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秀成一拍桌子從座上起來慷慨地說道，他拿著信封走到郜永寬面前，一副和顏說：“剛才，本主只是想試探一下你們對天國是否忠心。而今，本主終于知道了！”他把信封輕輕扯開，——里面竟是空的。
“撲通”一聲，郜永寬悲慟跪在李秀成面前，聲淚俱下道：“末將不知忠王一番良苦用心，還差一點(diǎn)就把您給傷了，請忠王懲罰末將！”
李秀成俯身扶起郜永寬，說：“你別怪本主疑心太重，本主這樣做也是迫不得以。如今我軍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叛徒，企圖挑撥離間，亂我軍心……”
郜永寬立即甩手指著其他三王怒道：“要讓老子知道誰是他娘的叛徒，老子非把他碎尸萬段不可！”
“賣主求榮——天誅地滅！”其他三王攥緊了拳頭亢聲說道。
李秀成向四王投以贊許的目光，并語重心長地說：“眼下我們天國正處于危難時期，此時此刻，正需要我們彼此萬眾一心共度難關(guān)，還望諸位務(wù)必要盡忠盡職！……”
郜永寬等四人信誓旦旦地說：“請忠王寬心，我等平生最鄙棄那種貪生怕死奴顏婢膝之人，也絕不容忍手下有這種人存在！——我等都受天王多年栽培，如今天國遇到了困難，我等豈能生有二心？——忘恩負(fù)義賣主求榮，堂堂七尺漢子，豈能做這種卑鄙之事！”
“有諸位這些話，本主就放心了……”
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李秀成排除了郜永寬等四人是叛徒的可能，同時也堅(jiān)信——定是李明成派出潛入清營的護(hù)衛(wèi)叛變了。他帶兵出了酥州，在馬塘橋屯扎，打算用犄角的形式保衛(wèi)酥州。
臨行之時，李秀成心底里驀地涌出了一種莫名的不安，稍作躊躇，便解下佩劍遞給了李明成。
“今日我把天王所賜寶劍留下給你，此劍代我執(zhí)行權(quán)力，如果有擾亂軍心者，你可先斬后奏！”
……
沒過兩天，在上Hai城外被太平軍打得焦頭爛額的淮軍和洋槍隊(duì)經(jīng)過一番稀里糊涂的整頓，又氣勢洶洶地來到了酥州城下。
李鴻章把大軍跟畫圓似地在城外圍了幾圈，把洋槍隊(duì)擺在對陣最前，所有炮口都對準(zhǔn)了城里，擺出了一副馬上就要攻城的架勢。
李鴻章的“干兒子”戈登為了搶個“頭功”。
——不，說的準(zhǔn)確些，無非是為了先沖進(jìn)酥州城多搶些金銀財(cái)寶，因?yàn)樗摹傲x父大人”告訴他，——酥州忠王府里金銀“堆積過山”。
于是，他便急不可耐地跑來向“義父”請戰(zhàn)了。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fā)來的兵……”
見到李鴻章時，李鴻章正在營房里搖頭晃腦地哼著京戲《空城計(jì)》里的曲段。
大戰(zhàn)在即，看“義父”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兒，戈登有些急了，他給“義父”作了一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眼下大軍攻城在即，義父怎么還有心思在這兒悠哉悠哉？”
“哦——戈登先生，有何貴干？”李鴻章瞟了戈登一眼，嘴里繼續(xù)哼唧著那不成調(diào)的曲子。
“義父大人！”戈登叫嚷著打斷了李鴻章的哼唱?！傲x子此次特來請纓出戰(zhàn)，愿率‘常勝軍’作為先鋒殺進(jìn)酥州城！”
李鴻章有些不以為然地?fù)u搖頭，心說就你這點(diǎn)心思我還不知道？——他嘿嘿一笑，把戈登引到了一間密室里，爺倆兒悄悄談了起來。
“戈登先生，你這急于為朝廷平患的精神實(shí)堪稱賞，只是……”
戈登把藍(lán)眼一瞪，：“義父大人，義子的‘常勝軍’一向沖鋒在前，這次為何擺好了陣勢卻遲遲不肯動手？難道是義父大人不相信義子了？——義父您盡管放心，等沖進(jìn)酥州城，搶到的金銀財(cái)寶我一定……”
“哪里哪里，”李鴻章連連擺手解釋，“你看你，戈登先生誤解為父了，咱爺倆兒還分什么你我？分就見外了?！皇牵巯轮恍钄[出攻城的架勢就行了，不必急于攻城；炮彈更不能放進(jìn)炮膛，不然萬一走火可就不好辦了……”
“不是……這為什么？”戈登很是費(fèi)解地看著李鴻章。
“炮聲一響炮彈一出，那些珠寶翠玉什么的，豈不都變成了一堆粉末兒？——這多不劃算?！?p> “那……”
李鴻章睒睒眼，會意一笑，神神秘秘地從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展開——放到戈登面前。
戈登把信捧在手中，正著倒著看了老半天，尷尬一笑，面有炯色地說：“義父大人……我，我不認(rèn)得中國字兒，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這是酥州城里的幾個長毛賊頭子給為父的乞降信……”
“乞降信？——義父快念來聽聽！”
李鴻章唔了聲，接過信，一手捏著信紙左上角，一手捏著右下角，念道：“撫臺大人，久違爾之大名如雷貫耳……”
李鴻章頗為得意地念著，戈登坐在一旁手托下巴瞪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聽著。
李鴻章讀罷信，戈登咯咯地笑了起來，伸過大拇指說：“義父大人計(jì)高智廣，把酥州城里的長毛賊給瓦解了……呵呵，能跟您結(jié)為父子，我三生有幸！”
李鴻章見干兒子這般夸贊自己，便更加得意洋洋，他起身踱起了方步，輕輕地用兩根手指捏著下唇略顯花白的幾根鯰魚須，裝出一副深謀遠(yuǎn)慮的樣子：“嗯，眼下宜大軍壓境，要以攻心為主，攻心為主……”
戈登起身向李鴻章施了個大禮，說：“一切聽從義父大人安排，義子隨時接受您的調(diào)遣。”
隨后，李鴻章傳來一名部將，下令道：“聽著，你馬上找人寫一批招降信，讓酥州城里的那些長毛賊從速投降！——告訴他們，歸順朝廷有吃有喝有餉錢，——對了，還能多納幾房小妾！”
又一名部將被傳進(jìn)來。
李鴻章唾沫也不咽地繼續(xù)下令說：“嗯，你速速派一部分士卒化裝進(jìn)入酥州城，進(jìn)城之后就散布消息，就說江寧城已被我軍攻破，洪秀全那老兒已經(jīng)吹燈拔蠟了。……另外，你想辦法跟酥州城里那一幫子叛徒說說，讓他們盡快到這兒來談判，既然是跟本撫談判，就必須得有誠意才行?！屗麄冎凶畲蟮墓賰簛怼８嬖V他們，要是打發(fā)手下的嘍啰來，本撫概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