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丑陋至極
屈瑩瑩看了嚴小雅一眼,嚴小雅卻只緊張搖了搖頭,于川看她那模樣,繼續(xù)笑道:“說吧,惹了什么禍,得把這兩尊大神都請來給你保駕護航?”
章書秋抿了口茶道:“還是我來說吧。”
“小川,昨天晚上,你們家陳俊在家嗎?”章書秋想了想,輕聲問道。
于川被問得莫名其妙,因為章書秋幾乎從來沒主動跟她提過陳俊,也明擺著不太喜歡陳俊這個人,但是她還是立即答道:“不在,我晚上陪孩子們寫完作業(yè),十一點來鐘睡的,他還沒回來,具體幾點回來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睡沉了?!?p> 于川知道章書秋必有用意,也不多問,章書秋朝嚴小雅招招手,嚴小雅把那照片找了出來,遞給于川,章書秋道:“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們家陳俊?!?p> 于川接過手機翻了翻,又翻了翻,心里沉了又沉,問道:“在哪個酒店嗎?看樣子檔次還不低,究竟怎么回事?”
嚴小雅拍到的那兩張照片,一張是陳俊在前臺辦完手續(xù)回頭的側臉,一張是和那個女人并排往電梯間走的背影,看上去其實說明不了什么問題。
章書秋看了看嚴小雅,她雖然覺得頭皮發(fā)麻,還是結結巴巴把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
嚴小雅一邊說,旁邊幾個人都緊盯著于川的反應,她卻一直面無表情,過了很久,反而突然笑了出來,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還總在等這只靴子什么時候落地,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p> 屈瑩瑩那一刻突然感覺,于川此時的心情,和她當年知道宋瑋有外遇時,竟然一模一樣,就是感覺到解脫了,終于解脫了。
章書秋嘆了口氣道:“小川,你……”
屈瑩瑩卻拍了拍章書秋的手道:“小川,我看你這意思,心里只怕早就有了打算,但是這事兒就這兩張照片,也不算有個定論,你要不跟小秋去山里住幾天,也給他一點空間,是不是有幺蛾子,也就能確認了?!?p> 于川冷笑搖頭道:“十有八九,算起來,我們已經(jīng)三四個月沒有夫妻生活了,我還在想,他這回挺能忍的嘛,呵呵,沒想到,原來是這么回事?!?p> 章書秋最了解于川,知道她這表情,心里肯定不好受:“小川,你不要這樣,我擔心……”
“擔心什么,這么多年不都這么過來了,我聽你們安排吧,去山里住住也好,我現(xiàn)在呆在家里,主要是不好面對孩子們,大寶都已經(jīng)懂事了?!庇诖嘈Φ?。
幾個人稍微松了口氣,一直沒出聲站在于川身后的張紅,拍了拍于川的肩膀道:“小川,雖說我這話不該說,但是孩子總會長大的,你把自己過得這么苦,孩子們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
“從石山下來,大寶悄悄問過我,會不會跟爸爸離婚。她說如果我離婚,一定要帶著她,最好把弟弟也帶上,她不喜歡爺爺奶奶……”說起孩子,于川倒突然開始掉眼淚。
“我就想著,好歹再撐幾年,等孩子都大些,可以選擇了,我興許能要到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煽催@情況,可能不是我不想過了,是人家不想過了,那就算了吧……”
說著長長呼吸了一口氣,扯了張紙,把眼淚擦干凈了,又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段陳俊的信息加一張正面照,發(fā)給了章書秋:“去幫我查下吧,就是死,我也要死個明白,也要讓他死個明白。”
章書秋點點頭道:“行,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我們那地方,路不好走,等會兒出發(fā)晚了,天黑了就麻煩?!?p> 于川點點頭,跟屈瑩瑩和嚴小雅交代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又把車鑰匙給了嚴小雅。坐上章書秋的車之后,突然眼睛微微瞇了瞇道:“咱們先去趟電子市場吧,按我的了解,陳俊可未必舍得花那么多錢,去五星級酒店開房。上回咱們從石山回來,我們床上的床單被套都換過了,我還以為這是在向我示好,哈,我還真是天真,惡心得很?!?p> 章書秋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按照于川說的,默默開車往電子市場去。心中卻是思緒萬千,她記得,于川第一次給她打電話說起陳俊,說他待她挺好的,會給她做飯吃,會關心她冷不冷。
她說有個人天天給她送花到辦公室,弄得她特別尷尬,就答應了他的約會,和他出去吃了一頓飯,結果回到宿舍,陳俊做了一桌子菜一直等她,看她回來又去把菜熱了,讓她心里內(nèi)疚又感動,果斷拒絕了那個送花的男人。
她說盡管陳俊從來沒有給她送過花,卻愿意天天給她做飯吃,她就喜歡這種回到家有口熱飯的感覺,兩個人安安靜靜在一起吃飯,才像一個溫暖的家。
再后來,她說陳俊貸款買了套房子,還把父母接來了,讓她搬過去住,天天都有熱飯吃。
她說搬過去之后,陳俊的父母對她很好,但是看得出,陳俊買了這房子,還貸款有些吃力,她自己主動問了,陳俊讓她每個月給500塊錢生活費就好。
章書秋那時心里有些覺得奇怪,雖然說吃飯給錢天經(jīng)地義,但是在未婚的男女朋友之間,這似乎不太合理。但那時的章書秋并沒有多說什么。
現(xiàn)在想起來,可不就是一方面舍不得花錢,另一方面正好拿到了于川渴望家庭溫暖的脈門。兩頭一湊,倒正好得了于川的歡喜。
后來章書秋回江城,于川帶陳俊跟她見面,他看上去斯斯文文,話不是很多。卻也沒有一個地方讓她感覺得出,這是個暖男,只是心里十分不喜歡這個人??捎诖菜坪荛_心,她也只是混沌一片,于是依舊什么都沒說。
兩個人開車直奔電子市場,于川買了幾個實時監(jiān)控的隱形探頭,又買了個手機,賣場的技術人員當即都幫她調(diào)試關聯(lián)好了,只需要往家里一擺,就能用。
兩個人到了于川家,剛打開門,就聽見屋里有人說話,玄關的墊子上赫然兩雙老年人穿的鞋,于川對章書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退出門外,把那包監(jiān)控探頭隨手放到了消防通道的門后面藏了起來。
里頭兩個人的對話,章書秋卻聽得清楚。
女聲:“這么貴重的東西,就這樣隨手擺在桌上,你看這像個過日子的???”
男聲:“你管她那么多,你東西找好沒有?莫忘記拿兩百塊錢?!?p> 女聲+拖動抽屜聲:“這里面沒錢,一分錢也沒有?!?p> 男聲:“她是不是看出來你動了錢?”
女聲:“就算看出來又怎么樣,哪就能確定是我動的,俊俊說了,這錢都是沒數(shù)的?!?p> 男聲:“那怎么現(xiàn)在不放了?算了,沒有就沒有吧,你倒了洗發(fā)水沐浴露就走啊?!?p> 女聲+關抽屜+開抽屜+開柜子聲:“等下,我再找下,這個月還有幾天,我不想到銀行取錢?!?p> 男聲:“你快點?!?p> 女聲:“慌什么,誒,你說,我把這個拿走,她會不會發(fā)覺,上回我拿了條鏈子,她一點也沒發(fā)覺,那鏈子是純金的,一克三四百塊錢呢,也賣了一兩千塊錢……”
章書秋越聽臉越白,錯愕地轉(zhuǎn)頭看著于川,于川一臉凄然對著她苦笑,章書秋的心,沒來由地抽痛起來,這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兩個人似乎終于打定主意,覺得那鉆石也不好找地方賣,女聲道:“你個死老頭子,油倒了沒有?你老站在這里看著干什么,紙也拿兩卷啊……”
兩個人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從里面出來,可不就是于川的公公和婆婆。
他們倆一走出來,正好看見站在玄關處的章書秋和于川。兩個人怔了怔,公公半尷尬半掩飾道:“小川,這是你朋友???怎么這會兒回來了。”
面對這樣兩個上不了臺面的人,章書秋心里說不出的厭惡,出于禮貌,還是勉強笑著打了個招呼。于川咬了咬牙關道:“我回家拿份資料。你們拿完了嗎?拿完了就回去吧,我們還有事?!?p> 哪知那婆婆反正已經(jīng)丟了臉,干脆把臉也不要了:“我們也是沒辦法,陳俊每個月就給那么點生活費,現(xiàn)在買什么都貴,你們這兒反正也人少,東西用不完,我們拿過去用用,免得過期。要不你干脆再給點生活費,兩個娃兒要吃要喝,那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p> 于川和章書秋沒想到,她被抓了個現(xiàn)行,還能這樣大言不慚,甚至把屎盆子扣到于川頭上。兩個人都怒火中燒,卻又突然覺得好笑,于川撇了撇嘴角道:“這些事以后再說吧,我現(xiàn)在有急事,你們先走吧?!?p> 于川的婆婆以為于川這是在朋友面前好面子,不會和她計較,越發(fā)順桿子爬:“你看,我今天就沒錢買米了,你拿點錢我去買米,快點,等會兒還要去接孩子做飯呢?!?p> 現(xiàn)如今身上裝了現(xiàn)金的人可真不多,而且即使家里有錢,于川也不想當著這兩個人的面去拿。章書秋正好裝了現(xiàn)金,怕路上要加油,縣城里網(wǎng)絡支付還不是那么發(fā)達。想了想,從包里掏出二百塊錢給了于川。
于川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把攥緊的拳頭松了開來,接過那二百塊錢遞給她婆婆。那老女人毫不猶豫接了錢道:“少是少點,算了,你們掙錢也不容易,要節(jié)約點花,那些首飾啊衣服啊,不能吃不能喝的,盡量少買些,浪費錢。哦,你記得回頭把錢還給你這個朋友哈。老頭子,我們走了?!?p> 章書秋和于川從玄關處往里挪了挪,讓著兩個人換了鞋出了門。關上門,于川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是看著章書秋凄涼地苦笑。章書秋看著于川,想擠出點安慰的笑容,卻怎么也笑不出來,看著看著,卻突然淚如雨下,渾身顫抖起來。
于川看著章書秋哭,卻渾似已經(jīng)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卻也說不出什么,只是把章書秋拉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自己到門外拿了那一包監(jiān)控探頭回來,往房子里的各個不顯眼的地方擺。
章書秋哭過了,突然跳了起來,把那些攝像頭急急地又塞回了袋子里,于川苦笑道:“你這是干嘛?”
“你說干嘛?這樣的家有什么可留戀的?一家子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還要說你不好,這是人過的日子嗎?他陳俊要是對你好點,忍就忍了,這么個貨,你還當塊寶,你是哪里比人家差嗎?就是在兩個孩子面前,你這樣過日子,他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以后長大了能好得了嗎。還裝這些亂七八糟的干什么?上趕著往自己心口捅刀嗎?”章書秋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心里的怒意卻一絲沒少。
于川卻十分冷靜道:“我不看,當個證據(jù)還不行嗎?萬一協(xié)議離婚不成,到法院打官司,像我們這種情況,第一回判離的可很少,多留些證據(jù),總會好些?!?p> 章書秋想了想,頹然擺了擺手道:“那你快去收拾行李吧,我給你擺回去。你把你那些值錢的東西和首飾都拿帶上,不要放這家里了,這跟個狼窩也沒什么區(qū)別。”
兩個人沉默著迅速收拾好,上了車。章書秋憋著一口氣把車開上了高速,才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是這樣的人?”
于川想了想答道:“就是那會兒我爸生病,他們讓我賣房子的時候。”
“他們讓你賣房子你就賣?我又不急等錢用。”章書秋道。
于川呵呵一聲道:“我那會兒就想明白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其實他們好早就提過,我沒往這上頭想。那個時候,人情冷暖,格外敏感,突然就想明白了?!?p> 章書秋頓了頓,點頭道:“年輕的時候太天真,很多事都是只看感覺?!?p> “是啊,要認真說起來,現(xiàn)在回頭看,我可不是傻到家了。你還記得那會兒我跟你說,陳俊天天到我家給我做飯吃吧?現(xiàn)在想想,其實不就是舍不得花錢請我到外面吃飯?!庇诖钊綦S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