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寒冰谷往事（下）

　　他夢中模糊看見的那個匆忙趕來阻他吞服丹華的女子，難道是青煙？

　　言子墨不禁恍惚，倘若那時...算了，都已至此，丟了命是他咎由自取，也罷。

　　極寒地自上京啟程一去一回都需數(shù)月，她自是不可能親自前往。不過她這若是寒毒，那便只要一個可能，莫非是因偷偷入夢招致的？

　　倒是個好奇起來不要命的，那自己吞了丹華的事情，她豈不是...

　　言子墨念著，目光不由又看向言子茗緊鎖的眉眼，他還真是擔心這丫頭，當年寒冰谷那事...還好子茗平安無事，如愿入了青閣，行醫(yī)治病，雖身在書院卻雙手清白無需參與那些骯臟之事。

　　不禁想伸手撫下他的額，又覺得不妥，只好順應(yīng)著捻了手故作輕巧地自他身前取了根偏細的銀針，輕喚道，“去門外等，沒事的。”

　　言子茗聞言不禁一愣，在書院里聽慣了書生那低沉且不帶情緒的發(fā)號施令，他很久未聽過言子墨這般隨意地喚他了。就好像年少時，二人寄居在城外荒廢廟堂時，哥哥備好了飯菜喚子茗去院里擺好木凳等著似的那般。

　　“子茗，洗了手去院里等，很快的。”

　　言子茗突地心底一軟，闔門之際，透著門縫凝淚去看言子墨，見他眉頭緊鎖。

　　若真是千年寒毒，言子墨擔心自己運功過甚被丹華反控，一旦丹華與寒毒沖撞必會傷及旁人的。待子茗出屋后，他才放下心，翻身上榻，從背后將躺臥的青煙從厚重的錦被中扶起坐臥態(tài)，正色凝神拈扎向食指，旋即拔出迅速封住青煙頸后的神道。

　　是不是寒毒，拿存有丹華的內(nèi)力一試便知。隨即運功，掌心隔衣對上青煙瘦弱的背。

　　青煙只覺瞬時自背部灌入一道暖意，眼前混沌黑暗也好似有株紅色異光，好像解散了周身寒意，骨痛也瞬時匿跡，一時嗅到了沉檀同水墨混合的安神味道。

　　“竟真是寒毒?！毖宰幽腥坏溃粫r間也覺得自己周身松散愜意，見青煙面上有了血色。

　　看了眼門外左右躊躇，身形焦急的言子茗，又擔心一次注入功力過甚萬一送她見了閻王，惹得外面那小子無故傷心，不知還得多恨自己，立即收了掌。

　　他閉目調(diào)息，憶起當年極寒地歷練一事——本就是前院主知寒冰谷十年逢春開谷，谷中丹華催生，才擬下秘令派一眾新入院的門生前去的。

　　此令為生死令，命門生抵寒冰谷谷底，最終扛過千年冰峰歷練，接觸到丹華之人才有命活。其他門生惜命，不斷往谷深處行進中，被寒毒侵體，飽受刺骨挖心之痛，最終不得不在命和令之間選擇留命，中途放棄，匆匆折返。

　　而書院規(guī)矩，違令者死。

　　僅有言子墨一人，遵令不抗，視死路為生，舍了半條命，為奪取丹華寒毒灌體，遍體鱗傷卻還不肯回頭，一來為抵林氏滅門卻漏放一小兒之罪，二為獲異能入上閣，佑其弟不受此事牽連如其愿入青閣。

　　只是前院主未料到，言子墨最終在谷底竟敢無知吞了丹華。

　　以上任院主自己當時的功力，若是得了此物，貿(mào)然吞服此物都需閉關(guān)數(shù)月，恐有性命亦或是入魔之憂。前院主本以為那小子，命不久矣，誰知道，他再如同活物之時，一舉便入了上閣，懾得上閣那些老家伙們虎軀一震。

　　言子墨并不是一心求死，而是他承師父身前之言，知丹華可逆天改命，斬獲異能，如此一來便可護其弟。便毫不遲疑吞了完整的丹華，自己所中寒毒是解的徹底，可卻因難承丹華之力日日經(jīng)受蝕骨灼心之痛。

　　當年返回書院后，眾師兄弟因寒毒侵體陸續(xù)暴斃慘死，而他昏迷余月蘇醒，待周身外傷恢復(fù)后，日日被眾人妄議，又只得為遮掩逆天吞服丹華才獲異能一事，蝕骨之痛也只得面無表情扮作無，日子久了，好像竟也真的習慣了。

　　鮮有人知，萬物相生相克，千年寒毒與丹華本就可作互解之用。

　　方才那片刻久違的全身放松，刺骨之痛霍然而愈的錯覺，讓言子墨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