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還是后生?既纏于情網(wǎng)之中,誰又能全身而退?不如歸去,不如歸去!”綺夢從睡夢中驚醒,伸手摸去,塌邊已是空蕩蕩的。
窗外傳來夢囈聲,想是呱唧在熟睡。這遺夢坊內(nèi)一切如夢,無數(shù)鮮花不分司機盛開,還有會走的青竹,幻化成人的青蛙,以及各色失了心的女子。坊主只顧尋心,將那失心女子引至房內(nèi),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就如每日里照顧她們起居的若菱,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經(jīng)常會突然消失。她與嫣然所住的水榭,位于一片荷塘之上,那布滿荷花的水面之下,有一尾紅錦鯉,她喜歡浮出水面看兩姐妹讀書。
綺夢不知為何,總覺得她眼內(nèi)一時憐憫,一時戲謔,滿滿的都是戲。青蛙喜歡追逐她四處亂跑,然后在第一絲晨縷破窗而入時,滑進屋內(nèi),叫醒她們。坊主每次外出都會留下很多書,大多都是人間趣事,有已經(jīng)發(fā)生,也有虛緲未來。
“多讀書,心才會大,不會輕易被那些個臭男人騙了去?!狈恢骺偸沁@樣說,可書太多,有些史料又過于生澀,哪個小姑娘愿意常年坐在這里,做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呆子呢?
綺夢午夜夢回,感受著遺夢坊內(nèi)的寂靜,知坊外那條車水馬龍的街市應(yīng)該也陷入沉睡中了。白日里發(fā)生的一切又都映入腦中,嫣然不喜歡她,她從心底里也討厭那個總是惹事的小鬼。
這遺夢坊是她費盡心機才得進入的,遺夢夢醒,忘卻人間愁苦,才能大仇得報。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深陷情債,循環(huán)世間不得脫離,每一世都要歷經(jīng)苦痛,可卻不知道為什么?一絲游魂縹緲,循著這遺夢坊而來,卻苦于不得進,轉(zhuǎn)世卻得了機緣遇到這一面坊主。
這面坊主是個喜歡拾人的,總是揀了人帶回坊子,才得了機緣進行這遺夢坊。如何割斷青絲,忘卻愁苦,脫離世事攪擾,才是她現(xiàn)今的要事。偏那臭丫頭將她帶出坊外,險險出了事,真真是討厭至極。
現(xiàn)下塌邊空蕩,想必她又偷偷溜了出去,這次連青蛙都沒有驚動呢。她還真是傻,竟相信一個人間當鋪里會有神仙哥哥,也不是一星半點的缺心眼兒。若是她走了,這坊子也能安靜一些,不過都是坊主撿回來的,誰比誰還能金貴多少不成?這坊子里的女子或走或留,不過都是緣,連坊主也是干涉不得。
嫣然已經(jīng)潛入巷子,遺夢坊每日里都會飄到不同的地點,但一直都是在西市徘徊。因著坊主在哪兒,坊子一般都跟到哪里。她偷偷溜出來,四下里尋找,終于被她發(fā)現(xiàn)熟悉的街市。
袁記的牌子還掛在那里,她嫣然一笑,心內(nèi)得意。神仙哥哥?我嫣然來會一會你,有多少兔絨,你也得乖乖交出來。
那二樓上,袁榮早早熄了燈,躲在暗處等候。他不知那小女孩還會不會再來,但想著既然前一晚被突然發(fā)現(xiàn),若真是賊,想必沒有得手要的東西。自家當鋪好東西甚多,估摸著還會再來。
他等至半夜,也不見有人上來,一時困倦,頭一低就要打起盹來。突然,窗棱咯噔一響,有人悄悄爬了進來。袁榮瞬間清醒,借著月光,依稀可以辨認那是個年輕女孩的身影,她撩著裙擺,悄無聲息地滑落屋內(nèi)。
袁榮看準時機,一個健步?jīng)_了上去,一把抱住那個女孩,一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口鼻。嫣然嚇得魂飛魄散,死命掙扎。
“不要動,小賊?!倍厒鱽淼统恋暮浅猓锹曇魠s是好聽極了,嫣然不覺停住掙扎,眼珠子咕嚕嚕一轉(zhuǎn),想必是神仙哥哥。
“你不要叫,我就放開你,好不好?”袁榮再次說話。
她點點頭,很是乖巧。袁榮心中一喜,卻并不敢直接撒開她,只是松開那只捂住口鼻的手。
嫣然一時被放開,大口的喘著氣,倒是不敢亂動。
“你到底是誰?到我袁家來做什么?”
“你放開我,這樣怎么說話呀?!辨倘槐粡暮竺嫠浪辣ё。B神仙哥哥的臉都看不清,不免有些不悅。
“我放開你,你保證不跑?”
“我不跑,放心吧?!辨倘谎壑樽觼y轉(zhuǎn),這神仙哥哥好像有點傻呢,得了兔絨不跑才怪。
袁榮想了想,慢慢放開手,自己挪去窗邊,堵住出口,看她還怎么跳窗逃跑。嫣然得了自在,忙回頭看去,突然呆住。那是個劍眉星目的少年,身著一件牙白色長袍,木簪挽著長發(fā),競比小青還要好看上三分。
他此時正雙臂抱于胸前,微笑著看向自己,嘴角向一側(cè)翹起,帶著三分戲謔的神情。嫣然不覺臉微微發(fā)燙,這世間怎會有這樣好看的男子,不,是神仙哥哥。
“你不是昨天那個女孩子?”袁榮此時看清楚她的模樣,突然疑惑。
嫣然聞言撅起嘴,心想討厭的綺夢,也不答話,只是背著手裝作打量屋子,偷偷尋找兔絨的影子,一邊隨口說道:“什么昨晚的女孩子?我第一次上來的呀?!?p> 袁榮瞇起眼睛,眼前的女孩子身量要高一些,明顯比昨晚女孩要大上一些。而且鵝蛋臉大眼,嬌憨明艷。昨晚那個女孩子,身量瘦小,確實瓜子臉,眉目如畫,倒偏精致娟秀些。
他一時有些失望,也不知眼前這個女孩子會不會昨天的本事,怎么不見那個女孩再來呢?
“喂,神仙哥哥,你的兔絨藏在哪里了?”
“嗯?”
“我問你兔絨藏在哪里了?”
“什么兔絨?”
“綺夢說你這里有兔絨的啊。”嫣然見他裝傻,一時氣憤,跺腳質(zhì)問。
原來昨夜那女孩叫綺夢,袁榮翹起嘴角,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我問你兔絨呢。“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兔絨,不過我袁家確實有寶貝,你要不要和我去瞧?”袁榮只覺得眼前女孩亦是嬌憨可愛,眼睛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好呀好呀?!版倘慌氖中Φ溃僬f。樓下突然傳來喊聲:“阿榮,你又搗什么鬼?大半夜吵什么?”
嫣然嚇了一跳,袁榮擺擺手,示意她躲到床上去。她才在被下藏好,就聽見門鎖嘩啦一響,袁榮也已滑入杯中,正挨著她而臥,陌生少年的氣息撲鼻而來,嫣然不由的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