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醒來時,發(fā)現(xiàn)他正被兩名消防隊員架著,被另一名消防隊員用水管子沖著。幾名圍觀的市民在一旁議論紛紛:“這他娘是吃屎長大的,咋這么臭?就這個貨還有臉跳河,這得浪費多少水?……”
張三豐回到家時已近午夜,但門卻怎么也打不開了。張三豐正折騰得起勁之時,王二瞇著惺忪的睡眼從隔壁屋里走了出來。王二看著張三豐就沒好聲氣的高喊:“干啥呢?門整壞了讓你賠!”張三豐這張嘴是真正剛剛吃過屎的,怎么肯示弱:“發(fā)臆癥了?喝兩口糞湯子清醒清醒!”王二臉上的橫肉抽動著,隨手抓起墻邊戳著的一把斧子走了上來:“媽的!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王二剛來到張三豐身邊,那股勢氣就被張三豐身上的臭氣壓了下去。王二捂著鼻子打量著張三豐:“你他媽掉糞坑里了?這么臭!知道為啥打不開門?”張三豐看著王二不說話。王二一臉得意:“你媳婦已經(jīng)把房子賣給我了,鎖我已經(jīng)換過了。”王二一指窗下的一堆東西:“看著沒,你的東西都在那呢!明天抓緊整走,過期就啥都沒有了!”王二說完捏著鼻子轉(zhuǎn)身回屋了。張三豐呆若木雞,他知道王二沒有騙他,這房子早就更名到高曉雅的名下,而且賣房子這種事高曉雅絕對做得出。張三豐現(xiàn)在明白了高曉雅臨走時所說的“不義”的含義。他恨死了這個女人。張三豐覺得他沒理由和王二鬧,那就只能卷鋪蓋走人,去哪呢?張三豐一臉的茫然。
屋漏偏逢連夜雨,沒屋,雨下得更大。張三豐不想避雨,他也沒地方避雨,他就想在雨中澆著,澆吧,澆吧,澆死算了!張三豐在雨中不停地奔跑著,呼喊著,把這些年積在心底的激憤全部呼喊了出來。他不明白人活著怎么就這么難,做壞人難,做不好不壞的人難,做好人更難!他這輩子就是來受罪的嗎?這就是天理嗎?這就是人生嗎?這就是道義嗎?這就是愛情嗎?這就是良知嗎?這就是光明嗎?這就是追求嗎?這就是希望嗎?這就是溫暖嗎?這就是自我嗎?這就是什么?這什么都不是!什么他媽的都不是!雨是冷的,天是黑的,心比天更黑!我去你奶奶的老天!去你奶奶的公理!去你奶奶的正義!我去你奶奶的我的人生!張三豐感覺無數(shù)的怒氣、怨氣、詛咒、謾罵在體內(nèi)燃燒著,要把他燒焦,燒成灰燼,他瘋狂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脫得一絲不掛,任憑雨水沖刷著身體。冥冥中兩個身影在向他招手,一個是他的父親,一個是他的兒子。張三豐努力地伸著雙手,想抓住那兩雙手,而那兩個人卻轉(zhuǎn)頭向著雨中跑去。張三豐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他想他們,那才是他的人生他的生活。雨下到天亮,張三豐跑到了天亮。雨最終停了,張三豐卻還在奔跑著。
張三豐因為裸奔被抓進了派出所。警察審訊張三豐。張三豐說他是折翼的天使,不小心墜落到了凡間,天堂的人都是光著身子的。警察給高曉雅打電話。電話里的高曉雅讓警察直接斃了這混蛋。警察給張三豐的單位領(lǐng)導打電話,白校長聞訊趕來,在審訊書上簽了字,帶著張三豐出了派出所。張三豐扒開自己的頭發(fā)讓白校長給他抓蛆吃,白校長惡心至極,扔下一句,“你他媽就是個吃屎的貨!”轉(zhuǎn)身離開。
張三豐扒著自己的頭發(fā),見人就求人給他抓蛆吃,沒人幫忙他就自己抓,將頭發(fā)一把把的薅下,塞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吃著,不時還邀請圍觀的人一起品嘗。圍觀的人不肯吃,張三豐很生氣,追著圍觀的人要抓他們頭上的蛆。姑娘媳婦老人孩子開始看著樂,后來無不嚇得雞飛狗跳哭爹喊娘。七星街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張三豐瘋了。
張三豐真瘋了,將自己的腦袋薅成了血葫蘆,蒼蠅在上面嗡嗡的飛,狗見著一定要張兩下鼻孔,膽小的孩子看一眼就沒命的哭,連殺豬的王二看后都惡心得想吐,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阿美不怕張三豐。
阿美將張三豐拉進店里,安慰張三豐坐下,小心地剃掉了張三豐的頭發(fā),然后用肥皂水將張三豐的頭洗凈,親切地告訴張三豐,蛆已經(jīng)被她抓沒了,張三豐以后不要再抓蛆了。張三豐似乎真的聽明白了,呆呆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久久無語。突然,張三豐抱住阿美的腰放聲痛哭起來,直哭得像個孩子。阿美一動不動地站著,像個母親在撫慰著自己的孩子。張三豐哭夠了,站起身,摸了摸空蕩蕩的衣兜,說了一句,“下次再給,”轉(zhuǎn)身出了阿美發(fā)廊。
街上的人見著張三豐都躲得遠遠的,并小聲議論著:“離他遠點,精神病,殺人不償命!”張三豐回頭觀看,那些議論的人已經(jīng)飛也似的跑了。張三豐去向王二要房門鑰匙,他要拿走那本日記本。王二很緊張,遞鑰匙的時候竟然將鑰匙掉在了地上。張三豐向著王二呲牙笑了笑,王二竟然打了一個冷戰(zhàn)。張三豐拿著鑰匙打開了房門,他想拿著日記本離開,但邁出房門的腳又收了回來。王二早就想買他的房子,以挖除他這個眼中釘。高曉雅一直抻著沒賣是想多勒王二點錢?,F(xiàn)在他們兩個一拍即合,合起伙來欺負自己,自己不能就這樣讓他們得逞。縱容壞人就是坑害好人,對待惡人就應(yīng)該以牙還牙,干嘛非做好人?我去他奶奶的好人!老子是從便池里爬出來的,真正吃過屎的人,還怕這兩頭鳥?張三豐想著將王二的鑰匙掛在了自己的腰上,邁步出了屋。
王二見張三豐從屋內(nèi)走出,笑臉相迎,向張三豐索要鑰匙。張三豐像沒聽到王二的話,隨手抓起肉案上的一把剔肉的尖刀捌在了后腰,邁步向街上走去。王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跺了跺腳咧嘴罵了一句:“媽的,要不是神經(jīng)病,老子弄死你!”王二罵完轉(zhuǎn)身進屋去給高曉雅打電話,他要退房子。
張三豐腰里捌著殺豬刀走起路來很不適應(yīng),沒辦法只好將刀握在了手里。張三豐拿刀本來是嚇唬王二的,沒想到街上的人一見他都如老鼠見了貓唯恐避之不及。街上似乎頓時清靜了許多,但暗地里卻有無數(shù)只眼睛在盯著張三豐。有人已經(jīng)認出那把刀是王二的,有人看到了刀上的血,有人猜測王二可能已被張三豐殺了,更有人猜測張三豐拿著刀是去殺他老婆高曉雅。有人開始害怕,他曾對不住張三豐,張三豐會不會對他痛下毒手。還有膽小的已經(jīng)哭了起來,因為他當學生的時候暗地里罵過張三豐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