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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亂世之金戈鐵馬

8 既不能流芳百世 不足復遺臭萬載 —— 一代梟雄 桓溫3

十六國亂世之金戈鐵馬 南朝著作郎 6705 2021-01-07 09:00:00

  慕容恪病亡,桓溫認為伐燕的時機終于到了,于是太和四年,桓溫上疏北伐,并請與徐、兗二州刺史郗愔、豫州刺史袁真及江州刺史桓沖一同出兵。郗愔就是桓溫第一心腹郗超的父親,其人極其忠于晉室,知道桓溫邀請自己一起北伐后,非常高興,連忙寫信給桓溫,表示愿與他一起北逐胡虜,匡扶晉室。

  其實桓溫請求郗愔北伐,只是覬覦他在京口悍勇的軍隊,并不是想跟他一起分享勝利的果實。身為心腹的郗超當然看透主子桓溫的心意,他收到信后暗中將原信毀掉,并以父親的名義偽造信件,自稱老病,請以閑職休養(yǎng)?;笢乇沩槃萆献喑⒏娜污瓙譃闀鼉?nèi)史,自領徐兗二州刺史,兼并了郗愔的軍隊。

  同年四月庚戌日,桓溫親自率領所鎮(zhèn)的姑孰軍隊五萬人出兵前燕,這時的桓溫已經(jīng)五十七歲,是他時隔十三年后第三次北伐。桓溫大軍來到兗州,當時郗超顧慮汴水因戰(zhàn)亂久未浚治,會影響漕運,但桓溫不聽。直至行軍至金鄉(xiāng)時真的就因天旱而使水軍不能繼續(xù)前進?;笢孛轮_鑿河道,引水入河讓桓溫水軍得以繼續(xù)前進,終成功進入黃河。

  桓溫的軍隊悍勇無比,很快晉軍建威將軍檀玄攻克湖陸,俘虜燕國宗室慕容忠。前燕下邳王慕容厲為征討大都督和晉軍戰(zhàn)于黃墟,燕軍大敗,燕高平太守徐翻舉郡降晉。晉鄧遐和朱序又打敗燕將傅顏。一時之間晉軍北伐震動華北,桓溫憑其威勢,使得附近塢堡勢力紛紛歸附。七月,桓溫進駐武陽,前燕豪強孫元率宗族起兵響應,桓溫到達枋頭,距離燕都鄴城不足兩百里。東晉大軍連戰(zhàn)連勝,此刻兵鋒又接近都城,燕帝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評十分恐懼,商議放棄河北,逃奔故都龍城。群臣都攝于桓溫的威名,紛紛表示贊成。

  前燕吳王慕容垂見到此番景象,心中大怒,連忙諫言道:“先祖?zhèn)冊⊙獖^戰(zhàn)得來的土地怎能如此輕易放棄,臣請求率軍迎戰(zhàn)桓溫,若戰(zhàn)不捷,再走未遲!”。

  自從慕容恪死后,燕帝慕容暐一直不讓慕容垂掌兵,只是空有吳王的虛名留滯鄴城,形同軟禁一般?,F(xiàn)在局面至此,慕容暐以及群臣都覺得慕容垂言之在理。于是冊封慕容垂為南討大都督,率鎮(zhèn)南將軍慕容德等人共五萬大軍抵御桓溫。同時又派出使者去見苻堅,以虎牢以西的土地換取前秦援軍。

  得知前燕啟用慕容垂后,桓溫輕蔑的說道:“慕容垂雖然號稱名將,但實際上只是寄父兄之名的黃口小兒而已,不足為懼!”。

  桓溫此次北伐,從姑熟一路向北,深入兩千里,糧草供應是全軍最重要的問題,而慕容垂也看出了這點。

  為了解決糧草供應問題,桓溫命令豫州刺史袁真,進攻譙郡、梁國,務必鑿通石門,連接睢水與黃河,用以運糧。袁真成功的攻克了譙郡、梁國,但石門一時還未能鑿開。慕容垂掌兵之后,立刻分兵一萬五千給其弟征南將軍慕容德,讓他前往石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袁真鑿開石門。自己則親率大軍在枋頭與桓溫隔河對峙,這兩位威震當世的名將終于狹路相逢了。

  一月的對戰(zhàn),兩軍互有勝負,而慕容垂一直穩(wěn)守黃河北岸,以逸待勞勝果更大一些,漸漸穩(wěn)住了燕軍的軍心。而桓溫的大軍雖然出戰(zhàn)不利,但是并沒有多大的損失。

  桓溫見久戰(zhàn)不勝,心中憤怒,平靜過后計上心頭,他準備率軍佯裝與慕容垂決戰(zhàn),實際上分兵繞過枋頭渡河,直插慕容垂軍的身后夾擊燕軍。

  然而就在計謀已定,準備實施之時,石門會戰(zhàn)晉軍失利,袁真慘敗慕容德的消息傳到枋頭。一時間,晉軍陷入糧草即將斷絕的境地,從而士氣大喪,而燕軍卻因此軍心大振!

  桓溫用兵素來嚴謹,他深知石門慘敗,自己的糧食供應很快就要出問題了,如果還要繼續(xù)北上,等到余糧用盡,后果將不堪設想。而此刻已是秋季,黃河水位下降,晉軍巨大的戰(zhàn)船都已擱淺,無法再駛離此地。于是九月十九日清晨,桓溫突然下令燒毀戰(zhàn)船,乘燕軍不備從陸路朝南邊撤離。

  得知晉軍撤走,燕軍將士皆要求追擊,慕容垂微笑的說道:“桓溫初退惶恐,必然嚴設警備,留精兵為后拒,擊之未必得勝,不如緩之。對方見到我們并未追擊,必然晝夜疾趨,等到其士眾力盡氣衰,然后擊之,定然取勝!”。慕容垂命人傳令慕容德在襄邑設伏,并丟下大軍,親率八千輕騎兵遠遠的跟隨著晉軍南下,同時讓人沿途傳出風聲,說慕容德已經(jīng)在晉軍南歸的途中水道下滿毒藥?;笢貫榇耍叧繁阕屖孔渫诰∷嬘?,這大大的消耗了晉軍的士氣。

  果然不出所料,桓溫退軍途中,一直小心防備追襲。十多天后,晉軍終于接近襄邑,離晉土不遠,由于一直沒有遭到追擊,全軍上下都放下心來,桓溫也認為憑自己的威勢慕容垂終究不敢追擊,于是下令全軍火速朝晉土趕去。

  就在這時,慕容垂感到時機已到,決定收網(wǎng)。他一邊派人聯(lián)絡早已埋伏好的慕容德軍隊,一邊親率八千輕騎兵火速追擊。其實原本桓溫的五萬大軍并未受到多少損失,按照軍力對比來說,要兩倍于燕軍。但是面對歸心似箭的軍心士氣,以及從天而至的燕軍,晉軍倉促應戰(zhàn),不久開始潰敗?;笢赜H自上陣,本想挽回敗局,但突然身后慕容德伏兵大出,晉軍被包圍在中間,導致一敗涂地,五萬大軍損失三萬余人。

  桓溫率領剩余的晉軍力戰(zhàn)突圍,在南歸途中又受到趁火打劫的前秦鄧羌、茍池的偷襲,再丟下萬余具尸體?;氐綍x國之時,北伐大軍只剩一萬不到。

  桓溫征戰(zhàn)一生,一直戰(zhàn)無不勝,如今晚年遭遇慘敗,英明大損,原本打算乘勝立威,回國篡位的企圖也付之東流!

  桓溫北伐敗于慕容垂之后,退至山陽,收集散卒,并將戰(zhàn)敗之罪委于袁真。他上疏朝廷,請廢袁真為庶人。袁真不服,據(jù)壽春叛變,并暗中勾結前秦、前燕。

  朝廷不但不敢追究桓溫的兵敗之責,還命侍中羅含帶著牛酒到山陽犒勞桓溫,并任命其子桓熙為豫州刺史。后來,桓溫又移鎮(zhèn)廣陵。

  太和五年二月,袁真病死,部將朱輔擁立其子袁瑾為豫州刺史。前燕、前秦都遣軍援助袁瑾,桓溫命部將竺瑤、矯陽之率軍迎戰(zhàn)。燕軍先至,在武丘與竺瑤交戰(zhàn),結果大敗而回。同年八月,桓溫率二萬軍隊攻打壽春,并筑起長圍,將城池團團圍困。袁瑾只得嬰城固守,并向前秦求救。

  太和六年,前秦將領王鑒、張蠔率軍援救袁瑾,結果被桓溫部將桓伊、桓石虔擊敗。不久,桓溫攻破壽春,俘獲袁瑾,將袁瑾、朱輔及其宗族數(shù)十人全部送往建康斬首。袁瑾妻女被賞賜將士,所侍養(yǎng)的數(shù)百乞活軍則被活埋。從此,豫州徹底落入桓溫之手。桓溫的勢力范圍已經(jīng)輻射整個建康周邊。

  桓溫原打算乘著北伐前燕,取得巨大聲望,然后回朝謀取九錫,接著篡位自立。沒想到竟然遭遇大敗,壽春平叛大勝之后,桓溫向郗超詢問道:“壽春大勝能洗刷孤枋頭兵敗之恥嗎?”。

  郗超明白桓溫的意思,恭謹回答道“不能!”?;笢厣钌畹膰@息了起來。

  郗超隨即向桓溫建言道:“主公要想立威,不一定要動用兵事,自古最能立威的不過行廢立之事,主公可相仿伊尹、霍光之故事!”。

  桓溫聞言一驚,半晌后微微點頭起來。

  下定決心之后,桓溫立刻行動。太和六年十一月,桓溫帶兵進入建康,一時間滿朝惶恐?;笢赝岂姨髲U除司馬奕的帝位。他誣稱司馬奕因陽痿不能生育,讓寵臣相龍、計好、朱炅寶等人與后宮美人私通,所生三子將冒充皇子建儲為王。褚太后只得集百官于朝堂,商議此廢立大事。廢立君王乃是天大的事情,而且晉朝立國一百多年從來發(fā)生過廢立之事,百官突然得知此事一個個戰(zhàn)栗不已,其實就連站立丹陛之下的桓溫自己也是汗流浹背,驚慌不定。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而且百官中也無人敢違逆桓溫的意思,沒有敢提出反對意見的人,桓溫的黨羽更是大力贊同,于是太后下詔廢司馬奕為東海王。

  皇帝雖然廢了,然而新帝的人選卻是產(chǎn)生了爭議,桓溫的親信們都認為應當迎立幼主方便控制,但是桓溫心中卻只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他的老友,多年來“相愛相殺”的知己,輔政的會稽王司馬昱。

  司馬昱與桓溫早年就以相熟,一直相交深厚,當年劉惔反對桓溫擔任荊州刺史,他卻是桓溫的支持者,可以說因為他,桓溫才能入主荊州,才能有今天的威勢。

  司馬昱任撫軍將軍時,一次與桓溫一同上朝,二人多次互相謙讓,要對方走在前面。桓溫最后不得已只好在前,于是一面走一面說道:“末將手中雖然沒有拿著兵器,但是仍然愿意為大王的先驅(qū)?!彼抉R昱則回答道:“這就是所謂的無論大小臣子,身份尊卑都愿意追隨明公身后!”。說完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后來桓溫逐漸勢大,不臣之心顯露,司馬昱為了祖宗社稷不得不多方壓制,甚至請出殷浩加以制衡。后來又征召王、謝家族中的翹楚王坦之、謝安來與桓溫抗衡。兩人明爭暗斗的例子不勝枚舉。

  如今的司馬昱已經(jīng)貴為輔政王,進位丞相、錄尚書事,獲得“入朝不趨,參拜不名,帶劍著履上殿”的榮譽。但是突然降臨的帝冕仍然讓他措手不及,惶恐不安!

  就在廢帝的當日,桓溫率百官到會稽王府奉迎司馬昱,司馬昱無奈從命,就在朝堂更換御服,但只戴平頂頭巾,穿單衣,面朝東方流涕,叩拜接受皇帝的印璽綬帶,當日便即位為帝,改年號咸安,史稱簡晉文帝。

  當時苻堅已經(jīng)在前秦即位稱帝,得知桓溫行廢立之事后,不屑的說道:“桓溫此前敗于灞上,而今又敗于枋頭,十五年內(nèi)兩次使國家軍隊遭受重大打擊。他不但不反思過錯,向百姓謝罪,竟還廢黜君主。六十歲的老叟如此舉動,如何自容于天下?”。

  司馬昱雖然即位稱帝,但是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心被桓溫廢黜?;笢貫榇艘矊懥藭牛f明自己廢黜舊帝是為江山社稷,但是仍然不能打消司馬昱的擔憂。他每次見到桓溫都會流淚不止,誠惶誠恐。搞得桓溫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經(jīng)常一句話也說不出,君臣相視良久,不知要言何事。后來郗超拜見簡文帝,司馬昱私底下問他桓溫會不會再行廢立之事,郗超用家族性命擔保道:“大司馬正在對內(nèi)穩(wěn)定國家,對外開拓江山,臣愿用全家百余口來擔保,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變?!?。

  但是桓溫種種霸道的行為,還是讓司馬昱十分不滿,卻也無可奈何。他曾經(jīng)酒醉后,私底下對謝安說道:“忠臣哀主榮,志士痛朝危!”,此時桓溫在簡文帝眼中已經(jīng)如同亂臣賊子一般了。

  然而廢立只是開端,接下來桓溫要做的就是清除朝中的反對勢力,為自己稱帝鋪平道路。

  當時朝中雖然人人畏懼桓溫,但是內(nèi)心不服,甚至反對者還是有很多的。對此桓溫一個個加以剪除,就連當初提拔他的庾氏一族子弟很多都慘遭擒殺。

  宗室顯貴武陵王司馬晞好習武事,又在朝中擔任太宰重職,素為桓溫所忌。桓溫以“聚納輕剽,苞藏亡命”為由彈劾司馬晞,免去司馬晞與其子司馬綜、司馬護的官職,讓他們返回封地。后來,桓溫又逼新蔡王司馬晃自首,稱與司馬晞、司馬綜、著作郎殷涓、太宰長史庾倩、散騎常侍庾柔等人謀反,將他們收付廷尉,請予誅殺。

  剪除大臣的舉動,簡文帝司馬昱雖然惱怒,但只能袖手旁觀。可是如今動到了他的親弟弟,司馬昱再也坐不住了,不斷駁回桓溫的上疏。桓溫毫不退縮,親自找到簡文帝繼續(xù)爭辯,司馬昱憤怒的說道:“如果大司馬認為晉室國祚還能長久,卿就按照朕的意思做。如果你認為晉室國運將盡,那么朕就退位讓賢好了!”?;笢芈勓曰炭?,頓時汗流浹背,只得妥協(xié)。但是最終司馬晞、司馬晃還是被廢為庶人,殷涓、庾倩、庾柔等人都被族誅。

  其實簡文帝繼位不久,就進封桓溫為相國,讓他留京統(tǒng)領朝政,但是桓溫不愿被困在建康,推辭不受,仍然回到駐地姑熟遙控朝政。不久簡文帝再派王坦之招桓溫入朝輔政,并加食邑一萬戶,桓溫依然推辭不就。

  咸安二年七月,簡文帝病危,急召桓溫入京,詔書懇切的言道“朕即將不久于世,卿趕快回來吧,這樣我們還能相見,快來,快來!”。

  然而桓溫就是不動身,簡文帝不得已一日之間連發(fā)四道詔書,桓溫以年老多病,不堪受命為由,依然拒不入朝。其實桓溫不入朝倒不是擔心司馬昱在將死之時會做困獸之斗,而是害怕皇帝臨死之時再來個托孤之類的戲碼,難道自己就要和當年諸葛亮一樣立誓肝腦涂地效忠幼主?這個枷鎖是桓溫不愿意戴上的,他要的是那個帝座。

  桓溫不肯入朝,簡文帝司馬昱無奈在病榻上立下遺詔,詔書中讓桓溫效仿周公故事攝政,并真的向當年劉備托孤諸葛亮一樣寫道“少主可輔則輔,如不能輔,君自取之!”。

  遺詔由內(nèi)侍傳出殿外,群臣皆驚,王坦之大怒,奪過內(nèi)侍手中的遺詔,快步走入內(nèi)殿之中。

  王坦之乃是當時王氏宗族中的翹楚,才華橫溢,儀表堂堂,年少時與郗超其名,曾擔任過桓溫的帳前司馬,后來與謝安一起被當時還是丞相的司馬昱征召入朝,用以對抗桓溫。

  王坦之來到龍塌之前,只是躬身行了一禮,然后當著簡文帝面將遺詔撕毀。簡文帝司馬昱大驚,問道:“卿是何意?”。

  王坦之面不改色的回道:“陛下的詔書,實在太過了,難道這是要讓國嗎,臣等不敢奉命!”。

  躺在榻上的司馬昱,微怒的嘆息道:“司馬氏的天下得來本就僥幸,如今朕這樣安排,卿還有什么不滿的嗎?”。

  王坦之據(jù)理力爭道:“晉室的天下,不只是陛下的天下,更是宣帝懿,元帝睿的天下,陛下無權獨斷專行,拱手讓人!”。

  司馬昱聞言又是一驚,良久之后微微點頭,并讓王坦之代其修改遺詔。結果不但“君可自取之”的言詞沒有了,就連攝政也改成了效仿諸葛亮、王導舊例輔政!

  就在遺詔完成的當日,做了八個月傀儡皇帝的簡文帝司馬昱在東堂病逝,時年五十三歲,廟號太宗。

  皇帝司馬昱病死,桓溫原本以為簡文帝會禪位給自己,最不濟也會讓自己攝政,如今只得了個輔政的頭銜,桓溫大感失望,又憤怒異常,于是決定帶兵入朝。

  簡文帝駕崩后,群臣懼于桓溫,不敢擁立太子,都認為應請桓溫決定。尚書仆射王彪之極力反對,太子司馬曜方才得以繼位,這就是后來的晉孝武帝。褚太后認為孝武帝年幼,且正在居喪期間,再次提議讓桓溫攝政,幸好再被王彪之阻止。

  不久桓溫即將帶兵進京的消息傳入建康,朝廷內(nèi)外都非常恐懼,一時間流言四起。眾人都認為桓溫是奔著顛覆晉室,清洗朝堂,鏟除王、謝宗族而來。

  朝廷趕忙命令王坦之、謝安率領文武百官前往建康城外西南邊的新亭迎接。不久桓溫大軍果然到來,并駐扎在新亭,王坦之、謝安奉命入賬拜見。

  前日撕毀詔書,正義凜然的王坦之,此時因為畏懼桓溫,竟然惶惶不安起來,并問謝安有何應對之策。謝安神色如常,正聲道:“晉室存亡,皆在此一行!”,于是拉著王坦之的手進入帳中。

  謝安乃是謝氏家族中最出色的人物,被譽為江左風流。年幼時便風采秀達,敏捷聰慧,詩賦音律無一不精。少時便以清談聞名,屢次辭去朝廷的征召,整日與名士賢者寄情于山水之間。后來謝氏一族在朝中人才凋零,加上朝局多艱,才接受司馬昱的征召,入朝輔政,擔任侍中、中護軍一職。

  桓溫高坐帥位,不威自怒,默不作聲的盯著進入帳中的王、謝兩人。王坦之嚇得汗流浹背,就連上朝的手板都拿倒了。

  而謝安卻舉止如常,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只見他環(huán)顧了一下帥帳,悠然言道:“微臣聞言,諸侯有道,守在四方,大司馬為何卻在帳后埋伏軍士呢?”。原來桓溫確有擒殺二人的想法,于是在帳后埋伏了刀斧手,只待他的令下,就要沖入拿人。

  桓溫聽到謝安如此說,又見他確是風采出眾,也不禁惜才起來。于是哈哈大笑道:“卿說的不錯,正是不能如此!”,然后下令撤去帳外軍士。

  桓溫進入建康后并沒有像眾人想的那樣血洗朝堂,年幼的孝武帝與太后一起請求桓溫留朝輔政,并加其前部羽葆鼓吹,賜武賁六十人。桓溫拒不受命,他正在籌劃著如何改朝換代。

  進京不久后,桓溫率領群臣拜謁了簡文帝的皇陵。想到曾經(jīng)的老友,自己一手扶持的九五之尊,那個亦敵亦友的伙伴已經(jīng)去世,年邁的他突然情難自已的痛哭起來。誰知當夜桓溫突然病重,精神恍惚的他屢屢對著空中跪拜,并高呼“臣不敢,臣不敢!”。

  因為突然病重,桓溫篡位的圖謀再次落空,只得由馬車拉著回到駐地姑熟。

  桓溫的病情一直不能好轉(zhuǎn),他自己清楚篡位稱帝已經(jīng)再無可能了,但他仍然想讓朝廷賜予他九錫之禮,完成他作為人臣奮斗中最高的榮光。

  桓溫不斷派人前往朝廷,逼迫朝廷賜九錫,朝廷無奈,讓袁宏撰寫錫文。謝安、王坦之已經(jīng)得知桓溫病重將不久于人世,于是一直以錫文不好,需要修改為由加以拖延,謝安甚至數(shù)次撕毀袁宏的錫文,讓他重寫。如此一來,十幾日加九錫的錫文都沒有能夠?qū)懢汀?p>  但是苦苦等待的桓溫卻沒有時間了,寧康元年七月,一代梟雄桓溫終于在姑熟病逝,時年六十二歲,死前仍然沒有等到朝廷的九錫。臨死之前,桓溫讓其弟桓沖統(tǒng)帥其眾,接替自己擔任荊州刺史一職,并把自己南郡公的爵位讓其幼子桓玄繼承。

  不久朝廷追贈桓溫為丞相,謚號宣武?;笢厣倌曷劽?,憑自己的奮斗一路達到人臣的巔峰。他剿滅成漢、平定叛亂、三次北伐皆威震天下,一直是當世聲名最盛的人物。后人贊揚他“桓溫弱冠雄姿,因平蜀之聲勢,步入咸關,野戰(zhàn)洛、鄴。雄才蓋世,勛高一時,移鼎之業(yè)已成,天人之望將改?!?。也有人貶低他“桓溫敗績枋頭,僅得壽春之捷,何足蓋愆,乃反欲仿行伊霍,入朝廢主,真咄咄怪事!溫無以異于賊。論者惡其不臣,是也,天下之義伸也?!?。

  不管如何,拋開君君臣臣的綱常不論,桓溫一生是輝煌的一生,也是奮斗的一生。他為父報仇,少年成名,一生征戰(zhàn)勝多敗少,是難得的軍事天才。而且他推行土斷,上疏朝廷改革弊政,又能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著實是一位極為出色的人中之杰。

  桓溫那句“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復遺臭萬載”經(jīng)典語錄,正是他充滿爭議一生體現(xiàn)。然而桓溫至死都念念不忘的九五尊位卻在三十年后由其幼子桓玄幫他完成了。

南朝著作郎

桓溫的一生無疑是輝煌而又精彩的一生,他年少成名,一路憑借自身努力達到了人生的巔峰,但是最終渴望的帝位沒有實現(xiàn),連九錫之禮都不能如愿,可以說是他的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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