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似千看見,卻下意識抖抖身子,他莫名壓下了這種突兀的害怕顫栗感覺,再看姒銦塵,只見她仍是笑的得體溫婉,全然無害。
剛才大概真是他的錯(cuò)覺吧。
明似千想著,然后又想到來意,頓時(shí)一張白凈的臉忽地更是微微不自然,猶豫不決。
“這,在下的確是有要事前來,實(shí)則,是奉命行事。”
“嗯?”
姒銦塵微微側(cè)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最開始分明是他為了見識曾經(jīng)永安城第一貴女兼美人到底長如何模樣,才令時(shí)人留下如此盛譽(yù)。就連當(dāng)今圣上,當(dāng)今圣上竟然也會在姒家滿門下強(qiáng)自保下這位一命。
他主動請命前來,現(xiàn)在事到臨頭,卻難得幾分躊躇。
在這樣的無雙美人面前,他內(nèi)心不由贊美感嘆之余,又有些沒來由憂慮。竟然會擔(dān)憂起面前女子一旦知道他最開始想法時(shí),覺得他輕浮。
雖然他最開始的確是這么想的。
至見面才知世間當(dāng)真有如此女子,干凈又麗質(zhì),仿佛自己內(nèi)心絲絲不妥當(dāng)?shù)南敕铑^,在她面前都是一場褻瀆。
但。
念頭一轉(zhuǎn),明似千又恍然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
“在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袖間取出一長木盒子。
姒銦塵眼尖,曾經(jīng)的無數(shù)富貴堆積,錦緞絲綢捧湊,讓她一眼就看出長盒是選用上好檀木,上面不僅鑲嵌著細(xì)碎珠玉寶石,就連上面纂刻的花紋都處處顯示著精致。
裝物的盒子都如此貴重,想來里面放置的東西更加是不菲。
聽明似千說奉命行事,又見此物,她心里頓時(shí)有了幾分猜測。
“此物是……”姒銦塵目光微凝,疑惑出聲。
明似千道:“姒姑娘如今境地難為,雖有圣上作保,但相較姑娘曾經(jīng)的生活,猶如天地?!闭f著,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終停在屋內(nèi)地上一處。
那里屋頂破漏,一到下雨天就漏水,煩不勝煩,被姒銦塵拿陶碗接著。
不管是表象還是內(nèi)在,毫無疑問,這就是破敗的不成模樣,掩飾不住的貧窮味道。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哪怕屋里住著永安第一美人,它也還是只是個(gè)下雨就會漏水,大白天還會爬老鼠的小破屋。
明似千執(zhí)著檀木長盒的手指微緊,目露同情與可惜。
“姒姑娘素來千金之軀,富貴窩里的牡丹,又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他說著,將手里的檀木盒向姒銦塵方向抬手送來,垂目舉高至平線,才又道:“這是我家主子特意托在下送來的禮物?!?p> 姒銦塵挑眉接過檀木盒,纖長的手指搭在盒沿,一手將檀木盒打開來。
明似千也適時(shí)說起,“此為玉桂抱桃簪,而上面的珠墜,也是京都有價(jià)無市,甚為難見的南海貢珠?!?p> “……?”
早在最后去姒府,就已經(jīng)攜帶私/貨,偷偷帶回來一囊袋顆顆圓潤無暇的南海貢珠的姒銦塵默默看著珠墜上萬分妥帖的珠子不言。
她半垂著眸子,好看的眼尾上挑著,好似如勾月牙。
玉桂抱桃簪,不提那墜著南海貢珠的珠墜,主體是那渾然天成無暇的白玉,最難得是那桃,桃尖的一簇寶石紅也是渾然一體。
白玉通透,紅也雅又艷。
的確是難得一見。
“如此一貴重之物,你們主子便要憑白送與我?”
“這……”
明似千臉上幾分異色閃過,他自多年前入了主子門下,當(dāng)時(shí)也未曾想過有一天會因?yàn)槊妹门c人相識的關(guān)系,過來傳達(dá)消息,做這種……這種甚至不堪聽聞的事情。
但一想主子身份,還有如今姒姑娘的處境——
若主子有朝一日能夠夙愿得償,他只會身份更加貴不可言。而若姒姑娘跟著的話,憑她容貌,將來也未必不是他也需要恭敬著的主人。
這對現(xiàn)在的姒銦塵來說,并非不是一件好事的。
明似千臉上尷尬之色褪卻,正色著道:“姒姑娘可曾想過若干年后該如何自處?”
姒銦塵有些興趣:“怎么說,愿聞其詳?!?p> 有些話并不能明說,而姒銦塵再如何,她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輩,有的事情,縱然看重,也并不適合說與她知曉。
他斟酌著語句,暗示道:“今圣上已年事漸高,幸甚至哉膝下幾位皇子,如今都已是人中龍鳳。”
姒銦塵不為所動,沒理會他故意拋下的餌,“圣上福澤深厚,諸位皇子皆是圣上子嗣,天生貴胄,貴不可言,本就已是人中龍鳳?!?p> 但,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gè)份上,又還有什么事不懂的。
只是姒銦塵面上雖然不顯什么,在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詫異。早前她就曾聽明二小姐提過,她家的那位哥哥,長的倒是不錯(cuò),學(xué)識也可人。偏就不知怎么的,自外出游學(xué)歸來后,也不知整日里忙忙碌碌,甚至幾年都不曾歸家。
她雖是妹妹,可到底也是后院女眷,就算察覺出什么異樣,也不清楚到底是為什么。
可這不代表著姒銦塵也同樣呆呆傻傻蒙在鼓里。
她一時(shí)也沒在意屋外陰雨綿綿,饒有興趣的將人上下打量著。
月白的衣,一張頗為俊朗的臉,一頭烏發(fā)拿一根素色羊角簪別起,確實(shí)如明二小姐所言,看著便是京中常見文人騷客,實(shí)在是想不出這張溫和臉下,這位明長公子竟會做出如此之事。
確如他所言,當(dāng)今圣上年歲漸高,而諸位皇子逐一成年,已頗有龍章之姿。
但。
至少如今,上頭那位還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邶堃紊?,老驥伏櫪,猛虎憩臥,豈能看不出底下的暗潮云涌。
能在這樣的條件下,幾年前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人如姒銦塵,也不得不嘆他到底是莽撞無知還是本就勝券在握了。
姒銦塵合了檀木盒,反而換了個(gè)話題,“明公子如今所為,不知貴公子府中可已都知曉?”
明似千微微笑,拒絕回復(fù)這個(gè)問題,道:“這似乎,與今日所談之事并無干系?!?p> 她了然,那就是不知道了。
“那明公子可是有些不厚道?!?p> 明似千對上她笑盈盈的眼,不由一愣,稍息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搖搖頭,還她一笑,“姒姑娘這說的哪里話,就算今日我不來,明日,又或者是后日,也會有其他人過來。要實(shí)在的說,也應(yīng)該是姑娘有這個(gè)本事?!?p> 姒府雖然已不在,可是姒家多年來所積累的人脈,又豈是可以小覷的。
更不遑論,姒家又到底有沒有為他們唯一的大小姐,在背地里有什么秘密安排。
“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