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名叫趙晚棠,父親趙士尹官居從二品內閣學士,是一個典型的書呆子,最大的愛好,除了和他唯一的摯友、也就是趙晚棠的干爹下下棋外,便是憋在自己的書房看書;心情不順暢了,就寫折子上奏罵人,怒刷一波存在感,尤其是最擅長不帶臟字卻能把你說的體無完膚,脾氣上來了,就連皇帝老子都敢陰陽怪氣。這樣的人物,偏偏先皇在世時,曾送給他一幅御筆親寫‘直言不諱’四個字,這對于文官來說,可就相當于尚方寶劍黃馬褂啊,所以即使當今皇上偶爾會被氣的咬牙切齒,但還是只能默默忍了,最嚴重就是找個他上朝遲到的理由,克扣他些銀兩罷了。
而趙晚棠的生母,趙士尹唯一的夫人,最大的愛好,便是買房子、鋪子,然后定時收房租。所以即使克扣些銀兩,說實話,看不到眼里,真的看不到眼里。
一家之主都不太正常,也就不要要求其余成員品行能有多么正常了。
趙晚棠有時候掐著指頭算算,自己嫁給皇上也有六年了。雖然如今自己也不過將將22歲,但等新人入了宮,一個個十六七歲花一樣的年紀,自己就是老棒子咯。
“白芷啊~”低頭翻書的趙晚棠喚道。
“哎,娘娘?!卑总普痛ò卦谝慌脏竟献恿奶欤犚娭髯咏辛?,急忙跑過來。
“東墻上的薔薇花,是不是開了?”趙晚棠頭都懶得抬。
白芷想了想“奴婢有一段時間沒去后邊小道上了,欸,川柏,你前些個不是剛去了嗎?薔薇花開了嗎?”
川柏正收拾兩人嗑瓜子掉在地上的殼呢,也不走過來,就隔著那么段距離喊道“娘娘,還得些日子呢,如今不過才三月末,怎么也要進了四月花才熟呢。”
趙晚棠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白芷繼續(xù)該干什么干什么吧。白芷剛走沒兩步,就聽見自家主子聲音很低的說了一句“沒眼色的東西。”
白芷一愣,回頭看了看娘娘,見她神色平靜并無異樣,便又看了眼青黛,青黛向著地上的瓜子皮示意了一下,白芷立馬會意,趕緊小跑著把沒吃完的瓜子從川柏手里奪了過來,獻寶似的說道“娘娘,這是剛出鍋的炒瓜子,用細鹽入了味兒的,您來點嗎?”
趙晚棠這才放下書,青黛急忙扶著她直起身子,川柏默契的搬來小木桌放在軟榻前,又搬來三把椅子,四人圍著桌子坐下。
“川柏你這些個日子盯著點,那薔薇花顏色變了,就趕緊過來說著?!壁w晚棠手上有護甲,只有雙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能用,因此剝瓜子皮便慢了許多,但有青黛和川柏兩個機靈的伺候著,嘴倒也沒閑著,只是享受自己剝瓜子的樂趣罷了。
“放心吧主子,奴才日日盯著呢。每日傍晚去取飯都要繞一段路去看看那花熟了沒,生怕開的老了入口發(fā)澀?!贝ò匦χf道。
“娘娘,今年的薔薇花,是熬粥還是做醬?”白芷是趙晚棠從娘家?guī)С鰜淼?,自小便跟著她,最像主子,吃心也最重?p> 趙晚棠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開口“看能摘多少吧,少了,就都做醬,分一些出來讓晚舟哥哥給干爹帶回去點。”
“今年估計能開不少呢,自從浣衣局搬走了,東墻那邊三天也見不到個人影,沒人管,那藤蔓跟瘋了一般爬的滿墻都是。說不定,多的還能讓娘娘釀點酒喝呢!”川柏一想到自家娘娘釀的青梅酒就流口水。
趙晚棠白了他一眼,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明明酒量還不如白芷高呢,偏就喜歡喝兩口,不說誰家用薔薇花釀酒,就說釀酒那十幾道工序,你以為你家主子我有這么多閑工夫啊?!?p> “是是是,是小的嘴饞。娘娘,您吃瓜子~”川柏諂媚的把一小把裝著瓜子仁的小碟遞過去。
趙晚棠瞪了他一眼,倒出瓜子一把塞進嘴里。
“過兩日我就可以出宮了,娘娘,您的畫稿?”青黛突然開口說道。
趙晚棠一愣、皺眉“就剩兩日了?”
青黛點了點頭。
“該死的。”趙晚棠拍了拍手,白芷急忙給她遞過軟帕擦手?!拔易笥宜愕?,應該還有五六日才對呢???”
青黛啖笑不語,幫著川柏把桌子收拾干凈了。
“白芷,我這一次的畫稿還剩幾幅?”
“娘娘,加上您今早剛畫的兩幅,正好50幅?!?p> 趙晚棠一下子躺倒在身后的軟榻上。
“我的天啊,那豈不是還有整整十幅沒畫,不行,畫不完了,不干了?!?p> 白芷、青黛、川柏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知道娘娘又開始了,每四個月交一次稿她都要這么鬧一次,這么多年了,一點記性也沒長。
“娘娘,奴婢五天前就開始提醒您了,是您一直說,‘還早’‘不慌’,不放在心上的?!卑总茻o奈的說道。
“我不管,反正我兩天畫不出十幅來,累死也畫不出來,隨便吧。”趙晚棠翻了個身,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穩(wěn)重的、起身都要人攙扶的模樣。
白芷嘆了口氣,和青黛對視一眼,走到娘娘身邊,一人扶著她半邊身子。
“一、二、起!”
兩人一使勁兒,將趙晚棠扶坐了起來。
川柏非常麻利的將毛筆遞了過去。
“娘娘,您與其在這里鬧脾氣,不如早早開始動筆,你忘了上一年,你兩天趕出12幅的壯舉了嗎?區(qū)區(qū)十幅,對您來說還不是小意思?!?p> “你覺得小意思,那你來?!壁w晚棠把筆往白芷面前一丟。
“娘娘!”白芷起的跺腳。
“娘娘,您想想,有那么多人,都等著看您的作品呢啊?!鼻圜鞙販厝崛嵋痪湓挘幸??!澳羰沁@一次不讓奴婢幫您把稿子送出去,等下次再有機會,可就又是四個月以后了,你難道要四個月,都一點新東西不出嗎?您的讀者該有多可憐啊。”
白芷和川柏連連點頭。
趙晚棠委屈的看了看青黛、又看了看白芷,終于服從的嘆了口氣。
其實她心里比誰都明白這一點,可就是,知道歸知道,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兒嘛。
她惡狠狠的瞪著面前雪白的宣紙,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為我研磨吧。川柏,你去內務府要些大紅蠟燭來,越粗越好,咱們又要開始挑燈夜戰(zhàn)了?!?p> “是,娘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