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昆梵心里知道尾易川說得有道理,可他就像是渾身沒了力氣一般,癱軟在地。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
“我先前怪罪著他們,怪罪他們把我拉入紛爭之中,做什么少城主…”
“他們那樣崇拜我,尊稱我為神子,我便真的把自己當救世主了…”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身上已經(jīng)沒有相鯨之靈了,我現(xiàn)在只是一介凡人!”
郁昆梵的精神已然處于崩潰的邊緣,他的全部力氣都爆發(fā)在了嘶吼上。
他不覺得自己在憤怒,也不覺得自己在悲傷。
他只是被愧疚的酸水淹沒,熄滅了他最后的理智與希望。
“為什么…為什么要把這些責任推到我身上…”
從前安靜祥和、師兄師弟俱全的竹峰寺場景,和現(xiàn)在那破敗不堪、滿目瘡痍的竹峰寺場景。
在郁昆梵的眼前反復(fù)閃爍著。
看到郁卜苦模糊的身影,似遠若近。
看到慧慈端坐在佛像前的身影,周身被燭光環(huán)繞得熠熠生輝。
郁昆梵終于在此刻痛哭出聲。
他看夠了殘肢斷臂、血海赤天。
他受夠了被人寄予厚望,而自己從來也達不成目標。
“郁昆梵?!?p> 混沌之中,他聽到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
他抬眼看去,見那是尾易川。
尾易川上前一步,蹲下身子。
“郁昆梵,站起來,你必須在這里站起來?!?p> 溫暖。
親切。
這樣的感覺,讓他不自覺想起那時在暮墳城中城的盤墓湖底。
那只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母親…”
尾易川似乎是愣了愣,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他回答道:
“我在?!?p> 就當此時,血色的天空被一道驚雷點亮。
不遠處的城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郁昆梵猛地回過神來,那個熟悉的人影叫他大為震驚。
是聞人藏鋒。
他一如初見時那樣,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身后的一輪幽幽血月。
許久未見,他在幽冥牢獄顯然過得不太好。
整個人瘦到了脫相,滿是污泥的破布披在身上,裸足。
但是那雙有著野獸般眼神的雙眼,依然炯炯有神地狠狠盯著郁昆梵。
雖然看上去憔悴,但他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別掙扎了,郁昆梵?!?p> 他瞇著眼睛,嘴角揚起嘲諷性的微笑。
“這里的人,你一個也救不了?!?p> 郁昆梵看著聞人藏鋒,想到樂中青先前的話。
幽冥牢獄堅不可破,他必定不是自己逃出來的。
莫不是里邊的人都喪失了理智,將他給放了出來?
可接下來聞人藏鋒的話好像就是在回答他的疑惑。
“世間已再無聚摩城,千年的歷史將在此刻停滯,你我見證了時代?!?p> 還沒等郁昆梵反應(yīng)過來。
聞人藏鋒舉起刀來,竟自刎于城墻之上。
隨即,一股強大的氣流以他為中心,向外界猛地開始擴張。
郁昆梵不由得想起了藏式。
想起了藏式也是用生命為代價,發(fā)動了大轉(zhuǎn)移術(shù)式。
塵土飛揚之間,城墻開始轟然倒塌,頓時掀起了更大的風,吹得郁昆梵睜不開眼。
耳邊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濃濃的硝煙味直沖鼻頭。
強風將郁昆梵與尾易川二人吹倒在地,壓根直不起身子。
混雜在空氣中的,還有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一滴。
兩滴。
雨水滴落在郁昆梵的面孔上。
他訝異地挪開手,才看到這“雨”是紅色的。
他霎時明白,這是血水,是聞人藏鋒的自爆毀滅了整個聚摩城。
“他們還沒有死!”
尾易川大吼道,拉著郁昆梵便向聚摩城沖去。
“總會有人幸存的,總會有的!”
他大聲叫著,松開了郁昆梵的手,奮力奔跑著。
可是郁昆梵抬眼看去,入眼的皆是一片猩紅。
他試探著走上前去。
看到地上有著肉塊似的東西。
肉?
他頓時意識到了什么,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嚨口。
郁昆梵沒有忍住,跪倒在地上嘔吐了起來。
硝煙味。
血腥味。
耳鳴聲。
嘔吐感眩暈感。
郁昆梵甚至找不到一處沒有被血紅染上的角落。
尾易川無望地在前面,由奔跑變?yōu)榱思沧?,最后從疾走變成了停止步伐?p>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腳下淌著血水。
隨處可見的尸體,找不到一具是完整的。
直到郁昆梵追上尾易川,才看到他的面孔上也由心焦、痛心轉(zhuǎn)變?yōu)榱怂酪粯拥膶庫o。
千年歷史的聚摩城,竟在一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也在這一刻之間,消逝魂故。
郁昆梵能感受到這片大地在悲痛哀鳴。
他能感受到枉死的無辜百姓在冥府哭喊。
憤怒與愧疚像是無邊的漩渦將他卷入其中。
“世上再無聚摩城。”
尾易川怔怔說道,聲音顫抖著。
沉行越
過渡章節(jié),就是要這么短小精悍! 耶!(^-^)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