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李致明.不是隊友就是對手
李世清看起來很滿意,又一次露出笑容,點了點頭,道:“你真想一輩子都是一個窩囊廢?作為大司寇府嫡傳弟子,絕不會是廢物。而作為我李世清傳功的弟子,也絕不應(yīng)該是個懦夫!”
我不是懦夫,我只是不想看到兄弟相殘。
李致明不由露出苦笑,道:“六師叔,你何必這般苦苦逼我?”
李世清冷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是在逼你?”
你這樣難道還不是逼我?我不想去爭什么功名利祿,不想去建功立業(yè),我覺得如今這種日子就很好。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說的,李致明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p> 李世清又是一聲冷笑,緩步來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夜空中明月,問道:“你是這一代親傳的四弟子,你知不知道,上一代的四弟子,也就是你四師叔現(xiàn)在在哪?”
李致明一怔:“四師叔?四師叔不是早就死了嗎?”當初四師叔死訊傳到府上時,師父親自帶著他們這幫親傳弟子一同去了他家中拜祭,這怎么可能有錯?
李世清譏笑一聲:“死了?他倒是想死,可惜死不成??!”
李致明驚呆了。
李世清回頭看了他看一眼,臉上突然露出了悲傷之色。
四師叔的事一定對他觸動很大。
“二十年前吧,那時候我比你現(xiàn)在年紀還輕,只有二十二歲,第一次外放,在關(guān)寧的令州府擔任總捕頭。關(guān)寧你也知道,一直不太平,北方萬國城邦聯(lián)盟經(jīng)常會越界襲擾。但也正因此,很容易積攢功勞,升遷的也快。而那時候的我,更是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建功立業(yè)。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與律法不合,我絕不會放過,絕不會妥協(xié)。你覺得擔任首席長老的我不近人情,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那時候的我,不然,你一定會覺得如今的我,要和善的多了?!?p> 長嘆一聲。
“難道不該那樣嗎?大司寇府執(zhí)掌天下司法刑獄,怎么能講人情世故?那豈不是愧對列祖列宗?因此,在我無意間得知四師兄在關(guān)寧接受嫌犯宴請、私下為其開脫時,非常氣憤。不僅跟他大吵一架,而且毫不猶豫將他的所作所為報給了府上。其實那件案子很不起眼,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四師兄在得知我上奏之后,立即將收到的好處全部還回去了。涉案錢財并不多,案子也不大,我本以為他被申斥一頓,至多降級罰俸也就是了。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很快就得到了將他捉拿回府的消息?!?p> 李世清苦笑著搖了搖頭,又看了李致明一眼,道:“也許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你們都排行老四,又都是這種與世無爭地做派。但還是那句話,能成為親傳弟子,哪個是庸才?他是不爭,不表示別人就會相信他不爭?;氐绞ブ輹r,我想,他自己都沒有太在意,以為最多關(guān)上一段時間的禁閉也就是了。沒想到呢,越查事情越多。先是生活不檢點,逛青樓喝花酒、狎妓取樂等等,數(shù)罪并罰,被革了官職。再往后呢,事情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在他住處查抄出了一萬多兩銀子、三千多兩黃金,以及與萬國城邦聯(lián)盟私通的書信。”
李致明這時候反倒不吃驚了,心情也越發(fā)平靜:“墻倒眾人推,本就是這樣?!?p> 李世清又是一嘆:“這可就不是私德上有虧那么簡單了,而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了。但不管怎么審訊,他就是不承認受賄,更不承認與北國有書信往來,一口咬定是栽贓陷害。但你說是栽贓,證據(jù)呢?他拿不出來!這樣拖了快要一個月時間,突然,更大的事發(fā)生了。他居然在監(jiān)牢中私自串聯(lián)府中閑職弟子,陰謀刺殺主審官員并毀滅已有的證據(jù)。這就是找死了!一身修為被廢,刺配西北軍前效力。”
李世清愈發(fā)痛苦,嘆道:“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只是已經(jīng)沒有人樣了。去年我去西北時,見過他一次。他已經(jīng)殘廢了,少了一條腿,出行都離不開拐杖了。與另一個殘廢的老卒,一同看守著一處烽火臺。只有五十歲的年紀,牙齒掉光了,須發(fā)皆白??此莻€樣子,支撐不了幾年了?!笨嘈χ鴵u了搖頭,道:“說他死了也并沒有錯,成為那樣一個廢人,豈不是與死無異?只是他的風骨依然在,見到我,還是以前那么傲氣。他恨我,理都不理我。我給他錢,他隨手丟進了井里。但我跟離開,他就為了半個饅頭,跟另外那個老卒扭打到了一起??蓱z!可嘆!可惜!”
李致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六師叔告訴我這些,我懂了。我很感激。今后我一定會收斂行事,再不敢胡來了?!?p> 李世清又是搖了搖頭,臉色變得冰冷:“你不懂,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什么狎妓?什么巨額贓款?什么里通賣國?什么陰謀害人?全是鬼話!騙人的鬼話!這些,你懂嗎?”
李致明又感到有些怕了,雙手不由得有些顫抖:“六師叔,你的意思是,四師叔是被人陷害的?”
李世清斬釘截鐵說道:“當然是被人陷害的。除了關(guān)寧的事,其他所有都是假的!”又是一聲冷笑,道:“他雖沒能做到潔身自好,與理由虧,但絕非那么不堪。他在風光時,曾經(jīng)醉酒之后夸下???,說府內(nèi)弟子與他一心的沒有八成也有一半。但在他不過犯下小錯,就導(dǎo)致萬劫不復(fù),你知道為什么嗎?”
看著李世清已經(jīng)有些猙獰的臉,李致明猶如掉進了冰窟一般,渾身顫抖,不由得后退兩步,嘴里嘟囔道:“因為什么?”
“因為他所有的玩世不恭、看淡權(quán)力都是裝的。他以為他聰明,以為他將其他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那絕不是聰明,那是蠢。一旦暴露,所有派系都不能容他!所有人也都不能容他!他以為處下了至少一半師兄弟,其實呢?有幾個與他一心?別人不過是將他當猴耍罷了!”
死死盯著李致明的眼睛,冷笑一聲:“我不想讓歷史重演,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我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李致明,變成另一個不明不白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大司寇府親傳四弟子!”
李致明第一次敢直視李世清的目光,第一次不覺得他的目光嚴厲。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一個蠢問題。
“他不愿加入任何一派,為何就一定要廢掉他?”
“權(quán)力斗爭,這條路是獨木橋,下面就是萬丈深淵,兩邊呢,則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誰也不知道會從哪里刺出一把刀子。容不得心慈手軟。不能為自己所用,留著,就有成為對手的風險。刀尖上行走,誰敢給自己留下隱患?”
我懂了。
我也知道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