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中,大殿里輕歌曼舞,一片祥和的氣象。
一群宮中舞女在大殿的紅毯上跳著《霓裳》,音樂輕柔溫婉,但是在趙旭看來聽來,都覺得這是靡靡之音,根本提不起一絲的興趣來。
他隨手夾了一顆豆子放向嘴中咀嚼,這種煮出來的青豆還帶著甜味,真得不如油炸花生米好吃。
耳邊傳來皇帝老爹與范老夫子的問答,不過也是一些禮節(jié)性的說詞,并無新意。倒是席大學(xué)士時不時的會插上一嘴,引得趙旭身邊另一位的陸大山長,也會說上兩句,這么有一搭,沒有一搭地,令趙旭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多余的人。
他更希望自己是坐在殿中那些皇子中間,可以看到他們和許多的大臣們在一處竊竊私語著,有說有笑,也不知道談得是什么。
氣氛倒是融洽,并沒有出現(xiàn)滕遂所說的那種火藥味,趙旭甚至希望這場宴會就這么進行下去,一直到散會才好。
一曲終了,那群舞女拜伏之后,飄然退去。
北國談判的代表馬平站起了身來,端著酒杯先向著皇帝老爹敬酒,接著道:“值此兩國交好之際,在下獻丑,特賦詩一首,以博大家一笑!”
他此言一出,眾人都停止了私語,齊齊看向他,趙旭想,這應(yīng)該就是比試開始了。他轉(zhuǎn)頭看向坐于殿尾的滕遂,見他緊緊地鎖著眉頭。
按照對等的原則,既然馬平出來賦詩,他這個鴻臚寺卿也必當要起身相和的,這才是有來有往。
不過,趙旭并不擔心什么,大家都知道這場宴會是一場文化上的交鋒,應(yīng)該都有所準備。馬平的這首詩一定早就寫好了;而滕遂也應(yīng)該是有備而來。
皇帝老爹發(fā)話了:“馬先生請!”
馬平摸著自己下巴的胡須,搖頭晃腦:“北國千里一片好,南朝氣象一派新;鴻雁寒暑往來復(fù),南北笙歌慶安平!”
這首詩就是一首馬屁詩,若是只論詩句來說,并非佳作,但是用在這個場合,卻也很是應(yīng)景。
眾人聽了齊聲喝彩,好像南朝和北國真得就是一派和平一樣。
趙旭卻有些苦澀,失去了幽云十六州的地利,南朝隨時都會被北方的游牧民族沖擊,即便是此時與契丹人的和平,也是三十萬的歲幣換來的。
滕遂站起身來,道:“馬兄既然賦詩慶賀,小弟也獻丑為和,還請大家莫要見笑!”
“滕大人盡管作來!”
滕遂故意裝作思考的樣子,稍作沉思,開口吟道:“黃河北上入大荒,千年故園映蒼茫;風雪難覓燕山路,一朝春來百花香!”
這首詩卻有些異樣,趙旭看向?qū)γ娴谋眹箞F,許多人都皺起了眉頭來。
滕遂的詩意雖然主要還是在講“一朝春來百花香”,但是前面的“難覓燕山路,千年故園,黃河北上”等詞,分明是對中原失去燕山防線的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難得這位滕大人還有一片赤子之心!”趙旭心里暗想著。
不過,單單就詩句而言,滕遂是要比馬平強了許多。
耶律淳不高興起來,起身對著皇帝老爹拱手道:“鄭朝陛下,小王也略通文墨,今日盛宴,也想要展現(xiàn)一番,還望鄭朝陛下應(yīng)允!”
皇帝老爹條件反射一樣得看向了趙旭,也許心里在打著鼓,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能不能對付得了這位北國皇子,卻也只能點著頭:“請!”
耶律淳不再多禮,大踏步地走出了自己的位置,早有人在殿中放上了一張半人高的書案,擺好了筆紙,并有專人硯好了墨汁。
他拿起筆來略一思索,便揮墨而就,左相慕容京和右相李常忍不住地起身走到案后觀看,一邊看著一邊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來。
不一會兒,耶律淳寫罷,對著紙吹了吹,走到了一邊,皇帝老爹示意的身邊的劉公公將那副字拿過來看了看,他的臉也有些掛不住,只是夸道:“好字!七皇子真得寫了一手的好字呀!”
耶律淳笑了笑,道:“這首詞應(yīng)該也是好詞了!”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知道那紙上寫的是什么。
皇帝老爹哼了一聲,將這副字又遞還給了劉公公,劉公公將之交還給了耶律淳,耶律淳又轉(zhuǎn)而遞給了馬平,大聲地道:“馬大人念一念吧!”
馬平接過了紙,大聲吟誦了起來:“萬里江山腳下收,北風起,月如鉤!漫漫長夜,烽火何曾休?一紙和約鎖清秋,酒未酣,志未酬!”
“常思破釜又沉舟,哪堪是,繞指柔?戮盡繁華,擲鞭斷激流!金戈鐵馬踏九州,回眸處,高歌奏!”
這是一首《江城子》,詞寫得狂妄自大,好像如果沒有這一紙和約,耶律淳真得能夠飲馬黃河邊,擊破大鄭朝似的。
到底朝華殿里的大鄭官員居多,便有人經(jīng)不住出聲來罵。
耶律淳挺胸昂首,看向了趙旭,笑道:“這不過是寫詩填詞而已,諸位大人何須如此義憤?若有不愿意者,亦可以以詩詞相回呀?”
他的話,分明就是在向趙旭挑釁,大家的眼神也都齊齊地投向了趙旭。
趙旭有些無奈,他知道自己坐在這里,其實就是為了對付耶律淳的,抬頭看到皇帝老爹的目光也在看著自己,只得站起身來,對著耶律淳一拱手:“既然耶律七郎這般自大,那么小弟也便大言不慚,填詞一首,以為相和!”
“求之不得!”
趙旭緩緩地走向大殿中間的書案,卻在心頭暗暗嘲笑著,論起寫詩詞,雖然他并不是什么高手,但卻是背詩詞的高手。大鄭王朝相當于他那個世界的北宋時期,但是卻沒有出現(xiàn)蘇軾、辛棄疾這樣的填詞高手,相較而言,他隨便背一首宋詞,就能夠名揚天下的。
此時,他的腦海中已經(jīng)有了一首合適的詞,那就是辛棄疾的《南鄉(xiāng)子》。
他來到書案前,提起了沾著墨的筆,卻久久無法下筆。
腦子里念過了這部名篇,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詞里面有一個“北固樓”的地名,這就與如今的詞境格格不入了,這個“北固樓”一定要換一個名字,只是不知道應(yīng)該換成什么呢?
他把此時汴京所有的高樓都想了一遍,卻也沒有一個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