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太妃下令對殿內貴女們搜身,冀忞內心一陣驚慌,一轉一念之間,已經來不及多想,冀忞心一橫,急切地道:“太妃娘娘,容臣女再進一言!”
璐太妃雙眉微凝,還未開口,秦貴妃幽幽出言,聲音中有著一股子的寒意:“冀小姐如此攔阻,難不成,冀小姐身上就帶著什么見不得人的物件?”
冀忞身姿端正,低頭垂眼,語氣堅定,不卑不亢:“貴妃娘娘,臣女進宮時,曾在偏殿接受搜身,有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物件,貴妃娘娘去問搜查的宮人便知。但是,剛剛,在同安公主為貴女佩戴的珠釵上面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沾上了毒,可見下毒之人,手段高超,可以在皇宮大內做此狠毒之事而不留痕跡。因此,如今,臣女也不敢保證身上是不是有了什么物件?!?p> 冀忞橫下一條心,反正是有人害我在先,我現(xiàn)在亂潑點臟水也是自保:我們進宮的時候,啥都沒有?,F(xiàn)在搜出來,就是被栽贓陷害。
秦貴妃眼角不露痕跡地蔑視地一掃,笑道:“看不出冀家小姐思慮得倒是周全,如此,我倒是不好做了。這堅持搜吧,搜出來的,有可能是不軌之人,也可能是被栽贓,不搜吧,總是不踏實,太妃娘娘,您說如果有貴女不知不覺中著了別人的道,您的侍女還能查驗不出來?冀家小姐,我想你是多慮了?!?p> 冀忞前世對秦貴妃沒有太多印象,至少沒有好印象,她被栽贓的那次,秦貴妃不發(fā)一言。當然在那種情況下,冀忞覺得不添壞話就已經不錯。
但如今,秦貴妃的表現(xiàn)未免活躍了些。字字句句對自己全無善意,冀忞提及貴女們有可能會被栽贓,但是秦貴妃一席話又把包袱扔給璐太妃:在這里查出來什么,自有璐太妃來裁決是不是被陷害。
冀忞頭皮發(fā)麻,感覺后背已經有了濕意,沒法子,只能再次困獸猶斗一番:“貴妃娘娘,臣女以為既是不知不覺間用毒于人,恐怕也難以輕易驗出?!?p> 冷汗已經順著脊背流了下來。冀忞硬著頭皮接著斟酌:“臣女聽聞,山無常勢,水無常形,兵無常法。解毒如治病,病癥輕,則用藥簡單。病癥復雜,即使國醫(yī)圣手也難以一眼看穿,治病時需循序漸進,方劑隨治隨調,一日三變,也不足為奇。此人既然敢于在皇宮大內用毒,則今日之毒必是復雜多變,難以一時查出也不奇怪。昔日,扁鵲數(shù)次見蔡桓公進言診治,蔡桓公不以為意,最后,扁鵲見之而走,皆因桓公已經病及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倘若今日之毒,毒及骨髓,縱使扁鵲復生、華佗在世,也無計可施。臣女竊以為,太妃之侍女精通醫(yī)術毒理不假,但臣女見其年紀尚輕,恐還不及扁鵲、華佗,故而有所疑慮,望太妃娘娘、貴妃娘娘恕臣女直言之罪?!?p> 璐太妃不由得仔細看看冀忞,怎么這話也很熟悉?
冀忞心道:“璐太妃,這些都是您以前說給我聽的。兵無常法,名將用兵,如良醫(yī)用藥,病變,藥亦變?!?p> 一旁的焦賢妃長舒了一口氣,大驚小怪地道:“哎呀呀,貴妃姐姐,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冀家小姐的父親和外祖都是武將,可是人家出口成章,說話說的頭頭是道,講起道理啊,一套一套的,讓人聽著舒坦,著實佩服,真是人不可貌相??!依我看,冀家小姐說的對,有啥可搜的?搜出來的就是不軌之人?”
你秦貴妃的兄長也是武將,你家也是國公,你咋能讓一個小丫頭給駁斥的體無完膚?焦賢妃一直認為是秦貴妃搶了她的貴妃之位,盡管不是多喜歡冀忞,但是,這個時候愿意看到秦貴妃倒霉。
如若不是宮規(guī)威嚴,冀忞簡直都要抬頭仰望焦賢妃,恐怕要驚喜且有點小佩服地看著她,難不成,重來一回,焦賢妃也不是從前的焦賢妃了?
焦賢妃接著道:“搜這些貴女們有啥用?我看,最有嫌疑的應該是那些捧著盤子的宮女們,她們下毒最方便了!善總管,直接把她們拖出去審審,一問便知!”
冀忞聞言心下一片荒涼,這焦賢妃還是焦賢妃,她抬眼看到一臉驚訝的善銀,笑容僵在臉上,不知所措。
幾個捧托盤的宮女“撲通”“撲通”相繼跪倒,哀告道:“娘娘明鑒,奴婢不敢害公主,不敢害各位小姐。”
有一個宮女格外膽大,大聲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妃娘娘,各位娘娘,奴婢在宮中服侍娘娘們多年,根本不認識今日來的各位小姐,跟小姐們無仇無怨,沒有理由害人。奴婢更沒有理由害公主,謀害公主的罪奴婢實在承擔不起?!?p> 上官淑妃見此情景,氣往上撞,好家伙,我女兒差點被毒害,你們不說關心也就罷了,一個個先爭起來。哼!有兒子了不起???
上官淑妃出言道:“好了,賢妃妹妹,同安目前無恙。今日是為兩位太皇太妃賀壽,不可擾了大家的興致?!?p> 焦賢妃不悅道:“我這是關心同安,淑妃姐姐怎地不領情?這次同安有太后和皇后娘娘庇佑,幸運沒事,萬一哪天,下毒成功,同安不是——”
“妹妹慎言!”韓德妃見焦賢妃口無遮攔,忙出言阻止:“幾位妹妹關心同安,皇后娘娘也很關心,咱們還是請皇后娘娘示下?!?p> 宮里人都知道,在皇上的心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不是皇后,而是韓德妃和魯昭容。韓德妃明理大度,善解人意。魯昭容溫柔賢淑,不爭不搶。即使秦貴妃位份高于韓德妃,但是,并不敢以勢壓人。
南宮皇后一直微笑不言,看著幾個妃子在那里夾槍帶棒地攻訐,此時,見韓德妃開口,方才道:“本宮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有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在,定然無礙?!?p> 璐太妃面容慈愛,輕聲道:“皇后,各位不必思慮過多,有我在,我必不會讓奸人陰謀得逞,也自不會讓無辜之人蒙冤。善總管,你著人帶各位貴女去偏殿,讓烏各一一查看一番?!?p> 冀忞抬眸,只見那熟悉的神情,一如往昔般慈愛,瞬間前塵往事,苦辣酸甜,不由得熱淚盈眶,眼淚撲簌簌低落下來。
烏各在偏殿對每一位來參加宴會的貴女都進行了查驗,然后回稟太后、皇后和璐太妃,并無異樣。此次投毒事件繼之交與了大理寺,宴會繼續(xù),再無風波。
出宮的路上,范定艷驚魂未定,對冀忞道:“我的天??!你膽子可真大!敢頂撞貴妃娘娘!還好,我看璐太妃對你不錯,要不然,貴妃娘娘一發(fā)怒,咱們還不得被砍頭??!搜身的時候,嚇死我了!那個叫烏各的宮女拿著一個盒子,到我們身邊停一下,然后,舉起盒子聽一聽,然后就走過去,走過去之后,我聞到一股子香氣,淡淡的,不是檀香,不是花香,不知為何,聞到后,我就感到手臂發(fā)麻,腿腳也發(fā)軟?!?p> 這個香氣,冀忞也聞到了,但是冀忞并無這個情況,想來是周桓那粒藥丸起了作用。秦貴妃發(fā)怒會怎么樣,冀忞不知道,但是,今日之事,秦貴妃定然會記住自己。是福是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先顧眼前吧。
冀忞擔心地問道:“現(xiàn)在可有大礙?”
范定艷疑惑地搖頭:“現(xiàn)在啥感覺都沒有了!”
冀忞心中一動,升起一個念頭,急急問道:“你的那個小蛇呢?”
范定艷聞言苦著臉道:“別提了,現(xiàn)在硬得像個棍子,八成是中了什么招!等回到房里再看看?!?p> 冀忞點頭,這是璐太妃的作風:點到為止,小懲大誡,以免傷及無辜。想到璐太妃對尚不熟悉的自己乃至一眾貴女都如此宅心仁厚,但前世,她為了江山,對各個皇子都一視同仁,二皇子篡位后恐怕不會放過她。
冀忞勉強一笑:“姐姐,你放心,不會有事的。這個香氣應該是一種麻藥,讓一些小動物身體僵硬昏睡,不至于傷人。但是人沾染上之后,也會有感覺,只不過持續(xù)不了多久而已?!?p> 范定艷恨恨地道:“不知道誰這么大膽,敢在皇宮里下毒!哎,妹妹,你說他們要毒誰???”
冀忞平靜地看著范定艷,笑容依舊:“我!”
范定艷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