,這把藥研卻無法言語。
「你不能說話?」她一臉不可置信。
對方點了點頭。
「為什麼會這樣?刀匠!刀匠呢?」
當時的她幾乎不敢面對眼前的刀刃。她不知道怎麼去對待一把經(jīng)自己的手顯現(xiàn)之后卻有所缺損的刀刃。
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清光……能幫我把這個交給藥研嗎?」她將御守交給了自己的初始刀。
清光雖然接下,但卻是面色複雜。「主,要是藥研從主的手中親自拿到御守的話,一定會更開心地?。俊?p> 她的眼光飄向一旁。「記得,別說是我給的。」
「……我知道了?!?p> 清光確實照著她說的做了。
他告訴藥研,說御守是她忘記已經(jīng)給過清光,又送了一次、多馀出來的。
原本聽到清光這個解釋而放下心的她,卻看到藥研那雙漂亮的紫晶色眼睛大幅度地晃蕩。
『為什麼大將沒有給我御守?』
她清楚地看到了藥研那潦草的字跡。
「啊、不是,可能、可能是主太忙了,所以忘記了嘛!」
『大家都有不是嗎?只有我沒有?!?p> 一句話,成功讓清光無言以對。
她這才發(fā)覺自己做錯了。她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默默關心對方,卻沒想到是讓對方更加受傷。
這讓她越發(fā)無法面對藥研。
類似的事件因此一再循環(huán),兩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深。
幾乎所有的刀刃、就連藥研本身,都認為審神者不喜愛他。
待在她身邊的清光是唯一知曉她心思的刀刃。
「主,為什麼不說明白呢?跟藥研說清楚的話,一定就能和好的啊……!」
「我、我沒辦法啦!」她有些氣惱,「叫我去面對藥研我做不來!」
「可是,藥研完全沒有理解主的關心啊……」
「那就讓他去誤會好了!」
「讓他變得越來越自卑,這不是主想要的不是嗎!」
她乾脆摀住雙耳?!赴““∥也宦犖也宦牐 ?p> 最終,無法說服對方的清光只能嘆氣。
而她與藥研之間,就維持了這無法化解的隔閡。
她以為讓藥研繼續(xù)誤會下去就好,但對方顯然并不是這麼想。
總認為她已經(jīng)足夠了解刀刃,但刀刃身為刀的尊嚴、那種想證明自己的想法,她并沒有去考慮到。
一再地拒絕讓他出陣,于她而言是對他好,但她不知道的是,藥研寧可出陣,也不想要就這麼待在本丸之中,成為一把他認為的「廢刀」。
她做錯得太多,又不肯坦承。
——如同她那越來越虛弱的身體狀況,她跟誰都沒有說起。
她討厭示弱,但這就是她最大的弱點。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被敵人察覺并加以利用。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造就出這鮮紅的畫面。
滿地的殘骸,她沒辦法去直視。
手無寸鐵的她只能不斷閃避對方的攻擊。
就這樣邊跑邊躲避的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飛出。
見那把未曾出陣過的刀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她首先的情緒卻不是獲救的欣喜,而是大怒。
「我不是讓你留在本丸了!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藥研張開口,似乎想表達什麼,卻被她打斷。
「不要過來!你這把沒出陣過的刀,是想找死嗎!」
她把對方揮開,卻不料藥研又立刻沖了過來,一把將她推開,擋在她的面前。
「啪!」
清脆的聲音,伴隨著短刃的裂痕、以及刀刃臉上一道深深的劃傷。
血液噴出。
深刻的恐懼席捲而來。方纔在她的面前已經(jīng)斷了六把刀,難道她現(xiàn)在還得再面對一次嗎?
「藥研!快滾!你應付不來的!」
「……!」
藥研摀住自己的右眼,看表情似乎是疼到骨子裡去了。
同一時刻,藥研的右后方一道銀光閃過。
她一陣心驚,用盡力氣將他推開。
「滾!」
同時,她的腹部被一刀刺穿。
「??!」劇烈而尖銳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慘叫了聲。但她旋即一腳將敵刀踹開,然后摀著腹部,幾乎是用爬的爬向他。
藥研就這樣僵在原地看著她的雙手復上自己的肩膀。
審神者慘白的面孔,襯托得血跡更顯得嫣紅。
她輕輕捧起他的臉。
「藥研藤四郎、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為了一把刃而死!」她悲哀地望向破碎于地的刀刃?!杆?、你不準死——我犧牲了性命拯救的刀刃,你不能死……」
每說一個字,就有更多的鮮紅從她的口中冒出。
「給我好好活著,找到更好的主——我很不稱職,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的關心……」
淚水潸然而落。是懺悔自己的傲氣,一直想對對方說的話終于在這一刻說出口。
「一直不讓你出陣,就是知道你不適合戰(zhàn)斗……」
她趁著對方發(fā)愣之時,推了他一把。
刀刃瞪大了眼睛,往下墜落。
「所以,你一定要活著?!?p> 她用沒有人聽得到的音量輕聲說著。
直到再看不到身影。
不過,藥研為什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呢……
「咳!」劇烈的一咳,伴隨著鐵鏽味以及疼痛而來。
她面色蒼白地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衣服,對于死亡的恐懼襲來。
當一切回歸寧靜時、當自己的身邊再無信任之人,「死亡」這兩個字變得異常沉重。
就好像,方纔能夠冷靜地與藥研說出自己即將死亡的話語,都只是假象。
她真的就要這樣死去了嗎?
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緩緩滑坐在地上的她看到了朝她跑來的骨喰。
接著……
她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骨喰擔憂的面容。
她坐起身來,腹部的疼痛讓她齜牙?!负猛础?!」
「主,還是先躺著吧?!构菃袑⑺纳碜虞p輕壓下。
她也不推辭,十分乾脆地就躺下了。
從死亡邊緣回來的她這時終于完全放鬆了下來。
「我竟然沒有死,真是奇蹟……話說,為什麼骨喰你會跑到那邊去?」
骨喰抿了抿嘴?!浮且黄诟缃形腋值?,還有藥研去保護主的?!?p> 「這樣啊……」原本只是隨口一問的她在經(jīng)過思考之后,勐地清醒過來?!傅鹊?,為什麼一期會知道我有危險?還有鯰尾,我當時怎麼沒看到鯰尾?」
「……」骨喰這次沒有答話。
不祥的預感竄上心頭?!腹菃心銊e不說話??!告訴我,發(fā)生什麼事了?」
「……主,你還是先休息吧?!?p> 骨喰的迴避,越發(fā)增加她心底的不安。
「到底發(fā)生什麼了!」
對方仍舊只是沉默。
她咬牙,「算了,你不說,我自己去問其他人!」說著,她也不管傷勢了,立刻就起身。
骨喰沒料到她會這麼做,眼中露出了慌亂?!覆灰?!」
他的聲音沒能來得及阻止審神者的動作。
拉開門的少女,瞬間僵在原地。
骨喰只能沉默著看著她面對那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遍地血色與鐵片。
那是什麼?
她不敢去思考。
「骨喰……這是我的本丸嗎?」
「……是?!?p> 「那大家呢?」顫抖的少女回過頭,面色是極致的慘白?!杆麄內ツ难e了?」
「……就在妳面前?!构菃袔缀鯚o法將事實說出口。
「你說什麼?」
「我們會被一期哥派出去『保護審神者』,就是因為本丸被襲擊,所以——」
「一期呢!」她打斷骨喰的話語,是不想面對的逃避。
骨喰理所當然知道審神者的想法,但既定事實再無法改變。不論如何,最終她仍然得去面對。
「一期哥已經(jīng)不在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他低著頭,讓對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片死寂。
明白整件事經(jīng)過的白芷,似是被人抽去了靈魂一般,瞬間喪失了生氣。
他看著審神者沉默著如同機械般地將刀刃的殘骸一一撿起,想說些什麼來鼓勵她,卻發(fā)覺沒什麼能說的。
「……不知道藥研怎麼樣了呢?」她喃喃自語著。
當下會將藥研推下去,是想讓藥研賭那一丁點的生機。畢竟如若不這麼做,藥研必死無疑。
如同隨她出陣的那些刀刃。
但她沒想到的是,自己要面對的不是「六把刀刃的死亡」,而是「整個本丸的毀滅」。
「主,你想見藥研嗎?」
身旁唯一的刀刃輕聲問她。
她點頭?!肝耶斎幌氚 !?p> 當然想看看,那把刀刃是否還存活著。
骨喰不知怎麼做地,成功探查到了藥研所在的位置。
「他現(xiàn)在在一個名叫『絳紅』的審神者身邊,名字叫做默研。」
「這樣???」
「我?guī)呥^去。今天正好是審神者的聚會?!?p> 隨著骨喰的腳步,她看到了藥研。
他的臉上有一道疤痕,十分猙獰。她認出那是藥研那時為了替她擋下攻擊而受的傷。
此刻的他沉靜地微笑著望著那名審神者,絳紅。
了無生氣的審神者平靜地吐出一句話。
「看起來過得很快樂呢?!?p> 骨喰沒有說話。
審神者也不再言語。
在兩人漫長的沉默之后,她突然開口。
「骨喰,我的存在是為了『阻止修改歷史的溯行軍』對吧?」
雖然對于她的問題感到疑惑,但他仍然點頭?!甘?。」
「可是我現(xiàn)在認為,改變歷史不一定不是好事?!?p> 審神者說出了讓他震驚的話語。
她回頭望向愣神的骨喰,慘淡地笑起?!肝椰F(xiàn)在就想改變歷史。」
改變我的本丸被毀滅的歷史。他聽到自己的審神者這麼說。
攤開的電報上,有著斗大的字體。
『審神者白芷確認死亡』。
「我死了?他們怎麼確認的?」她嗤笑著丟開電報。「不過也好。」
骨喰沉默著待在審神者身邊。
她收斂起笑容,「骨喰,你確定要跟著我走嗎?」
「是。」
「我想你會后悔的?!?p> 「不會。」
她嘆了聲,然后啟動了裝置。
「沒想到身為審神者的我,有朝一日也會想著要改變歷史啊……」
抬起眼,她看著眼前的刀刃?!改銜蠡诘摹!?p> 「不會。」骨喰仍舊重複著同一句話。
縱使他的審神者現(xiàn)在的行動與「審神者應當?shù)淖鳛椤贡车蓝Y,他還是會忠于自己的主。
即使審神者要改變歷史,他還是會與她同行。
「雖然說是要改變,但我只是想要把『大家都死亡』的這件事改掉而已?!顾鏌o表情地望著前方。「藥研現(xiàn)在看著很幸福,這一點我不想改變?!?p> 「……」
遠方的笑語聲,現(xiàn)在聽來是如此刺耳。
那就是她的過去。
——準確來說,是十幾天前的她。
骨喰看著不遠處笑得燦爛的審神者,與身邊那面無表情的慘淡成了強烈的對比。
「骨喰,能幫我一個忙嗎?」她朝向骨喰問道。
他點了點頭。
見狀,少女露出微笑。「你都不問我要你幫我什麼???」
骨喰仍舊沒有說話。
她將一張捲好的紙交給骨喰,「首先,這個交給藥研,記得說是審神者……大將親自交代的。」
「知道了?!?p> 才剛收好紙捲,他就聽到審神者又接著開口?!附又瑤臀野选喊总啤唤羞^來這裡,我有話要跟她說?!?p> 時間正值中午,陽光正烈。
他避開「過去的自己」,找到了藥研。
趁著其他人都不在房間的時刻,他走上前打開房門,輕喚對方的名字。
「藥研?!?p> 對方回過頭來,面上戴著疑惑。
他走過去,將紙捲交給對方。「這是主親自交代的?!?p> 藥研將紙條接過手,張開看了眼,接著手指一抖。
紙張上的字跡確實是審神者的。
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上面寫著的是指示自己在什麼時候、到哪裡去進行遠征的訊息。
『這是你的個人修練。記住,如果不敵,不要硬戰(zhàn)。在那邊有個山崖,往山崖跳下去,你一定會活著?!?p> 其實白芷這麼寫,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了不尋?!馐强醋詈笠痪湓挘妥銐蛩幯刑岢龊脦讉€問題。然而此刻的他因為激動而忽略了這些異常。
這是大將交給我的嗎?他看見藥研的口型如是說。
他點頭,「不要辜負主?!?p> 不要辜負,他想讓你待在「絳紅」身邊的心意。
藥研看起來非常興奮,十分珍惜地將紙條收了起來,然后邊比著手勢邊用口型說著,『我一定會完成大將的交代?!?p> 骨喰看著第一次笑開、眼中有了光芒的藥研,輕輕「嗯」了聲,而后道,「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了?!?p>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將「白芷」帶到審神者的面前。
留在原地等待骨喰的少女,毫無生氣的雙眼跟隨著不遠處的本丸之中的刀刃們。
曾經(jīng)她所擁有的。
她后來為了查清楚為何本丸會被滅的緣故,趁著骨喰不注意時閱覽了很多的資料,幾乎是翻遍時之政府的歷史紀錄。
而后,終于在久遠的歷史上看到與她有著類似過去的紀錄。
『……由于靈力趨弱,被時間溯行軍襲擊時,本丸結界無法抵擋……全本丸復滅,無一倖存。審神者確認死亡?!?p> 快速地瞄過幾眼,她瞬間抓到了關鍵字。
靈力趨弱……她身子一顫。
難不成,難不成她一直認為是自己生病的虛弱感,就是靈力開始轉弱的緣故嗎?
越想越有可能的她,幾近崩潰。
所以說,是因為她的問題,才會讓溯行軍有機可乘?
因為她所以本丸才會復滅?
那麼,她要回去改變的是什麼?
問題就在她自己身上,她要改變的是什麼?在無數(shù)次的自問之后,她的腦中終于有了想法。
如果自己就是問題,那麼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主,我?guī)砹恕!?p> 隨著骨喰的語尾落下,后方傳來一陣熟悉的嗓音。
「你在叫誰啊,骨喰?你不是說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是很重要沒錯。」她出聲,站到對方的面前。
少女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回過神。
「這什麼情況?話說妳長得好像我……」
「不是長得很像。我就是妳,白芷?!顾驍嗔藢Ψ降脑捳Z。
「什麼意思?」
「我現(xiàn)在就會跟妳解釋。」
拉著對方的手,她坐上地面?!脯F(xiàn)在的妳,很幸福呢?!?p> 「……怎麼說?」過去的白芷皺起眉,「如果妳就是我,我知道妳過來一定有事情要說。」
「不愧是我。」她輕笑了聲?!笂呏绬??在妳這邊的時間后十二天,這個本丸就會被時間溯行軍給毀滅?!?p> 「妳胡說什麼!」
「是真的?!顾届o地望向對方,用簡短的語句解釋了一切?!冈谖译S第一部隊出陣的途中,溯行軍攻入本丸。一期一振派骨喰、鯰尾以及藥研來『保護審神者』。鯰尾在途中擋下敵軍、藥研差點斷刃,被我推下山崖之后遇到了對他很好的審神者,我的身邊只剩下骨喰。」
白芷到抽了口氣。
她垂下眼簾,隻手復上了痊癒不久的傷口?!肝以疽詾樗蓝?。是骨喰救下我?!?p> 白芷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骨喰。
她也隨之望去,在思考之后緩緩開口。
「骨喰,能幫我拿水嗎?我口渴了?!?p> 「知道了?!?p> 兩人目送骨喰離開之后,白芷轉向她?!笂呉f什麼?」
「告訴妳我回來的目的?!?p> 當骨喰拿著水杯回到兩人所在之地時,就看到他的審神者正與過去的她正對而坐。
讓他感到不妙的,是審神者手中握著的東西。
一把刀刃。準確來說,是他的刀刃——也就是「骨喰藤四郎」。
「主,妳握著我的刀做什麼?」
「啊,這個???」她微笑起,「骨喰,我說過的吧?你會后悔的?!?p> 「什麼意思——」
他的話語卡在了喉間。
水杯落地。
「骨喰,抱歉啊……我很自私。」審神者明明是笑著的,但卻像是在哭?!干米杂昧四愕牡度?,真的很抱歉?!?p> 滴答、滴答。
握著刀刃的審神者,還有胸前染色的白芷。
落在地面的嫣紅,此時于他的耳中似是放大的水滴聲。
他僵在原地,忘了呼吸,也忘了眨眼。
那一瞬間,心裡有什麼東西,似乎正在漸漸消失。
「啊、果然,真的很痛——」白芷咬牙,「要是妳要我自己來我肯定不敢下手啊……」
「對不起、讓妳提早結束了生命?!箤徤裾吣剜?p> 白芷微微笑起,「不用多說,我知道妳的想法?!?p> 「錯誤是因我而起?!?p> 「我知道?!?p> 「所以該由我結束?!?p> 「我知道?!?p> 「對不起?!?p> 如同自言自語般,相同的兩道聲音交錯著。
「骨喰——」
他回過神來,趕緊沖到審神者身邊。
「主……!」
「你看,后悔了吧?」
虛弱的花朵笑起,那是如同以往的笑容。
他咬了咬牙,「沒有?!?p> 「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只要是主的想法,我都會尊重。就算、就算是要改變歷史,我也會跟隨。」頭一次說話說得如此快而急,像是怕趕不上似地。「所以、所以主,妳不能離開。我還可以執(zhí)行更多的任務,就算只有我一個,我也可以……」
審神者的手觸上了他的臉,制止了他未完的話語。
「骨喰,不要哭。」
哭……?
他哭了嗎?
模煳的視線,滾落的水珠。
「因為錯在我身上,所以我必須把自己消滅,才能換得我『想要改變本丸被毀』的目的。我已經(jīng)把一切都處理好了。骨喰,謝謝你一直陪著我?!?p> 「我、我……」他著急地開口,畫面卻逐漸扭曲。
審神者笑著,輕輕地放開了手。
「歷史已然改變?!?p> 白芷之華落地。
一切的堅毅、執(zhí)著以及思念,都隨之飄散。
他睜開了眼睛。
「兄弟、你終于醒了!」
腦袋昏沉沉的他還未能反應過來。他皺了皺眉,而后開口?!浮值?,怎麼了?」
「發(fā)生大事啦!」鯰尾頭一次有些哽咽?!钢鳌⑽覀兊膶徤裾咚懒恕?!」
「什麼?」
他愣住,心底似乎有著什麼想要冒出,卻又被硬生生地截斷。
就好像、就好像……
「兄弟,你還好吧?」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p> 「重要的事?」
這時,一道少年的嗓音打斷了兩人。
「骨喰藤四郎,你醒了?」
他抬眼望去。
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有著與白芷極其相似的外貌。
「你是……」
「我叫做白樺,來接任前任審神者的工作。也就是說,今后我就是你的審神者了。」
少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望向鯰尾,卻看到對方似乎對于審神者有些畏懼。
「那……主呢?」他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底似乎不想知道答案。
少年沒有猶豫地,立刻就回答了。
「白芷已經(jīng)死了?!?p> 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骨喰的腦子突然一刺。
尖銳刺耳的聲音伴隨著劇烈的頭痛襲來。
「時之政府還在查找兇手,不過到目前沒有任何線索?!?p> 少年的聲音已經(jīng)傳不到他的耳內。
急促地喘息著,瞪大的瞳孔之中,回憶正在倒流。
白芷已經(jīng)死了。
殺害白芷的兇手,就是她自己。
而將審神者的生命帶走的兇器——是他。
思緒逐漸恢復,將他的靈魂拖入深淵之中。
「兄弟!」
鯰尾的聲音似乎在十分遙遠的地方。
歷史已然改變。
這不是他想要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
「啊啊啊——!」
破碎的聲音沖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