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王二夯是大明星
這一天,陽光很好,溫度很高,一點也不像秋天該有的樣子。錯過了夏天,盡管章書秋猶豫了好久,看了看天氣預報,章書秋還是決定曬曬書。
王二夯沿著夾道進了園子時,章書秋剛在小竹林前的那一片平坦空地上攤好書,自己躲到榕樹的樹蔭下,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本書。
“這個天曬書?你這是發(fā)什么神經(jīng)?”王二夯坐到旁邊的石頭墩子上,靠著章書秋的椅子扶手奇怪道。
章書秋沖著王二夯笑了笑:“你還真是說來就來了。夏天沒趕上,今天這天,也不賴,今年最后一陣熱浪,過去了,就涼了,就真曬不成了?!?p> “你不是每年夏天都千里迢迢趕回來曬書嗎,今年這是怎么了?不會是有人絆住了我們章大小姐的腳了吧。”
“哈哈,六姨回來了,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說你回來了?”
“我天,你怎么不早說,我認慫好吧,饒了我吧,我給你帶了芝麻醬,今晚給你拌面吃?!?p> “哈,本大小姐豈是一碗面就能收買的?!?p> “再給你做碗炸醬,榨菜丁剁得細細的……”
“行,成交,我就不讓六姨再回來了,她在縣城,好像說是今天要回京城。”
王二夯貌似吃了大虧一般跳起來喊道:“你就是個坑貨,騙子……”
“那也比你這夯貨好,說好的不能反悔,不然要你好看?!闭聲锟粗醵?,笑得兩個眼睛瞇起來亮閃閃的。
“誒,你說你為什么不老,我臉上都長褶子了,你看這法令紋,”王二夯指著自己臉上給章書秋看。
“你這就是縱情聲色的下場,我生活規(guī)律,怎么能和你比?!?p> “本公子是跑通告跑出來的好吧,你都不知道,那好多節(jié)目都是半夜錄,或者是往通宵錄,痛苦得要死,一夜下來,多少粉都蓋不住快要吊到鼻子上的眼袋。合同又簽了,總不可能賠錢吧,哎,這活兒真不是人干的。這倒還好說,再碰見點那種不著四六的人,簡直沒法活?!蓖醵灰煌嗨钩鰜?。
“當初是誰說自己不做歌手寧可去死的?現(xiàn)如今這副嘴臉,我看你做了歌星也離死不遠了。”
“就說啊,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區(qū)別,但是我還沒想好,早死和晚死哪個更好?!?p> “說吧,什么事,弄得你好像眼面前就要死了一樣的,你看你這樣兒,哪里像個大明星,走路上也就是路人甲。”
王二夯愣了愣,默然無語從隨身帶的包里掏出一個檔案袋,遞給章書秋。
章書秋疑惑著打開那紙袋,看第一眼時,有些驚詫地瞪了王二夯一眼,見王二夯對著她無奈地笑了笑,又飛快翻到結論處看了一眼,閉了閉眼,不敢相信一樣再看了一眼,然后求證般看向王二夯,他對她默默點了點頭,她有些頹然往后靠到了椅背上。
兄妹倆各懷心事,良久無話。
章書秋突然坐直了身子,揚了揚手里的紙袋問道:“為什么?”
王二夯苦笑道:“前陣子,他在學校和同學玩鬧,把教室里空調上的玻璃獎杯撞了下來,我趕到醫(yī)院時,一頭一臉的血,醫(yī)生說先驗血,怕保不齊要輸血。我說我兒子和我一個血型,沒關系,只管抽就行,那醫(yī)生隨口說了句他們只看檢查結果。哈,結果真是諷刺啊……”
“現(xiàn)在上戶口是要出生證明的吧,你沒看出生證明?”章書秋疑惑道。
“看了啊,不然我也不能那么確定啊。然后我就去驗了DNA,就這份。驗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就托朋友到那個醫(yī)院查了一下,對了醫(yī)院的檔案和出生證明,別的都一樣,就這個血型不同。然后人家告訴我,我手上份那出生證明是偽造的?!蓖醵患毤毥忉尩馈?p> “王二夯,你還真是天生的狗血體質,那你現(xiàn)在準備怎么辦?”
“我要知道怎么辦,我還能煩成這樣?”
“二舅和二舅媽知道了嗎?”
王二夯搖搖頭道:“我不敢說,會地震,他們倆,看著王梓軒,就跟寶貝疙瘩一樣?!?p> “那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恨不得把她家祖墳都給刨了,可有用嗎?”
“看不出來啊,你說她怎么想的?!?p> “這明擺著就是處心積慮算計我?!?p> “你說她算計你,到底要算計什么呢?逼你跟她結婚?當初是她主動離開你的啊。算計你幫她養(yǎng)孩子?這也說不通啊,她家里條件很好的啊?!?p> “我也搞不懂啊,關鍵是養(yǎng)了這么多年,這突然之間,我都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要說我收養(yǎng)個孤兒視如己出,好歹也算是心里明白吧,這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啊?!?p> “你沒去找她問問?”
“我也要見得著她的面啊,她現(xiàn)在就是躲著我,根本不給我近距離說話的機會,再說我倆現(xiàn)在稍微有點動靜,就會被媒體抓住不放,我有時候煩躁起來,恨不得來個魚死網(wǎng)破,干脆直接賬號喊話……?!?p> “那可不行,王二夯,那你倆就直接成為本年度娛樂圈最大熱門了,連帶著我們一大家子都要被人看熱鬧,不把你逐出王家門也要罰你跪祠堂?!?p> “就說啊,那你說,我難道就這樣忍了?可我死也要死個明白啊,這不清不楚的,我都快瘋了,天天晚上睡不著,頭發(fā)大把掉?!?p> “那你查清楚這孩子親爹是誰了嗎?”
“沒有,但肯定不是西方人?!?p> “你這說了等于沒說,王二夯,沒想到,這么大把年紀了,你也算功成名就,連這么點事都整不明白。哎,不過也是,好像也沒誰真能把這種事理個清楚的。說吧,你想讓我干嘛?”
王二夯怔了許久,長嘆了口氣搖頭道:“算了,這事我暫時還沒想好,先放放再說。我煩得很,先在這里躲幾天清凈再說?!?p> “你不怕跑丟了通告要賠錢?”
“管他的,一把年紀了,誰愛跑誰跑,本少爺如今想歇幾天再說?!蓖醵还首骱婪糯笫忠粨],突然想起來什么,一臉玩味笑道:“不會是嫌我在這里當電燈泡吧?人呢,藏哪兒了,不給當哥哥的介紹介紹?”
“是啊,你這個巨型燈泡,不會給我惹一堆粉絲來吧,那我可就要被你坑死了?!?p> “我開車回來的,一千多公里,可以吧?!?p> “哈,你不會還喬裝打扮了吧。你這也夠受罪的,路上上廁所沒有被人認出來?”
兄妹倆說完煩心事又開始了日常逗悶子模式,寧燁站在夾道通往園子門里的最后那線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老遠看著這兩個人有說有笑,章書秋一臉神采飛揚,面部表情豐富得很,心里忍不住突突的跳。
“寧大哥,你怎么不進去啊,二夯哥,是二夯哥回來了,二夯哥……”章云山從寧燁身旁閃身跨進院子里高聲叫道。
“我們的大博士來了,好久沒見了,你這酒瓶底見長啊?!?p> 章云山扶了扶眼鏡道:“沒有吧,我度數(shù)沒深啊?!?p> “度數(shù)深沒深不知道,不過你好像比以前黑了,也壯了?!?p> 寧燁跟在章云山后頭,走近幾步,看清了王二夯的臉,怔了怔,感覺好像很面熟,章書秋走到他身邊道:“回來了?今天這么早?”
寧燁像是宣誓主權一樣,狀若自然牽起章書秋的手問道:“嗯,這位是?好像是那位……”
“對的,隆重介紹一下,王二夯,我堂哥,這是寧燁。”
“你這介紹不太合格啊,章三妮?!蓖醵灰荒槕嵟颖梢暤溃赃厡師罡c點頭贊同:“深有同感?!?p> 在兩個大男人帶著憤怒的注視下,章書秋抿了抿嘴巴,清了清嗓子,重新介紹道:“好吧,這位是我表哥王書彥,知名歌手;這位是寧燁,章書秋的男朋友。”
章云山眨巴眨巴眼嘟囔道:“有什么區(qū)別,又不是換了個人……”
寧燁終于聽到從章書秋嘴里說出的男朋友三個字,頓時眉開眼笑,捏了捏她的手,立即松開,向王二夯伸出右手道:“表哥你好,我記得我們應該見過一次,在上次對外交流的文藝晚會上?!?p> “寧主任你好,在這里見到你,實在是有點意外?!蓖鯐鴱┗謴土怂B(tài)的謙謙君子模樣。
“叫我寧燁就好,我工作有調動,以后云東縣,就是我的家了?!睂師钚θ菘±省?p> “寧大哥,你不會是調云東來了吧,我說你這種大忙人,怎么有空天天拖著我在云東四處晃悠?!闭略粕襟@訝道。
寧燁突然非常正經(jīng)向章云山致謝:“云山,謝謝你,是我請你當向導,這段時間,你給我提供了非常多的幫助,以后,我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并肩作戰(zhàn),改善云東貧困落后的面貌?!?p> 這番話把章云山一下說傻了,喃喃道:“不謝不謝,我也沒做什么啊,就是跟你說了點哪里好吃哪里好玩的,其余的都是我感興趣的,田地上的事情……”
王二夯在邊上把章云山的肩膀一拍:“傻小子,你說的這些,對一個不了解情況的父母官來說,就是最有用的信息了。寧縣長,我說的對嗎?”
寧燁微微點頭笑道:“確實如此,起碼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了。”
幾個人正說話間,突然刮過了一陣風,吹得書頁的紙張嘩嘩作響,章書秋抬頭看了看天道:“這太陽怎么突然就沒影了,不會是就要變天吧,有話等下再說,先幫我把這些書收了?!?p>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地上攤開的書都收拾進了書房,寧燁看著王書彥十分熟練地幫著章書秋把那些書一一歸位,不禁感慨道:“難怪書彥你這歌都寫得那么優(yōu)美,原來也是從小的積累?!?p> “嗯,我們的啟蒙先生,其實就是三奶奶,有時候書背不出來,是要打手心的?!蓖鯐鴱c頭回憶道。
寧燁聳聳眉道:“這么厲害?”
“沒打過我和我哥,還有我嫂子。”章云山面帶僥幸笑容道。
“哈,那是三奶奶嫌棄你們教不會好吧,不如讓你們淘氣去,你看看你們,嘖嘖……”
章云山十分不滿道:“我怎么學不會了,我現(xiàn)在也是博士啊博士。”
“嘿,你那也是家學淵源,還博士呢?!蓖醵槐梢牡?。
“姐,二夯哥嫌棄我們家是農(nóng)民出身。二夯哥,你可別忘了,我姐,那是章家人,你總不能說她也學不會吧,你總不能說她也是家學淵源吧,我記得以前你背書,從來沒有背過她的?!?p> “你姐,那是流著我們王家人的血的……”
章書秋在旁邊收著書,看著這兩個斗嘴,笑得前仰后合,寧燁看著這三個,能明顯感覺到,有一種微妙的親近,在他們三個人之間彌漫開來,就像章書秋看見章云海,那種全心的放松和信任。
這里面有從小長大的情誼,也有濃得化不開的血緣關系,盡管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成人,從事著不同的工作,過著不一樣的生活,但是他們只要聚到一起,就還是那么親近。
寧燁看著那兩個,吵起架來就忘記了遞書,便走到章書秋身旁,幫著她整理書柜,邊輕聲問道:“這兩個,一直是這樣?不會打起來吧?”
章書秋笑著搖頭道:“不會,他們都有個堅定的底限,君子動口不動手,不然小時候早就打得七葷八素了?!?p> “話說,你這表哥,外表真看不出來,這嘴皮子,嘖嘖,我以后要小心點……”
“你想太多了,王二夯同學還是非常自命清高的,一般人,他絕不會擠兌。而且在外頭,他的形象就是謙謙君子,他這份尖酸刻薄,也就是對著我們幾個使使?!闭聲镟汆僮斓?。
“他怎么突然回來了?他們這種明星,不是忙得覺都沒的睡嗎?”
“他說他回來歇歇,有點累……”
王二夯突然注意到章書秋和寧燁扎在一堆說悄悄話,大聲道:“你們那兩個,說什么悄悄話呢?也不注意點影響,這里還有個童子雞呢?!?p> 章書秋和寧燁同時笑了出來,章云山眨了眨眼,意識到這個童子雞,說的是自己,頓時梗直了脖子道:“你說誰呢,誰是童子雞,你才童子雞……”
“我是不是童子雞大家有目共睹,全國人民基本都知道,但你說你不是童子雞?誰信啊?!?p> “我,我上大學的時候,交過一個女朋友,我……”章云山突然發(fā)現(xiàn),這面前三個人眼里,都閃爍著濃烈的八卦之光,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不再往下說了。
王二夯卻把他脖子一摟道:“乖小山,快給哥哥講講你是怎么告別童子雞的,哥哥保證不給你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