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寬闊,兩邊滿是各色商鋪,隔著門板看去,內里擺放著各色物件,琳瑯滿目。
嫣然一雙眼睛完全不夠用,一時跑到燈籠鋪子去戳那紅紅的紙燈籠,一時又穿過門板去揪成衣鋪子里的綢緞。
“呱唧,外面好好玩,不似咱們坊子里只有花草,這里有這么多有意思的東西喲?!辨倘粐\嘰咕咕說個不停,呱唧則苦著臉跟在后面,身上還背著一個呼呼大睡的綺夢。
嫣然將整條街都逛遍了,才兀自戀戀不舍的停下腳步,遠遠的天邊隱約發(fā)青,只怕再不回去要被人發(fā)現。她咬著手指,眼珠子咕嚕嚕的轉個不停,突然伸出右手,指向一家掛有風鈴的二層鋪子,對呱唧說:“就是那里了?!?p> 呱唧跟著看去,門口掛著一塊老字號招牌:袁記典當。
“不要吧,小姐,萬一被坊主知道了,會被責罵的?!?p> “我們只說是綺夢自己溜出來的就好了,責罵也是她被責罵,不會是我們。再說了,她現下睡得正香,怎么會知道是我們帶她出來?“
“可是,小姐…”
“別廢話了,放過去。”嫣然掐著腰,豎起眉毛,立時就要發(fā)作。
呱唧沒有辦法,只得馱著綺夢蹦了過去,跳上二樓,循著一處半掩的窗子,溜了進去。嫣然看著他獨自一人出來,滿意地拍拍雙手,高高興興轉身離去。
二樓內,光線昏暗,綺夢從地上爬起來,揉揉發(fā)僵的脖子,暗啐:“臭丫頭,害老娘裝睡裝了一路,脖子都僵了?!闭f完,伸著小胳膊小腿,爬上半高的窗子,正準備翻身出去。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呵斥:“站住,你誰呀?”
綺夢嚇了一跳,一時扒不住,從窗沿上的掉落下來,暗到不好,這鋪子里怎么還睡著人?轉身回看,一個人影正從榻上直起身來,揉著眼睛朝這邊看來。
還好,是個孩子。綺夢暗自松了一口氣,拍拍裙上的浮土,站起身來:“我,我走錯了,現下馬上要回家去?!?p> “等等,你叫什么?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家?你是不是來偷東西的?”
“你才是小偷,告訴你我是走錯了。”
男孩子下地,走過來,低頭看著這個眼神兇狠的小姑娘:“莫要胡說,走錯了怎么會從窗戶進來?而且還要上到二樓來?必是有準備才上來的?!?p> “我…我就是走錯了?!本_夢見那小孩愈發(fā)難纏,索性耍起賴來:“我這人愛夢游,自己都不知道半夜會跑去哪里,你剛才要不是叫醒我,我早就離開了。再說,你看見我拿了什么東西嗎?”
男孩搖搖頭,女孩身形瘦弱,只著一件單衣,上下根本沒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自然不會私藏什么。
“再說,你這二樓什么都沒有,憑什么說我是來偷東西?”綺夢見他啞然,愈發(fā)理直氣壯,直說的男孩一時怔住。
她暗自偷笑,一轉身用力一躍,從窗戶翻了出去。男孩低呼一聲,趴在窗沿上往下看,才看見那小小的一抹身影已經輕飄飄落地,扭頭朝他一笑,便急急鉆入街角,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袁榮,你在吵什么?莫要再跳窗出去!”房門嘩啦啦一聲落了鎖,走進一十七八歲的壯碩年輕男子,見他站在房中,窗子緊閉,遂放了心,只說:“父親罰你抄的的家規(guī),抄完沒有?再抄不完,今天也不要出門。”
袁榮皺皺鼻子,雖然不耐煩,還是恭敬低下頭,“就好了,大哥。”
“嗯,快一點,父親還等著?!澳凶又赜謷焐湘i,騰騰騰下樓去了。袁榮不屑地朝榻上一仰,翹起二郎腿,暗自思索,剛才那小女孩很有意思的樣子,這么高的地方竟然摔不到她?不知是誰家的小孩,這么有趣,自己要有這樣本事就好了。
他想著愈發(fā)興奮,再也睡不著,索性起來,點起燭燈,開始抄起家規(guī)。心內想著早早抄完,好出去打聽打聽哪家的小孩有這樣的本事。
嫣然才走進遺夢坊,小青便驚慌失措地跑過來,一邊使眼色一邊猛打手勢。她不明所以,不耐煩地嚷到:“打什么啞謎,好好說話!“
“你先好好說話!”身后響起呵斥,嫣然還未來及回頭,便被母親一把揪住衣領提溜起來。她嚇得手腳縮在一處,心道不好,只怕要挨一頓打了。
“誰允許你半夜私跑出去的?!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沒經我允許,不得私自跨出坊子半步?“母親厲聲呵斥,一只手里隱約亮起,嫣然閉上眼睛,只道完蛋了。
被扔回屋子里的時候,嫣然的眼淚還未擦干,摸著屁股呲牙咧嘴的站起身。卻見那榻上坐起小小的一只,她揉著眼睛對嫣然說:”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現在才回來?“
嫣然頓時愣住,下一刻咬牙切齒地問:“你怎么在這里?”
“姐姐,我一直睡在這里的呀。半夜找不到你,好害怕?!?p> “你…你…”嫣然氣得說不出話來,屁股越發(fā)疼痛難忍,暗自發(fā)狠,好你個呱唧,敢騙我,一會兒就把你的碧珠吃掉,哼。
“姐姐,綺夢做了個怪夢,好像掉到人間,黑乎乎的屋子里,滿是稀奇古怪的東西。還要一個神仙哥哥,說要送我一只兔絨,長長的毛,特別可愛。我才摸了一下,就被你吵醒了呢?!本_夢撅著嘴,舉著雙手,兀自回味。
兔絨?若菱上次好像還說想要在院內移一株,卻苦于找不到。原來剛才那間鋪子里就有?可是綺夢是怎么回來的?難道真有神仙哥哥?神仙?還哥哥?嫣然瞬間被激起了好奇心,打定主意夜間去探一探,全然忘記了屁股上的痛。
綺夢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知她已經上了勾,翹起嘴角暗自一笑,就這般小孩子心性,還能斗得過自己?得意過后,復又黯然,前世記憶模糊,只知道自己已然成年,卻經歷生死之痛,再醒來便伸出水仙之中,被坊主帶來這里,當做小孩子來養(yǎng),加上這個霸道的小孩子不時使著絆子,這日子越發(fā)過得憋悶至極。
剛剛落腳那鋪子,見著的那個男孩子,突然心下蕩漾,似勾起什么往事,只覺得心痛難忍,才從窗前跌落,有了那一番對話。
只不知那個人與前世的自己有著什么淵源?她也兀自陷入沉思,一時間,屋內安靜下來,兩個小女孩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