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又著了

　　李鄭氏從來沒背著李婉兒做過會讓她不高興的事，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

　　雖然她心底覺得如今做的這件事從長遠(yuǎn)來看是為了李婉兒，可到底是瞞著李婉兒做的這事，也不知道她知道真相的時(shí)候，是會怪自己還是原諒自己？

　　或許她會怪我一陣子吧，畢竟這是她經(jīng)營了十多年的心血，若是被自己毀了，肯定會生氣的。

　　可是，生意也沒有落到別人家啊，還是落到西門家的，你都嫁到西門家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李鄭氏和西門老夫人靜靜地坐在雅間，焦急地等待著李婉兒的到來。

　　西門老夫人心中也是惴惴不安，香雪荷花這倆丫頭到底能不能成事啊，香雪啊香雪，從前你做事十分馬虎，這次謀劃了這么久，可不能再粗心大意了啊。

　　那李婉兒十分狡猾，咱們有沒有讓她瞧出破綻啊？

　　若是她瞧出破綻了，以后咱們再想對付她可就難了。

　　想到這里，又不免生氣起來，我們西門家還要怎樣對你？你一個克死五任相公的煞星，羽兒對你還不夠好嗎，你二人掉下陷阱的時(shí)候，他不顧性命都要救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真是個良心讓狗吃了的東西，就不該讓你留在西門府中。

　　她這是忘了當(dāng)初是想殺李婉兒的，可惜沒成功。

　　李鄭氏想的則是，待會兒不管婉兒婆母安排的是什么，我都不能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今日我若不能狠下心來毀掉婉兒的生意，她總不會愿意將心思收回府中的。

　　從前咱們是實(shí)在沒法子了，才讓你像個男人似的出去謀劃，如今一切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走了，婉兒你得看得長遠(yuǎn)一些啊。

　　只要你生下一兒半女，將來西門家的所有產(chǎn)業(yè)也都是你孩兒的，你現(xiàn)在放了也沒什么可惜的。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不知道多久，因?yàn)樾闹卸季o張，桌上的吃食茶品都不記得動一下，全都豎著耳朵聽隔壁的動靜。

　　香雪這丫頭第一次辦事這么有眼力見，居然知道找這種雅間套雅間的地方，太方便我們偷聽了。

　　方才從外面進(jìn)來，老夫人硬是一點(diǎn)蹊蹺都沒看出來，若不是小二帶進(jìn)來，誰也想不到這后面還有乾坤。

　　可李婉兒怎么還不來呢，難道她聽到消息了？

　　正胡思亂想著，聽到小二引路的聲音，“大娘子，雅間已給你備好了，您請?！?p>　　李鄭氏到底是第一次背著女兒做她不愿意的事，緊張得竟然抖了起來，嚇得老夫人趕緊握住她的手，拼命給她遞眼色安撫她。

　　這個時(shí)候你可不能給她遞消息啊，你若是給她遞了消息，那你掩飾得也太好了吧，你們母女倆都是一樣的狗東西。

　　雖然心里已經(jīng)罵開了，李鄭氏沒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不代表計(jì)劃失敗了，還是得堅(jiān)持下去的。

　　就算失敗了，我是西門羽的娘，西門府的老夫人，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樣。

　　接下來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然后是錦雀的聲音，“你且下去準(zhǔn)備著?！?p>　　聽到小二吆喝著下去的聲音，錦雀聲音里盡是疑惑，“小姐，今日之事會不會有些奇怪啊，咱們真的要在這里等？”

　　老夫人心中也開始打鼓了，難道她察覺了？她如此奸猾之人，會不會將計(jì)就計(jì)給自己洗脫污名啊？

　　污名是洗不掉的，可她若是想了法子攪混這事，羽兒愿不愿意聽我的，想辦法殺了她？

　　不會，羽兒似乎......對她不一樣的，別人看不出來，我是能瞧出來的，這孩子看起來不正經(jīng)，可心思最重，我若不揭露李婉兒的真面目，他一定會為她辯護(hù)的。

　　李婉兒嘆了口氣，“這件事確實(shí)有些奇怪......”

　　這次輪到老夫人緊張了，將李鄭氏的手捏得幾乎變形了，李鄭氏眼睛瞪得極大，終于讓老夫人及時(shí)送了手，否則也不用再揣測李婉兒后面會怎么做了，一定是不動聲色地將李鄭氏帶回家，暗地里再想辦法還擊我們。

　　錦雀給李婉兒倒了茶，“小姐，都這時(shí)候了，咱們是不是該小心些？再過幾日，咱們該往京城趕了，尚書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啊?！?p>　　“錦雀，你還相信尚書夫人的生辰在三月啊？咱們不是早就查出來，尚書夫人生在九月嗎？也是巧了，居然讓咱們聽到這樣的消息。”

　　“小姐，你不是說，咱們小老百姓，官家說什么咱們聽什么就是了嗎？尚書府說了生辰是三月，咱們就聽著是三月好了。那萬福繡已經(jīng)備好了，到時(shí)候往尚書府一送，這事就算完了，不管尚書府還是孫大人，都挑不出咱們的錯?！?p>　　“話是這么說，可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太多了太亂了。”

　　“嗯，確實(shí)有些沒條理呢。比如今日這事，尚書府怎么會著人在這里見咱們呢？就算不是巧姐兒那邊遞消息過來，應(yīng)該是親自到咱們西門府傳消息啊。小姐，這事會不會有詐??？咱們真要等？”

　　老夫人緊張了一下，這死丫頭，想不到竟然如此犀利，早知道先將她弄走的。

　　也不知道香雪接下來的安排是什么，這都已經(jīng)讓她瞧出破綻了，只怕是要失敗了。

　　“這事怪倒是怪，可倒也在咱們預(yù)測的范圍呢。這里面啊，不單單是尚書府的人，還有另外一批人?！?p>　　老夫人差點(diǎn)長嘆一口氣，李婉兒真是了得，香雪真是比不過她，謀劃了這么久，還是讓她看出問題了。

　　李鄭氏感覺到老夫人十分緊張，捏了捏她的手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看到李鄭氏，老夫人又覺得還有一線希望，就算對付不了李婉兒，只要李鄭氏這邊還跟自己站在一起，總還有別的法子的。

　　好在自己只說了要讓李婉兒給西門家開枝散葉啊，說出去這事也不算太過分了。

　　“小姐，錦雀已經(jīng)盡力了，實(shí)在查不出另一批人什么來頭?！?p>　　“當(dāng)初能查到尚書府的消息，都虧得吳仙人指點(diǎn)呢，倒是沒看出來他還真有些見識呢。另一批人沒查出來，只怕跟西門羽有關(guān)了?！?p>　　別的還好，一聽到西門羽，老夫人又緊張起來，李婉兒不會認(rèn)為今日這事是羽兒做的吧？

　　羽兒雖然沒個正行，可他現(xiàn)在對李婉兒一點(diǎn)壞心思都沒了，李婉兒可不能這么賴羽兒的。

　　“小姐，你是說，今日這事是姑爺安排的？”

　　老夫人屏住呼吸聽李婉兒的回答，這會兒她也顧不得上香雪后面還有什么計(jì)劃了，今日之事若是賴到西門羽頭上，那寧可不做了。

　　李婉兒轉(zhuǎn)動著桌上的茶杯，“不是這個意思，是跟西門羽有關(guān)，不是西門羽安排的?！?p>　　“小姐，錦雀不明白?！?p>　　“這也是我一直沒弄明白的地方，西門羽身上似乎還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我一直都查不清楚?；蛟S這些事就是跟這個秘密有關(guān)，什么時(shí)候咱們查出這個秘密了，這些事就有解釋了?！?p>　　老夫人聽到這里，似一桶涼水從頭往下澆了下來，雙手頓時(shí)冰冷。

　　李鄭氏不明白她為什么忽然雙手冰冷，以為她擔(dān)心李婉兒對西門羽不利，又捏了捏老夫人的手心。

　　“小姐，這事真的不好查了，這幾個月以來，咱們真的盡力了。不過，錦雀相信，不管姑爺身上有什么秘密，他一定不會傷害小姐的?！?p>　　老夫人還呆著呢，李鄭氏聽到這話既高興又心賭，婉兒這孩子真是不懂事啊，怪不得兩個人總是淡淡地差一口氣，你都使人去查他了，他能高興？

　　夫妻倆要坦誠相待，你若是想知道什么，為什么不直接問他呢？非得要這樣繞了彎子去查，還沒查出來，還讓羽兒知道了。

　　李婉兒將手中茶杯當(dāng)暖爐使，將杯中冷茶倒去，錦雀又給添了熱茶，“小姐，上次掉了陷阱你身子也弱了許多，依我說啊，干脆就不要再管這些事了。姑爺，他會對你好的?！?p>　　“錦雀，你不明白的?！?p>　　“小姐，錦雀確實(shí)不明白。從前你覺得姑爺流連花叢放蕩不羈，可那都是娶你之前的事了。如今姑爺多好啊，有事出去處理正事，沒事就在家陪著你。你繡花他看書，又不逼著你做你不高興的事，你怎么還對姑爺這樣啊。”

　　老夫人不確定李婉兒有沒有發(fā)現(xiàn)香雪的計(jì)謀，不過聽了錦雀的話，默默地心疼了一下西門羽。

　　雖然這些變化是好事，可一想到李婉兒不守婦道，實(shí)在覺得西門羽太虧了。

　　連你的貼身丫頭都看不下去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還去逛青樓，好人家的姑娘會逛青樓嗎？

　　還在青樓里喝醉了，這得是多放浪形骸的事啊。

　　想到這里，瞪了李鄭氏一眼。

　　李鄭氏聽到錦雀這一句，也覺得李婉兒對西門羽確實(shí)嚴(yán)苛了些，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就不能給他一次機(jī)會嗎？

　　老夫人瞪她的這一眼，她一點(diǎn)反駁的余地都沒有，趕緊低下頭避開視線接觸。

　　李婉兒發(fā)了一會兒呆，“錦雀，若是我跟大官人和離了，咱們大家都好了?！?p>　　錦雀趕緊說，“姑爺不會同意的?！?p>　　老夫人聽到李婉兒的話先是有些高興，和離了才好呢，像你這種淫婦煞星，最好一輩子別跟西門家扯上關(guān)系。

　　可一聽到錦雀說的話，立刻蔫了，西門羽確實(shí)不會同意的。

　　李鄭氏大吃一驚，什么，你想跟羽兒和離？你在想什么啊，婉兒。

　　羽兒對你這樣好，你難道都看不見的嗎？

　　你在西門府自由如風(fēng)，誰都不阻攔你，你以為是為什么呢？

　　還好聽了親家母的話來搗毀你的生意啊，不然你生意越大，心就越大，根本就靜不下來。

　　這會兒李鄭氏內(nèi)心坦蕩蕩了，她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極為正確的事。

　　“是啊，他不會同意的，目前的形勢也不會讓我安安心心和離的。大官人身邊那些人，你查出什么沒有？”

　　錦雀嘆了口氣，“錦雀將方圓百里的人都查過了，只能確定一件事，康叔等人不是本地人，哪怕他們能說本地話。小姐，康叔他們對你是有些成見，可能是聽了些不好的傳言，你不要跟他們計(jì)較了。姑爺也不會讓他們對你出言不遜的，為什么還要查他們？”

　　李婉兒沒再說話，倒是就著手里的涼茶喝了兩口，完全不在意茶水已經(jīng)涼了。

　　錦雀還想說什么，門口有人說話了，是一個略沙啞的男聲，“讓大娘子久等了?！?p>　　老夫人知道香雪真正的計(jì)謀，陷害李婉兒的人來了，看來計(jì)謀成功了。

　　李婉兒從沉思中回過頭來，“羅爺來了，有請。錦雀，下去安排一下，務(wù)必讓羅爺好好嘗嘗咱們吉良的佳肴?！?p>　　一陣客套之后，兩個人說了許多生意上的事，老夫人和李鄭氏對生意不感興趣，就盼著香雪趕緊出奇招搗毀李婉兒的生意。

　　越聽到后來，李婉兒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了，從清冷的聲音變得軟糯起來，“羅爺，今日......到此為止吧?！?p>　　老夫人和李鄭氏互相望了望，怎么這么沒頭沒尾地就結(jié)束了？

　　那叫羅爺?shù)纳硢∧新曇灿X得奇怪，“大娘子真是說笑了，羅某千里迢迢這般趕來，誠意滿滿地想跟大娘子好好做一筆買賣，原是看在大娘子女中豪杰的份上。大娘子，你若是不同意，那咱們就當(dāng)交個朋友。你這般模樣是做甚？”

　　李婉兒覺得自己面上燒得像有一團(tuán)火似的，眼睛有些迷糊了，雖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但她出意外的次數(shù)太多了，已經(jīng)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回家還來得及。

　　可一開口，聲音不僅軟糯，還嬌滴滴地似能掐出水來，“羅爺，婦人今日......有些不適......”

　　李婉兒覺得腹中一團(tuán)莫名的烈火慢慢躥，知道自己真的著了道，提了聲音喊道，“錦雀......”

　　雖然知道這是香雪的計(jì)謀，可老夫人聽到李婉兒說話的聲音，也很不高興，這果然是淫婦的正面目吧？

　　聽這人的聲音，哪里及得上我兒半分，她居然都能這般不知羞恥。

　　李鄭氏從不曾聽到李婉兒這聲音說話，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夫人。

　　雖然她想毀掉李婉兒的生意，讓李婉兒從此相夫教子，可眼前這情形似乎大大地不對了。

　　她用手指指外面示意了一下老夫人，咱們要不要現(xiàn)在出去？

　　老夫人不知道香雪后面還安排了什么，既然李婉兒已經(jīng)著了道，絕無現(xiàn)在就去解救她的道理。

　　立刻給李鄭氏做了一個放心的動作，拉住李鄭氏不讓她動作。

　　心中還在盤算，若是她想開口示警李婉兒，那我就砸暈她。

　　李婉兒叫了一聲“錦雀”，眼前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西門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