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這女仙頓時驚住沒了氣焰的這人正是九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的無咎司神。只說這司神之職,便是天界頂要的上神職位,專管九天司法,規(guī)定天界律令,主掌九天司懲閣。雖說他是個鮮少露面的神仙,但這個仙子縱使再不知天高地厚也是見過幾次的。
“流露仙子?!迸赃叺睦项^向流露行了個禮。流露點了點頭,瞧著阿桐離去的方向糾結(jié),不解的看著無咎。
“流露見過司神,司神可知方才跑過去的乃是一只妖?”流露問得小心,這司神是九重天一眾上神之中最不講情面最不易近人的神仙,方才他莫名擋了自己的靈力,讓她心中很是疑惑,難道這上神就不曾察覺到那濃厚的妖氣?
誰知她等著答案,無咎不慌不忙的環(huán)顧了四周,反問道:“妖?哪里來的妖?我怎的未看見,月三,你可看見了?”
“啊?”月三,也就是旁邊那佝著身子的老頭被他問得一驚,蹬大著眼睛瞧著他。方才連他一個小小地仙都察覺到方才那女子身上的妖氣,難道司神未察覺出來?
“回,,,回司神,小仙并未瞧見哪里有妖,之時方才見一個人間女子跑過,她身上并無妖氣呀,也不知流露仙子說的妖在哪里?”月三雖是地仙,但終究一把年紀怎會不懂無咎話里的意思,裝作糊涂似的答道。
流露只覺得奇怪:“怎會?方才那跑過去的女子妖氣甚重,我在殿中便感知到了,所以才一路追了她來。今日是祭春之日,我按照慣例下界布春,若是有妖要在今日圖謀不軌,我流露定當不允!”
流露性子直,自從上一屆春神出事之后便被臨危受命擔起布春一事,幾千年來兢兢業(yè)業(yè)不敢出一點事情為的就是哪天轉(zhuǎn)正當上個正經(jīng)的春神。今日有妖出現(xiàn),她不敢馬虎自然要調(diào)查清楚。
“仙子難道以為我會說假?”無咎看著她,聲音冷了幾分。他面相瞧著就是個冷酷的神仙,如今更是讓人起了一層寒意。
“流露不敢,只是...”
“仙子大約忘了這里是什么地方。梧桐祖殿豈是一般小妖能夠進得來的?若真有妖進來,可見她法力也是非比尋常。若是法力高深的妖,身上氣味又怎會讓你察覺?我看,仙子太過失驚倒怪了些。“
失驚倒怪這四字將流露的囤積在嗓子眼的話全都咽進了肚子里,她不敢出聲,面前這位司神是何等人物,乃是九天上再公正無二的人物,他都如此說了,莫非真的是自己看錯了?
的確的確,一般小妖是進不來梧桐祖殿的,若是有妖且從司神面前跑過,他又怎會不出手呢?
“司神所言極是,流露這幾日與冬神交接事宜忙昏了頭腦,險些傷了凡人,幸而司神阻止,不然就釀成大禍!”
流露畢恭畢敬,消了心中的疑慮便仔細的瞧著面前的上神,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感嘆。這無咎司神原在九重天時便是個極少露面的神仙,自從三千年前搬離九重天之后更是少見,只是偶爾倒在這梧桐祖殿幸得一見。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這司神事務(wù)繁瑣,況且世間又何其之大,他卻偏偏每到立春這日要來人間的梧桐祖殿?
“月三,接下來的事你好生督促著?!睙o咎朝著旁邊的人吩咐道,眼睛一直盯著一個方向。
“司神這就要走?”月三摸不著頭腦,以往都是等祭春結(jié)束之后他才會走,今日怎的要走得如此之早。
無咎沒有說話,只是朝著方才阿桐離去的方向匆匆走了去,腳步從未如此焦急過。
九天上一直流傳著一句話,面不露色、衣不撩動、步不生風,說的就是這無咎司神不論何時何地發(fā)生何事都不驚不異的派頭,如今這匆忙離去的樣子卻是一點也不符這話。
......
立春一日,百草回芽。
人間極為重視這冬去之后的第一個節(jié)氣。
路上少不得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和場面,阿桐卻無心可看。只顧的一味瞧著后頭,那三個神仙是不是追了上來。她一屆小妖從未出過猗天蘇門,今日出來便碰上三個神仙,要是她法力高強還無需擔心什么,只是自己實在是個不精進的妖精,碰上了只能逃得遠遠的。
自己這個小渣渣,也不知主上為何非要派她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且不說人找沒找到,連是誰她都未知,可謂是無比艱難。
不過,她抬了抬斗笠,一雙呆臉就那雙眼睛瞧上去精明。方才那個拉著她的男子的模樣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倒像是什么東西粘在腦中一般。
她所見男子不多,猗天蘇門也多為女妖,最最多見的就是若云間那一副絕世好顏。像方才那款男人模樣她沒見過。印象中沒人比他更冷,更瞧著那樣不怒自威。
阿桐擺了擺腦袋,梧桐祖殿的一趟驚魂過去,肚子也劫后余生一般的叫了起來。往日這個時候她早就吃得飽飽的睡上一個好覺,今日卻顛沛流離起來。
“好酒好菜,客官,里邊兒瞧瞧?”
正是餓極了的時候,旁邊吆喝的小二像是裝了一副透視眼睛一般,可以看到她那空空如也的胃。
阿桐摸了摸肚子,瞧著那香氣縈繞的食肆,跟著賣笑的小二一同進了去。
“姑娘,您要吃些什么?我們這要什么有什么,瞧那塊板子上,那就是咱們店的招牌菜?!毙《χ袼榻B,那墻頭上掛著的牌子的卻寫著許多菜樣。
阿桐見了心里不免直癢癢,乖乖,這些菜名聽著便比他們妖界的好聽多了。
“那上面的,我可以都要嗎?”
“都要?”小二聽了有些嚇著,“好嘞,您稍等片刻,菜馬上就到!”
小二沒想到一個木柴棍子一樣的小丫頭片子,居然能吃這么多。不過事實證明當菜上齊的那一刻,阿桐那張嘴著實是有吞山河的氣勢,偏分她的吃相慢條斯理但卻速度極快。
椒麻雞、鹽水鴨、醬豬蹄、煮魚丸、赤豆元宵等等等等,在猗天蘇門她哪里吃過這些。那里修為精進的妖精都懶得吃飯,以精氣喂養(yǎng),可偏偏她是個十足的吃貨一日三餐必然少不了,廚房里掌勺的豹子大叔每每想放個假都不成。
阿桐模樣好看,周圍的食客瞧著她這模樣,都對漂亮妹子只食鮮花露水的觀點給改了,這吃的可不是鮮花露水,吃的是滔滔江水呀!
“小二,給本仙整個上座!”
門口一陣大喊,阿桐耳朵靈敏似的豎了起來。
“仙,哪里有仙?”她如同驚弓之鳥,快速打量著四周,可并未察覺到一點仙氣。
“喲,賈德道長,您來了!”
門口處站著幾個身著道袍之人,為首的長胡子老道道袍上繡著金線,畫著仙鶴,看上去似乎不是一般的道士。四五個人氣勢磅礴,走起路上也是目不斜視,一派威風之像。
“幸而是個凡間道士。”阿桐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又開始專心致志的吃著桌上的盛宴。吃到噎時,順手拿起旁邊的長杯一口猛灌。只是那液體一到口中,噗的一聲又讓她給吐了出來,好巧不巧的吐到了那長胡子老道身上。
她哈了口氣,又向著那長杯嗅了嗅。酒,居然是酒!
腦子里頓時覺得漿糊一般,模模糊糊的暈了起來。她雖好吃,但卻不能碰酒。只要一碰便會神志不清到處鬧事,最后還會睡上個十天半月。
想當初在猗天蘇門,紫雀只不過是讓她舔了一口酒,可最后結(jié)果是她大醉變幻出原形,在猗天蘇門的大殿外長了三個月。那時整個猗天蘇門的空氣中都有她梧桐樹上的飄絮,三個月,她沒醒,猗天蘇門的所有妖精們也打了三個月的噴嚏,由此事所有妖精都是恨極了她,都說要揚言燒了她那為禍人的枝丫。
在妖界碰酒還好,大家都是妖精,可今日是在人間吶!
她慌了,手中的雞腿垂直落地,她想要撿起來但卻只覺得腦袋昏沉用不了力。
“道長,道長,您的道袍!”周圍的小道士驚慌的給那賈德擦著衣服,這店內(nèi)的人誰不知道,賈德道長的那一身道袍,可是仙人所賜具有仙力金貴得很吶。
周圍的人不由得為阿桐捏了把汗,臟了賈德道長得道袍,怕是沒有好下場。
賈德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的黑著臉瞪著阿桐,眼睛似要吃人一般。
“你這臭丫頭片子,敢弄臟我們道長的道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后面的小道士作勢沖了上來,一把手想要擒住阿桐的肩,怎奈她微微一偏身子輕巧的挪了挪,那小道士便撲了個空。
阿桐一雙眼睛迷離,她使勁的搖晃著腦袋。腦子里唯一一絲清醒的意識告訴她要立即離開這個地方,否則自己一定會顯出原形。
“走,,,我得走,,,走,,”
“嘿,狗東西,還敢躲!”小道士沒捉到氣極,口里大罵著。緊接著便從袖子里面逃出一道符紙出來,口中不知念著什么,那符紙便咻的從手中鉆了出去,變幻成一道長繩綁在阿桐的手腳之上。
周圍之人無不驚異,這符紙之術(shù)在他們看來實在是仙術(shù)呀!
阿桐手腳被綁著,動彈不得,身子咚的一聲倒在飯桌上。
“道長,這丫頭片子臟了您的道袍,要怎么處置!”
賈德氣急,手捏的鐵緊:“本仙的護體道袍就這樣讓她給糟蹋了,給我先撕了她的嘴!”
“是!”
小道士得了令,氣勢洶洶的走上前去,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子,作勢朝著阿桐的臉上劃去。正當時,在刀子就要接觸肌膚的那刻,一道枝丫打掉了他手中的刀子,鏗鏘一下擲地有聲。
剎那間,食肆之內(nèi)只覺得有一陣陰風吹起,眾人驚訝錯愕的瞧著癱倒在桌上的阿桐,驚得五官都扭曲了起來。
“妖,,,妖,,是妖??!”
不知是誰反應(yīng)過來一聲大喊,食肆里面瞬間哄亂起來,眾人四處逃竄,連那幾個小道士也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妖,怕得撒腿就跑。
阿桐徹底沒了意識,從腳到身子慢慢變化成樹的模樣,緩緩的長著直到整個人都變成了樹,將整個食肆都占滿了。
“妖,竟然是只妖!”賈德沒跑,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驚訝之中又有狂喜,有些不大正常。
他離飛升成仙就差一只妖的力量,這是老天開眼幫他成仙呀!
“哈哈哈,老天助我,老天助我!這妖妖力不強,正是本仙能夠降伏之物呀!”
他迫不及待,趕緊掏出一個錦囊袋子,從里面不知倒騰出什么東西,拿出來時竟是一把斧頭。
“拿斧頭砍樹再好不過,你這妖精,臟了本仙的道袍就拿命來抵吧!”
說話間,他揮著那閃著金光的斧頭朝著阿桐的主干上砍去。一斧頭下去,整顆梧桐樹猛地抖了抖,被砍得地方瞬間流出熒熒的綠光,像血一般的狀態(tài)。
“喲,還挺結(jié)實,再吃本仙一斧頭!”
賈德猙獰著臉,手中斧頭又快速的揮了上去,正此時,一記強烈的白光從門出猛地沖了進來,那斧頭瞬間被打掉,連同人也一塊飛到了一旁,重重撞到墻上。
來人赤紅著眼,瞧著面前這棵梧桐樹身子微微抖了抖,袖子里的手也不由得攥緊。他緊盯著那流著熒光的傷口,心口似乎被人猛地撞擊了一般。
那綠色的熒光再熟悉不過,這六界之中僅有一人會有那樣的血。一千年前,他手上染滿了這綠色的鮮血,他的衣衫,他的手掌,他的面龐沾染著這同樣的血。
他轉(zhuǎn)頭看著一旁恐懼不已的道士,眸子冷得不能再冷,瞬間升起一股肅殺之意。
他微微抬手,旁邊的斧頭揚了起來,在那道士驚慌恐懼正欲開口求饒之間,手袖一揮那斧頭正中道士胸口。
他收手,殺氣依舊濃重。望著面前這棵樹,神色復(fù)雜。
只不過這一眼,仿佛這一千年中所有的艱難都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