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候府的美琳、雨珗不愿跟范定艷同乘,范定艷也樂得不跟她們坐一個馬車。毫無懸念地,就是冀忞跟范定艷二人一輛。走著走著,冀忞二人的馬車就落了后。
馬車行走在離開皇宮的路上,兩邊的喧囂顯示著京城的繁華。卯時進的宮,離開時已是未時。冀忞的感到非常疲憊,極度的緊張之后就是渾身乏力,呼吸都艱難。心頭壓著巨石,想移移不動,想躲躲不開,想不去想,又做不到。
柳兒和嘟嘟在嘀嘀咕咕,有時候開口問問范定艷,三人低聲聊著,生怕打擾了冀忞。
范定艷見冀忞雙眉緊鎖,眼神飄得很遠,全然不知道自己和柳兒嘟嘟在說些什么。很是擔心,但是明白她有解不開的疙瘩,自己也是幫不上的,說些寬心的話毫無助益,莫不如讓她自己歇歇,靜一靜,捋捋思緒。
突然,馬車停下,只聽外面有個清脆但是中氣十足的女聲道:“冀忞小姐留步,江夏世子之妹遠容小姐請冀小姐和范小姐移步醉花陰一聚。”
車簾掀開,只見一個圓臉濃眉杏眼的丫鬟福身下拜,起身后,遞上一條絹帕,柳兒接過遞給冀忞,冀忞見絲帕與以前遠容送給她的針法一樣,盡管上面沒有繡著名字,但是,遠容有個小心思:在紅色的花瓣上,摻進去幾條綠色絲線?;蛘咴诰G葉上,摻進去幾條紅色的。冀忞一見便知。
冀忞看看范定艷,她要征求一下范定艷的想法,如果范定艷不想見遠容,她就得安排馬車送范定艷先回侯府。
范定艷聞言,笑道:“還有這等好事?郡王爺家的小姐也邀請了我?我當然去,必須去啊!不去豈不是不識抬舉?”
圓臉丫鬟得到回應(yīng),引領(lǐng)車夫奔向醉花陰。
醉花陰是京城有名的酒樓之一,菜式精致,環(huán)境優(yōu)雅,寬敞舒適,但是價格昂貴,因此出入那里的大都是非富即貴,用蔓兒的話說“是身份的象征”。如果,某人在醉花陰宴請對方,絕對可以說明對方的重要。
遠容現(xiàn)在是庶出,一年的份例可能都吃不起這里的一道主菜,毫無疑問,周桓出錢。
范定艷聽到冀忞的介紹之后,妙目閃亮,沒心少肺地笑容滿面地道:“妹妹,這地方我聽都沒聽說過,能借你的光進來一次,回廣西,可有的吹了!嗯!我不會說是世子的庶妹請的,我會說是世子妹妹請的,那樣的話,我們那里的人就會順理成章地認為是郡主啥的請的!他們不懂!”
嘟嘟跟著點頭:“對,他們不懂!俺們那里,要是縣令能請吃頓飯,都能吹上一年半載!”
柳兒聽后捂嘴直樂,這范小姐拉大旗做虎皮的本事啥時候都能用上。冀忞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一些,其實她也是第一次來醉花陰。別想那么多,先樂呵樂呵再說。
醉花陰最里面的雅間——對酒當歌,進去后,直覺得幽雅寧靜,華美又不張揚。遠容笑盈盈地起身相迎。一手一個拉著冀忞和范定艷道:“忞兒,這是范家小姐吧?果然是姿容美艷,名不虛傳,遠容心儀已久,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冀忞另一只手輕輕為遠容扶了一下頭上的發(fā)簪,笑道:“你的嘴抹了蜜糖嗎?你這話啊,對我有用,能把我哄的迷迷糊糊的。做夢都能笑醒,范小姐可不喜歡人家虛頭虛腦的!”
遠容噘嘴道:“人家說的是真心話!范小姐不美嗎?可能沒有你冀家丫頭美,至少比我美吧?”
范定艷早聽冀忞提到遠容的身份和性情,以為是個嬌嬌柔柔、羞羞怯怯的小女孩,但是沒想到這樣開朗,反倒讓她有點局促,不自主地有點害羞地低下了頭。
冀忞見狀大樂,連蛇都玩弄得游刃有余、把邱紅梨耍的團團轉(zhuǎn)的范大小姐,也聽不了恭維話?。?p> 三人謙讓一番坐下,遠容道:“忞兒,我家兄長聽說了咱們在宮里的事情,特意讓人準備一番,給我壓壓驚。又想為那天趙姨娘的事情向你致謝,所以,我就跟兄長提議把你和范小姐一起請來聚一聚?!?p> 冀忞心下一陣翻轉(zhuǎn),無疑,同安和沺黎縣主、成冰姣一起合謀了今日皇宮內(nèi)的下毒。周彪呢?不應(yīng)該出來說點什么?他不會不知道他妹子的心思,是放任?還是阻止不及?
也許他擔心自己會質(zhì)問他而覺得無言以對,索性就干脆避而不見?也許他篤定自己會跟在齊府一樣,有驚無險?篤定無論沺黎怎么害自己,自己都能夠全身而退?他當自己是什么?無所不能的神仙嗎?
是啊,一個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個是接了幾個桿子就算能打的到的表妹,孰遠孰近,還用說嗎?
遠容見冀忞神色黯然,以為她又在后怕宮里發(fā)生的事情,轉(zhuǎn)而笑道:“忞兒,你們來對了!我家兄長為咱們備了壓驚之禮。”
一擺手,迎接冀忞的圓臉丫鬟讓兩個丫鬟托著兩個托盤進來,第一個托盤內(nèi)放著兩只手鐲,一只玉鐲,紅黃交雜,通透溫潤,外繞金絲。另一只玉鐲,圓潤盈綠,賞心悅目。
圓臉丫鬟道:“世子爺說,沒有找到兩個色澤一模一樣的玉鐲,只能買下兩個質(zhì)地一樣的。請冀小姐和遠容小姐自己選個喜歡的。”
遠容聞言,拿起翠綠的翡翠鐲戴了起來,喜滋滋地道:“我喜歡綠色,忞兒別跟我爭??!”
冀忞口中說著“都好,都喜歡”,目光卻落在另一只玉鐲上面,瞬間失神,這個玉鐲好熟悉,??!是了,跟自己“賣”給寧曉濤的那只幾乎一模一樣,除了外面纏繞的金絲!
圓臉丫鬟掀開另一個托盤上面的蓋巾,上面兩只珠釵、兩對玉鐲,兩對金鐲,兩對耳環(huán)。玉鐲質(zhì)地不及給冀忞和遠容的,但是也是極好的。又一拍手,進來的丫鬟捧著一摞衣衫。
圓臉丫鬟道:“世子爺和遠容小姐實在不知道有范小姐有什么喜好,現(xiàn)問冀小姐又來不及,就命奴婢上街在就近商鋪采買了一些衣服首飾,還望范小姐喜歡?!?p> 冀忞見狀心中暗暗稱贊,周桓心思確實細膩,范定艷跟著自己來,沒有收到禮物不好,收到了跟自己一樣的也不恰當。價值連城也好,稀世之寶也好,對范定艷而言沒有什么太多的用處,到了范定艷的手里,賣也賣不出好價錢,去當鋪更是當不出多少錢。但是給她銀票,她也不能收。
而這些衣物首飾,對范定艷其實非常實用。冀忞聽著圓臉丫鬟的介紹,看著托盤內(nèi)的衣物:一年四季,每季三套衣物,看得出是月繡坊的手工。這些珠釵,耳環(huán),玉鐲,金鐲,做工精良,非粗制濫造,一看也是富貴人家所用,也完全可登大雅之堂。實在是貼心至極。
范定艷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看冀忞,又看看遠容:“給我的?都是給我的?哎呀,太多了,你們也拿去幾個,咱們分分吧!天?。∥?guī)啄甓疾挥米鲂乱路I首飾了!忞兒,謝謝!不是,遠容小姐,謝謝你!不對,謝謝世子爺!”
圓臉丫鬟微微一笑:“奴婢不知道范小姐的身量尺寸,估摸著買的,能否請范小姐移步到隔壁房間試穿一下,如有尺寸不合適的,奴婢馬上去換。免得范小姐為難,世子爺和遠容小姐也不滿意?!?p> 范定艷聞言,又是一驚,在她看來,有這么好的新衣服,就很好了,大點,往小了改改,小了,就拆開加點布,怎么都能穿。還換啥!已經(jīng)好得不得了!
冀忞見范定艷望向她,必是征求意見,但是,還未來得及開口,遠容已經(jīng)站起來:“范家姐姐,我陪你去!忞兒,你自己先喝茶,吃點點心,等我們回來,咱們再傳菜!”
言罷,遠容拉著范定艷走出“對酒當歌”,圓臉丫鬟帶著捧衣物的丫鬟隨著跟出去。
房間內(nèi),只剩下冀忞、柳兒和遠容的貼身丫鬟聽蘭,聽蘭似乎心不在焉,時不時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冀忞心下一動,笑著對聽蘭道:“去請你家世子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