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袁家是該有件喜事沖一沖晦氣了,老爺剛死,家里就鬧成一團,袁本貪心不足,活該死在押解路上。只是奇怪袁立跟著也死了,這一年多家里竟連著死了三口?!?p> “什么三口?四口了,還有三公子的夫人,說是失足落水?!?p> “這一家子是不是沖撞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袁立死的蹊蹺,聽說前一晚剛從蘭絨坊出來,第二日一早便被下人發(fā)現(xiàn)暴斃在家中馬房。那馬夫當時就嚇傻了,據(jù)說現(xiàn)狀很慘…”
綺夢眼睛盯著伙計遞上來的樣品,手卻慢慢停下動作。袁立死了?才回來那天喝醉了酒,記憶有些模糊。朝暮似乎說過袁家只剩下袁榮一個人,那袁立的死與他是不是也有關系?袁本的事,當時她的狀態(tài)不好,隱約聽說了,過后也曾細想過,可是因為恨極了他,聽說他死了只覺痛快。
朝暮恨極了這一家人,而且當年傅家的事,袁立只怕也有參與,所以只怕真的是朝暮下的手,那么袁家就只剩下袁榮一個人…
她打了一個寒顫,后背漸漸伸出冷汗來。那個一直陪在身邊的人,溫柔至極,可是自己從未曾真正見過他的另一面。一時間,碧珠兒的話重又涌上心頭,商圈的人都知道朝暮心狠手辣,因著當初傅家的慘敗,他突然殺回來,有頭腦有手腕夠狠,因此才會迅速將袁家排擠出去。
可是他的目標并不是整垮袁家,如今看來,只怕是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那袁榮是不是?
正想著,伙計又端上一套珍珠,淡淡金色,碩大正圓,毫無瑕疵,周圍發(fā)出一圈贊嘆聲。小二堆著笑臉:“傅夫人,這是剛進洛陽城的,幾年出的極品,只此一套?!?p> 周圍有人輕聲咦了一聲,竊竊私語:“傅夫人?她什么時候回來的?剛才出去的不正是袁榮?聽說他們…”
綺夢沒想到伙計認出了她,皺緊眉頭,暗道自己太過大意。隨手指了指面前的珍珠,另外幾套金飾、碧玉簪子等,也不問價錢。只說讓包起來,一并送到遺夢坊去,賬單直接送到傅家就行。
說完,看也不看其他人,站起身來走出門去,身后一眾伙計滿心歡喜簇擁著送她出門。
在外面又逛了逛,不自覺就到了清水樓。她隨意走上樓去,瞧著呱唧正在忙,也不打擾他,直接走上頂樓。這里有一間私室,只有朝暮和她才能上來。許久不到這樓里來,她慢慢摸上來,四下里靜悄悄的,走廊盡頭便是那扇雕花暗紅色木門。
有光亮透出來,綺夢心內(nèi)一喜,沒想到朝暮今日竟在這里。她翹起嘴角,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推門,卻不想一下子沒有推動。
她看著那古舊的門把手,有些奇怪,呆愣著。這里從來不鎖門的,下面有人看著,沒有客人會上到這里來。不知道怎么想的,綺夢突然用力拍門,挑高聲音喊了兩聲:“朝暮?你在里面?”
門內(nèi)有了響動,凌亂的步子走到門邊,雕花木門打開,朝暮微笑看她,臉色卻有些慌張:“綺夢?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我出來買點東西,路過這里,順便上來看看?!彼呱先?,朝暮卻死死把著門,并不想讓步。
綺夢死死盯著他,桂花香濃烈撲鼻,將朝暮身上好聞的青草香氣都蓋了過去。他發(fā)絲有一些散亂,有幾根落入頸間,潔白的衣領下有一抹鮮艷的紅色。
她忽然伸出手去,輕輕抹去那抹艷紅,低頭淡然一笑:“告訴門內(nèi)的那一位,這款香膏不如之前的,太濃了?!?p> 朝暮臉色變了變,紋絲未動,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綺夢落下手,輕聲說:“那我回去了?!?p>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到家中,與守在門口的錦娘與一眾興奮的姑娘閑聊幾句,看那珍珠已經(jīng)掛在錦娘頸間,煞是奪目耀眼,忍不住笑著打趣了她幾句。說笑玩便直接回了家,隨手拌了些朝暮愛吃的小菜,放在桌上,囑咐下人等爺回來吃。
轉(zhuǎn)頭上樓,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囑咐打掃的婦人:“我今日走了乏了,想上去睡一會,晚飯就不吃了。一會老爺回來,不必叫我?!?p> 見婦人應了,她轉(zhuǎn)身輕輕上樓,腳下樓板嘎吱吱響了起來,這里雖經(jīng)修整,但這座宅子畢竟年歲已老。她忽然想起,自己從來不知道朝暮的“家”到底在哪里?他那被老鼠啃掉半邊臉的母親在哪里?就連兩人成親,都未曾露面?
綺夢嘆息一聲,其實自己根本未曾真正了解過朝暮。草原的記憶漸漸遠去,冰冷的河水再次侵襲而來,綺夢只覺手腳發(fā)麻,渾身無力。
“我累了,再也不想,你要是想,便來帶我走吧?!彼驼Z,對耳邊不停尖聲嚎叫的女聲回復。
窗下有塊活動的板子,抵著一邊壓下去,另一邊便會翹起來。她伸出細長手指探進去,摸出一個掌心大小的錦盒,打開來,里面有一瓶子藥丸。
綺夢握著那瓶子,起身坐到床上。外面已經(jīng)黑透,她不想點燈,便摸黑默默坐著。又過了一會兒,她攤開手掌,借著月光看手心里的瓶子,慢慢起開木塞,到處一粒粒小小的藥丸,白色的一粒粒塞到嘴中,就著冷茶,她整整吃了一瓶子。
身子軟軟地倒下,她嘆息,好舒服啊,隨即滑入漆黑的夢境之中。耳邊的尖叫變成了凄厲的笑聲,不絕于耳,河水漸漸淹沒了她的意識。
她隨著嫣然前行,前面漆黑一片,身后卻有一盞燭光一直跟隨。有聒噪的蛙聲不停斷的叫著,還有人在瘋狂的搖著自己,喉嚨好痛,什么東西在嘴中攪動著,惡心的不行。
綺夢突然一翻身,吐得天昏地暗。小腹處傳來焦灼的熱意,隱隱抽動,好難受。她努力睜開眼,可是眼皮沉重,有影子不斷晃來晃去,嘈雜的聲音不絕于耳。黑了亮、亮了黑,有人就是不讓自己沉睡,每隔一段時間便來折騰自己,嘴里一直都是苦的,她咬緊牙關不想再吞,可是有人拼命扒開她的嘴,灌下一碗又一碗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