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的八天假期里,你會做什么呢?是出去旅游還是宅在家里?請以“假期的一天”為題,寫一篇記敘文,記錄你假期里的一天。寫出真情實感,不少于600字。
假期的一天
初一三班柯佩韋
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我當(dāng)了導(dǎo)游,帶好朋友米樂出去玩。江元的旅游景點不少,但大多擠滿了人,我要帶他去一個沒人而值得一看的地方。
我們沿著長江走,午后小雨初歇,起了霧。偶然間能看到白色的飛鳥,撲打著翅膀接近水面。江上的輪渡吹起汽笛,鳥兒飛到那里去了,仿佛它們是汽笛吹出來的精靈,正被笛聲召喚回去。
江畔有張仰倒的桌子,無奈地癱在亂石堆上,一角已經(jīng)腐爛。幾個小孩子拉著風(fēng)箏線從它身邊經(jīng)過,色彩斑斕的風(fēng)箏在陰沉沉的空中若隱若現(xiàn)。云里的風(fēng)箏離我們很遠,被江水經(jīng)久不息沖刷的桌子離我們很近。
渡口附近有個火車站,停止使用了。我和米樂走上空蕩蕩的月臺,透過緊閉的玻璃窗,能看見除了灰塵外一無所有的候車室,那些綠色座椅在現(xiàn)在的時間里沉默。站前的小廣場上有個不太吵鬧的收音機,老人們跳著舞,我們遠遠地欣賞。跳得真好,仿佛她們正青春年少,我們已步履蹣跚。
繞過鏡子一樣的候車室玻璃,我們來到了站臺上。小草在雜亂地生長,它們爬上了再也不會被使用的鐵軌和枕木。聽說朱自清先生曾在這里接過父親送給他的橘子,我用手機查了,那個地方實際上在南京。江元離南京多遠?我沒去查。
我想買兩個橘子,一個給米樂,一個給自己。但車站附近沒有水果店,聽老人們說,以前有過。這里曾人山人海,現(xiàn)在只剩下生銹的欄桿和掉了招牌的旅舍。我看到一面白晃晃的鏡子頂在理發(fā)店門口,店里卻連燈光也沒有,更不見店主與顧客。我們倆站在鏡子前,似乎有點疑惑。到底哪個世界是真實的?鏡子里的還是鏡子外的?
走了一段,又看到鐵路和高塔。鐵路遠端的碎石堆上有一個兔子玩偶,高塔頂上掛著一個褪色的氫氣球。不知它們在這呆了多久,不知它們是不是很孤單。我想在鐵軌上躺一會,米樂立馬把我拉起來。我說,沒有火車,永遠都不會有火車經(jīng)過了。但他說,沒有火車也不可以在鐵軌上躺。
他說的是對的。
傍晚,我們?nèi)チ私叺牧硪粋€景點,同樣沒什么人。一座小山,登上去能吹到更遠的江風(fēng),但霧沒有散,看不見對岸。我們發(fā)現(xiàn)一塊奇怪的碑文,寫著“想一想,死不得”。用手機一查,是陶行知先生題的。他好像在很多地方都寫過這樣的字,原因是有不少人在臨江的地方輕生。陶先生很痛心,于是在這里立碑勸誡。米樂說,如果有人在結(jié)束生命前,能看到先生寫的字,或許就真的不想死了吧。也許不用陶先生來勸,一個路過的人突然喊他一聲,問他需不需要幫助,他都有可能停下來。
我想是的。我們要好好活著。
假期的一天
初一二班米樂
假期第二天,我的好朋友柯柯帶我去了遇難同胞紀(jì)念館。來江元之前,我就聽說過幾十年前發(fā)生的暴行。于是我對柯柯說:“你是本地人,要帶我去大屠殺紀(jì)念館看看的。”柯柯說:“不要叫大屠殺紀(jì)念館,應(yīng)該叫遇難同胞紀(jì)念館。小學(xué)語文老師告訴我,我們紀(jì)念的不是慘無人道的大屠殺,而是這場災(zāi)難中失去生命的同胞?!?p> 進紀(jì)念館前,我有點害怕,但我要去參觀??驴吕×宋遥f:“做好心理準(zhǔn)備?!蔽抑揽驴乱埠ε拢谂Ρ憩F(xiàn)得更堅強和勇敢一點,好讓我不那么害怕。
先前,我僅僅是聽說過屠殺的存在,直到看到了侵華日軍殘忍的暴行,我才明白現(xiàn)實是多么殘酷。一張張黑白照片令人不寒而栗,很難想象那是真實發(fā)生在歷史上的事。扭曲的笑容,滴血的刀,無數(shù)死難的同胞。來參觀的人很多,我卻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空蕩蕩的冰窟,四周都是融化不了的寒冷。什么聲音都沒有,什么東西都看不清,我只聽到水滴的聲音,它每間隔很短的時間便響起一次。后來我找到了它的源頭,一臺模擬水聲的機器。它上面寫著,每滴一次水,便意味著一個人被殺害。
我靠在柯柯身上走出了紀(jì)念館。陽光照下來,我頭暈?zāi)垦?。我在封閉的館內(nèi)呆的時間太久了,重新見到太陽時,感覺它凄慘而虛幻。它照得我全身滾燙,卻仍擺脫不了寒意。
我們走到了一堵墻前,看到長長的名單,無數(shù)的名字。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這些名字僅屬于很少一部分的遇難者。更多人的名字還在查找,即便過了那么多年,他們還在努力尋覓每個受害者的姓名。
我不敢看名單,怕看到和自己認識的人相同的名字,甚至是自己的名字。如果我活在那個時代,可能也會成為一個被刻在墻上,或者等待被刻上墻的名字吧。
離開紀(jì)念館后我們?nèi)コ粤送盹垼诓贿h處的一處購物中心。餐館很多,燈光很亮,我沒什么胃口,感覺這里離紀(jì)念館還是太近了點。柯柯找了一家店,店主來自臺灣省,很客氣地問我們吃什么。看我們吃得很慢,便來問是不是做得不好。柯柯說:“魚有點咸?!蔽艺f:“我們剛剛從紀(jì)念館出來不久。”他點點頭,給我們加了個免費的果盤。
臨走時他對我們鞠躬,說下次魚不會做得那么咸。我不知道以后會不會來了。但或許我會再去紀(jì)念館的。
歷史與現(xiàn)實不總是那么美好。我們只能面對,我們必須面對。
整個三號,我們倆都縮在小桌子前寫作業(yè),因為明天又要出去??偹惆炎魑慕o寫好了?;ハ嗫戳藢Ψ綄懙淖魑模芾?,躺床上了。
柯柯,你覺得什么事最可怕?
還不睡嗎,又問這種怪里怪氣的東西。
我看你沒睡才問的。
你問的你先說唄。
我覺得是有人盯著你看,隨時隨地對你評頭論足。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我想躲避他人的目光。所有人都有一套標(biāo)準(zhǔn),而且想把你揉成他們希望的模樣,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如果他們有刀,說不定就會肆意地殺人,不符合他們標(biāo)準(zhǔn)的就殺,對他們來說那不是和自己一樣的生命。他們現(xiàn)在沒有刀,卻依然可怕。不按照他們的規(guī)矩來,過得不錯,他們會祝賀,但仍舊盯著你。一旦你過得不好了,就可以證明他們有多正確。他們可以一天到晚別的事不做,光等你過得不如意。他們的指指點點表面上是關(guān)心我、為我好,實際上不過是滿足他們自己的愿望與想象。從不關(guān)注我是什么樣子,只關(guān)注我有沒有成為他們想要的樣子。最可怕的是,我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會因為這些注視和評論而改變行為,避免被評頭論足。哪怕我知道自己可能是裝裝樣子,糊弄一下,但回頭一想就覺得非常惡心。我做了不想做的事。這些事做多了,我最后會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嗎?也許早就是了,我從很小就學(xué)會了迎合大人,知道大人們需要我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我是完全按照他們想要的方式成長的。那么,我到底是誰?
你嘛……在我眼里,你高大威猛,是球場上的傳球大師和邊路鐵閘,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說著說著,笑了。
滾蛋啦。信不信我真把你踹下去打地鋪?他踢了我一腳。
我有沒有讓你討厭過?我問。
還好吧,就算討厭也不是那種討厭。你還不錯,至少待在一起不會讓我不舒服,還挺愉快的。好了,輪到你了,快說。
我覺得可怕的是無能為力,對人,對事,對時間。你可能盡了全部努力,到頭來還差得很遠,連自己都騙不了。比如說,童年過去了,就算一次次回憶,得到的也只有傷感,因為陪伴我的人再也不能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了。我改變不了什么,又沒有足夠殘忍,能把過去的時間都忘記。
有時候,我甚至不能確定我印象中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可能是腦子壞掉了吧。為什么我年紀(jì)這么小就不記得事情了?每次要把想起來的事寫出來、講出來時,總覺得不對,哪里都有問題,好像過去是還原不了的。回憶和真實有距離,就像鏡子里的影子和鏡子外的人。過去比記憶復(fù)雜。回不到過去,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但又總得活著。
更糟的是,我覺得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會影響別人。就像你剛剛說的,我會使得別人去做他們本不一定要去做的事,無論我有沒有這個愿望。所以我剛剛問你,我有沒有讓你討厭。我感覺自己成了你說的那種干擾別人的人。
別人因我而改變了,如果變好了那倒沒什么,可更多時候都因為我變得更慘了……我不想回家,一個原因或許就是我覺得我在家里會傷害爸爸媽媽,傷害姐姐。而且我控制不了自己……對不起,前幾天我還開玩笑說,你爸媽要是把你從江元帶走怎么辦。我好壞。你肯定生氣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你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走,趕我走我都不走。他說。我們就待在一起,初中一起,高中也一起。
拉鉤。
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對了,柯柯,我還記得那句詩,“共眠一舸聽秋雨,小簟輕衾各自寒”。咱們倆現(xiàn)在算是躺在一艘船上了,就不要在原地等著,最后“各自寒”了吧。你有什么想說的都可以告訴我,我會聽的。
嗯。我也會聽你說話的。
晚安。
晚安。
然后我們真的聽到了秋雨聲。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是被米樂踩醒的,他被淅瀝瀝的水聲嚇得一翻身從被窩里跳出來。他蹦下床,沒穿拖鞋,驚慌失措地打開了燈,晃得我半天睜不開眼。
進水了。沒開門還好,門縫下面的積水只是在緩慢地把自己推擠進來。米樂一開,我們就見證了崩潰的堤壩,等候在門外的一排洪水沖進房門,腳下頓時飄滿了枯葉和海苔碎片似的泥,幾根頭發(fā)絲清晰可見,讓我想起趴在水上的水黽。真是自毀長城。
米樂像半夜見鬼一樣趕緊把門關(guān)上,說肯定是天臺上的下水口堵了。他搖了搖頭,對我說柯柯你洗個腳回床上去吧,我去疏通一下。
我肯定不答應(yīng)。于是兩人搶險救災(zāi)小分隊成立了,我們回去穿上拖鞋,他打著手電,我撐著傘,視死如歸地開門去迎接暴風(fēng)雨了。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fēng)卷集著烏云。在烏云和大海之間,打著傘的我們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前行。然而實踐證明,打傘一點用沒有,雨瞬間從各個方向把我們的睡衣打濕了。水漫過了我的腳踝,對米樂來說可能會淹到更高的位置。還好沒傻到穿長褲,不然又得洗一遍。
米樂說要去下水口那里找馬桶塞子,還特意告訴我那個塞子是專門用來疏通天臺下水道的,沒在別的地方用過??晌覀兩嫠侥抢飼r,它早不知漂流到哪個小島上了,說不定魯濱遜剛剛撈到它呢。
只好分頭去找了。能在十一樓有個私人泳池也真不錯,米樂話音未落,腳下一滑,栽進了水里。他爬起來時本能地甩了甩身子,像小狗一樣想把身上的水給抖掉。他看到我在笑,而且越笑越囂張,就竄過來把我往水里一按,我故意順勢被他推倒。都濕透了就意味著有恃無恐,也不管塞子在哪、雨還在不在下了,我們倆在這座小區(qū)唯一一座純天然頂層豪華露天游泳池里打起了水仗。先是互相潑水,接著拾起拖鞋拍水,用濺起來的水花攻擊對方,最后是拖鞋互砸,反正穿著它比光腳走還滑。我們真成了兩個小瘋子,就在跳著,跑著,踩著水互相打鬧,鬼喊鬼叫,笑得跟神經(jīng)病似的,除了想把對方弄得更狼狽外一點也不想管別的事,房子被水沖走都跟我們沒關(guān)系。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好久沒有這么肆無忌憚地發(fā)瘋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這么會調(diào)皮搗蛋的。就愣著想了一下,米樂撿到了晾衣架旁邊的洗衣盆,劈頭蓋臉地把一整盆水從我腦袋上淋下來。我一把逮住他,兩手齊下地撓他咯吱窩,他拼命踢蹬,把我也帶倒了。我們坐在水池里看著密布的烏云,天臺上積累多日的枯枝敗葉從我們肚子旁邊若無其事地飄過??粗粗?,他猛然一轉(zhuǎn)頭,狠狠地揪我的臉頰,像扯著他那塊黏黏的年糕。
激烈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于樓下的叫罵。我們不約而同地乖乖簽了不存在的停戰(zhàn)協(xié)定。還好是在外面,而且天臺的門鎖死了。擱到學(xué)校,我又要寫檢查了。
聽到下水口里咕咚咕咚的聲音,我們知道水會一點點退去。雨也停了,不知道是幾點,烏云后的月亮露出了它近乎飽滿的面孔。在城市的燈火紛紛熄滅后,月光格外明亮。我們踩著重新流動的水,在天臺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深呼吸了兩下,消失的秋雨還存留于潮濕的空氣里,隨著靜穆的夜色一點點浸入我的肺。睡眠中的城市深沉而長久,仿佛亙古不變的荒野又一次覆蓋在了大地上。青色的光下,我看到米樂比往日更有生氣,從頭到腳都是那么可愛,他似乎是永遠不會長大和變老的。
活在這個世界上真好呀。在進門和他一起拖地前我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