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雙手捂頭,牙關(guān)緊咬,腦殼一陣陣生疼,細密的汗水從額頭往下流,把臟兮兮的臉龐刷成一道道黑一道道白。
這是一個小型天坑,四下并無他人,可少年卻堅強地咬牙硬撐,一聲不吭。
頭痛并沒有給“堅強”面子,仍然一陣接著一陣,刺激著少年的神經(jīng),少年終于忍不住,狠狠地罵了一句:“狗日的!”
也不知是罵將他追趕得慌不擇路掉入天坑,讓他昏迷了不知時辰的李二狗一伙;還是罵莫名其妙涌入腦海中的,亂七八糟的內(nèi)容。
太陽雖已偏西,但還是白天,絕對不是在做夢。
可這玄之又玄侵入腦海里的東西不是做夢又是什么?
撞邪了?
撞邪?想到這里,平日里不覺得如何的小天坑,好像真的散發(fā)著幽幽的陰森之氣。
饒是凌霄心大,也不由自主地一陣膽寒,然后就像鬼上身一樣,先是打了個冷戰(zhàn),接著全身不由自主地開始發(fā)抖。
少年哪敢再想,嚇得手腳并用,沖向小天坑的巖壁,拼命往上爬。
好幾次將要爬到坑頂,腳下一滑,噗噗往下掉,然后再爬,又踏空,接著噗噗下墜。
心里越急,越覺得背后陰氣逼人;心中越怕,并不高大的巖壁,越爬不上去。
少年臉色越來越白,呼吸都變得不暢起來,眼淚開始嘩嘩往下流,卻不敢哭出聲來。
少年有些筋疲力盡,絕望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突然,少年的腦海中,莫名其妙地跳出一個想法——
“怕毛!這世上沒有鬼魂!”
頂著幾根草的腦袋,不受控制地往身后瞧了一眼,很是大膽。
坑里一片寂靜,草木郁郁蔥蔥,果然沒有任何異常。
凌霄心中稍定,這才拼著最后一點力氣,爬出了這個小天坑,然后趴在坑邊,一動不動,大口喘氣,將小草噴得不?;蝿?。
是吧,這世上是沒有鬼魂的。
嗯?
沒有鬼魂?
那這念頭從何而來?
它本應(yīng)該不屬于我呀!
少年趴在地上的身子突然一僵,再回想起剛才那莫名其妙的,“不受控制”的回頭……
凌霄身子騰地一下就蹦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驚恐的大叫,驚起山中幾只傻鳥,少年沖著家的方向,撒丫子拼命奔逃,嘴里不停嚎叫著——
“鬼啊~啊啊啊啊~!”
本就驚嚇過度,腦海里還不斷涌現(xiàn)著“莫名其妙”的內(nèi)容,跑出不過兩三里地,失魂落魄的少年掙扎著吐出一個“鬼”字,然后口吐白沫,再一次昏倒在地。
上一次昏倒,距離此時不過兩三個時辰。
當日,凌霄在路口被李二狗一伙堵住。
這個曾經(jīng)被凌霄反抗過程中一拳打出鼻血的街頭潑皮,在暴揍凌霄一頓后,曾經(jīng)許下“諾言”——
“以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這回他果真要兌現(xiàn)“諾言”。
“小兔崽子,有種啊,看見爺居然還是不躲,看來皮又癢了?!?p> 李二狗和同伙慢慢朝凌霄圍了過來,臉上獰笑著,看著少年滿臉的不服氣,他很生氣。
今天爺不打到你服,就不叫李爺!
李二狗一邊尋思一邊靠近凌霄。
冷不丁的,原本慢慢后退的少年,突然腰一弓,不退反進,嘴里“啊啊啊啊”地狂叫著,沖著李二狗就撞了過去。
淬不及防之下,李二狗左胸口被凌霄肩膀撞個正著,將他撞了一個大趔趄,身子足足轉(zhuǎn)了一大圈這才站穩(wěn)。
李二狗胸口一陣悶疼,呲牙咧嘴地,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有反應(yīng)快的同伙,嘴里罵著,沖著撒丫子就逃的凌霄追去。
李二狗很快緩過勁來,一邊追,一邊怒吼:“給我追!打死他!打死他!”
凌霄不敢往人多的方向跑,這李二狗是這一帶有名的潑皮混混,人面廣,容易被他的狐朋狗友截住。
他也不敢往家里跑,自己那個老實巴交的父親,估計護不住自己,而且這李二狗家境不錯,蠻橫慣了,搞不好父親還會被殃及。
哪怕是在危險之中,凌霄仍然想清楚了逃跑路線——往山上跑,那里林木茂盛,隨便往哪個草叢一藏,這頓揍就算躲過去了。
然后,凌霄慌不擇路,掉進了那個“恐怖”的小天坑內(nèi),后腦勺好像撞到一個硬物,再然后,昏迷不醒。
夕陽西下了很久,夜色開始蔓延。
少年終于悠悠醒轉(zhuǎn),眼神有些呆滯,有些迷離,有些惆悵,說不清道不明,似乎還有一些害怕。
確實是害怕。
因為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心里住進了一個來自從沒聽過的“地球”的靈魂。
措手不及之下,是人都會害怕。
好在凌霄一直活得糙,年幼喪母的他,在老實巴交的父親有些溺愛的環(huán)境里長大,再加上心中有個做游俠的夢想,沒少和周邊的潑皮無賴干架,膽氣倒也不算小。
所以怕歸怕,此時倒也扛得住。(很顯然,凌霄已經(jīng)忘記了剛才嚇暈過去的事)
這個來自地球的靈魂,好像并沒有惡意,除了一開始嚇到自己之外,并沒有表露出進一步的邪異。
穿越?奪舍?魂穿?
意識植入?!
這都什么鬼,你這樣解釋我也不懂哇。
呃~好像又有點懂。
靠,我們是同一個人啊。
……
兩個靈魂在腦海中好一陣切磋,漸漸水乳交融,直到意識清明。
此時,天色越發(fā)暗了,不遠處的鄉(xiāng)宅,完全被黑暗籠罩,就像一只巨大的怪獸,潛伏在群山圍繞的平原中。
忽然,遠處有一絲微弱的光,刺破了黑暗,伴隨著越來越亮的火光,有撕裂的聲音在夜空里飄蕩。
“小——九——”
“凌——霄——”
“九——哥——”
凌霄緩緩站起,朝著火把走去,嘴里大聲地回應(yīng)著。
眼見前方出現(xiàn)了人影,影影綽綽正是兒子體態(tài),凌川激動起來,三步并做兩步奔到凌霄眼前,伸手想抱,終于又忍住,這個老實人,心里疼惜,卻偏偏做不出進一步親昵的動作,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來者三人,父親凌川,父親的好友李梁,以及自己最好的兄弟,李梁的兒子李野。
李野過來扶住凌霄:“九哥,你沒事吧?出啥事了?”
凌霄,族里本輩男孩中排行九。
“沒啥事,被李二狗追得摔進天坑里去了。”
“又是這狗家伙!明天弄死他!”李野聲音大了些。
走在前面的李梁回頭瞪了一眼兒子:“弄啥,你要弄啥?先不說李茍左右?guī)褪侄?,就算一對一,你小子能打得過?”
悶聲跟著的凌川也附和著:“是啊,我們小老百姓的,就別和這些練武的人打?qū)︻^,遇著了,就躲著點,唉~”
誰家父母不疼兒,可是貧賤如斯,連拼命都沒有資格,也只能在黑暗中咬咬牙了。
如果李野此時側(cè)頭,他會發(fā)現(xiàn),凌霄也咬了咬牙,在火把的照耀下,竟有一絲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