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5所有的商界人士中,利先生不是最有錢的,卻是最出風頭的。因為跟周馥之的關(guān)系近,利先生在很多場合都能說一不二,可謂只手遮天。同行里,他只對一個人比較忌憚,就是老羅。老羅不是軍人出身,但個性和身手不比軍人差,而且心狠手辣。早年混跡江湖的時候,他手里的人命足有三位數(shù),且多是單打獨斗取得的。老羅做事,不問青紅皂白,只問一個“利”字,只要有利可圖,讓他把爹娘殺了也在所不惜。
媽的!那個看上去傻里傻氣的金昭,居然玩陰的、想到了老羅這張擋箭牌。很明顯,這招是姓袁的老幫子臨死時候告訴金昭的。想到這,利先生恨得腮幫子疼。他灌了一口紅酒,在剛進來的一個女孩身上瘋狂地發(fā)泄了一通,心情才稍稍緩過點兒勁來。這么說,我得單獨跟老羅聊聊了!利先生一邊提著褲子一邊想。
說聊就聊,這事耽誤不得。次日中午,利先生就把老羅請到了麗公館。幾分鐘虛情假意的寒暄后,利先生直奔主題、談到了物流港那個地塊。老羅這個人,雖然做事有些魯莽還有些出格,但在利先生看來,他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只認錢,別的不管。這樣最好,只要向他保證最后的分紅(雖然根本不可能有),老羅就算打發(fā)掉了。利先生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開導(dǎo)”老羅的:“你自己那攤子就夠忙活的了,犯不著再在地塊上操心。何況,不是兄弟我高看自己,物流經(jīng)營上,我比你更在行……”
老羅聽了,有些不悅;但一琢磨,人家說的是實話。他老羅除了用暴力管理監(jiān)獄外,算個賬都費勁。于是,老羅暫且接受了利先生的建議:不插手地塊的運作,等著日后數(shù)錢就行。
利先生同時告訴老羅,物流港的地塊,俄羅斯人也看上了。雖然俄羅斯現(xiàn)在在國際商業(yè)合作上還有些畏手畏腳,但人家終歸是超級大國,十個東陸國也無法撼動俄羅斯的地位?!八裕崩壬鷮狭_道:“到時候別說你了,我也只是代表俄羅斯方面對物流港項目做做顧問什么的,其他事,讓老毛子自己去干,咱倆只管掙錢就是了。”老羅第一次聽說這事還有俄羅斯人的影子,吃了一驚。不過,就像利先生說的,管他什么大螺絲小螺絲呢,投資地塊的終極目的就是賺錢。只要這個目的達到了,其他都可以忽略。想到這兒,老羅舉起酒杯、對利先生道:“那就按你說的,我們只管掙錢。來,干!”
“干!”
兩人又聊了一些彼此感興趣的坊間傳聞。之后,利先生把新晉的幾個女孩推到老羅跟前、讓他選。老羅左看右看、猶豫不定。“干脆,都嘗嘗!”利先生豪爽地一揮手。幾個女孩心領(lǐng)神會,一邊脫、一邊嬌滴滴地往老羅懷里撲去。
暫時擺平了老羅,利先生來到走廊上,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地塊的事,得盡快通知沃洛金那老家伙過來一趟。有他撐腰,姓金的和姓羅的就都死心了,畢竟沒人敢跟老毛子對著干。
老羅在麗公館里翻云覆雨的時候,幾公里外的市政廣場上傳來一陣陣喧鬧?!白屪?!讓讓!”幾百名男子正聚集在廣場上、你推我搡地往前擁著。人們嘴里罵罵咧咧,有的還動起了手,被維持秩序的雷局長的手下拉開。這些人,是來此報名去馬爾斯島赴工的。
幾天前,周馥之陪同馬克平等人在馬爾斯島上空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市區(qū)就將島上的情形進行了轉(zhuǎn)播。太贊了!G5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工程!世界上最大規(guī)模的海島生活區(qū)!史無前例!讓我們?yōu)槊魈鞖g呼!主持轉(zhuǎn)播的電視臺金牌女主播用亢奮、嘶啞的嗓子、將馬爾斯工程再次進行了描述,措辭比之從前更為夸張、更為癲狂、更具有鼓惑性。這段視頻在G5各大媒體上反復(fù)播放,已經(jīng)對馬爾斯?jié)u漸失去信心、甚至持懷疑態(tài)度的G5市民,又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史無前例”的偉大工程。馬爾斯工程開工將近一年半,大批青壯年陸續(xù)前往島上“撈金”,G5男性勞力缺口巨大??吹竭@段視頻后,那些長期像蚯蚓一樣潛伏在鴿寨或者其他陰暗角落里的半死不活的人突然回光返照。在得知兩天后將有三艘郵輪開赴馬爾斯島后,這些人仿佛困厄已久、奄奄一息的鬣狗,聞到不知什么地方飄來的一股腐肉的味道,成群結(jié)隊地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在這個午后聚集到市政廣場上等待著登記、體檢、核驗,爭相彌補海島工程的人力缺口。
看上去,曾經(jīng)飽受市民質(zhì)疑和詬病的馬爾斯島,又重煥了生機。
桑尼端著手臂,站在市政大廈的臺階上,透過眼前的寬邊黑色眼鏡、面無表情地看著廣場上這一堆、那一堆的烏七八糟的男子。“無知!”桑尼滿眼不屑地哼了一聲、朝距離自己幾米遠的兩名工作人員揮揮手,讓他們過去幫著維持秩序。工作人員不情愿地裹了裹上衣的領(lǐng)口,慢吞吞地走下臺階,來到人群外圍,大聲吆喝著:按年齡按年齡,三十歲以下的去那邊,對,那邊!三十到五十的在這兒!五十以上的去停車場那兒!什么?那邊沒人?再等等,一會兒人就下來……
看到這兒,桑尼傲慢地仰頭望了一眼磚墻一樣顏色的天空,轉(zhuǎn)身走進市政大樓。他沒有去周馥之的辦公室,而是來到自己的休息室。進了屋,桑尼徑直走到窗前、一把將厚厚的窗簾拉上,將外面的光線和喧嚷隔絕開來。隨后,他進入一墻之隔的臥室,那是他平時偶爾小睡的地方。臥室的隔音很好,聽不到外面的一絲聲響。
桑尼仰倒在床上,躺了幾分鐘,然后打開一臺筆記本電腦。隨著屏幕的閃動,電腦上出現(xiàn)一個面目慈祥的外國人,詹寧斯。
每隔一定時間,有時三五天,有時十天八天,桑尼都要跟這個遠在地球另一邊的老師匯報一下G5這邊、主要是馬爾斯島的情況。這幾天因為接待A9的人,桑尼有些疏忽了這項工作?,F(xiàn)在,趁著周馥之沒在市政廳,他打算把最近一段時間的收獲告訴詹寧斯。
“……大概情況就是這些?!睅追昼姷臅r間,桑尼已經(jīng)簡明扼要地把情況作了匯報。他告訴詹寧斯,馬克平等人希望介入馬爾斯島,被周馥之拒絕;中央政府可能會扶持王道接任下屆市長;馬爾斯島的確切坐標、也就是秒的部分還是未知數(shù),不過,他懷疑一個人可能知道坐標的詳細數(shù)據(jù),就是高思,理由是上次在直升飛機上,他察覺出高思盯著屏幕的神態(tài)有些異樣。
“既然懷疑,那就先把懷疑當做確定?!闭矊幩狗愿缹W生,這是他曾經(jīng)告誡過桑尼的行事準則:寧可弄錯了,絕不能放過。他讓桑尼找機會接近那個大男孩,從對方嘴里挖出他們需要的信息。桑尼領(lǐng)命,正要再聊些別的,電話響了,是周馥之的。市長先生午飯后回到辦公室,讓桑尼過去一趟。桑尼匆匆與老師作別,離開了自己的休息室。
桑尼走向周馥之辦公室的時候,距離市區(qū)2870公里的波濤翻滾的海面上,那艘巨大的“深淵”正隨著海浪微微搖晃著。深淵下面、距離海面幾百米至近千米的海洋深處,懸浮著幾十個“鐵棺材”。那是鐵玉和阿來這樣的“極刑犯”在臨死前工作的場所。
來到深淵已經(jīng)一個多月,現(xiàn)在,鐵玉和阿來漸漸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生活?這地方哪能生活?就是給你留著一口生氣、抓緊時間干活——乘坐鐵棺材——那個橢球形的金屬殼子、下到幾百米深處去探測!逼仄骯臟的艙體、四處滲水的艙頂、狗都不愿意瞟一眼的所謂的食物、隨處可見的便溺殘跡、臭不可聞的空氣……這就是深淵,這就是鐵棺材,這就是鐵玉、阿來還有鐵塔、小豬他們的日常所在。
現(xiàn)在,鐵玉、阿來隨著另外三個人從懸浮在海里一天一夜的鐵棺材回到了深淵的艙室。鐵棺材每次攜帶四到五個人下海,每次探測持續(xù)時間不等,長的三天,短的半天。鐵玉幾個人剛剛進行了為時一個晝夜的海底探測,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據(jù)說,深淵要在明天挪個位置、換個地方繼續(xù)尋找。
鐵玉在艙室地上坐下,拿起墻角的餐盒,瞟了一眼,大口吃了起來。食物雖然無法下咽,但要活下去,不咽可不行。
鐵玉一邊享受著“午餐”,一邊聽其他人閑扯。老鬼說,過兩天大概有三艘船過來,又一批工人將上島?!扒案昂罄^啊,嘿嘿!”說完,老鬼悲涼地慘笑一聲。鐵玉抬頭看看老鬼,剛要繼續(xù)吃飯,目光定在了距離老鬼兩個人寬度、縮在墻角那邊的一個家伙。從身量上看,這家伙挺面生。
新來的?借著昏暗的光線,鐵玉點了點人數(shù)。沒錯,確實多了一個。
那個人坐在墻角處,把腦袋埋在雙膝間,兩手在頭上來回蹭著。蹭了幾下后,他抬起頭,無意間瞥見了對面的鐵玉,愣了兩秒鐘,馬上又烏龜一樣地把頭縮了回去。
鐵玉放下餐盒,“騰”地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一腳踢在他腿上:“抬起頭來!”
那人裝作沒聽見,不做任何反應(yīng)。鐵玉火了,又是一腳。對方終于慢慢把臉露了出來。
“你小子?。俊辫F玉看著他,不由地怒吼道。
托馬斯劉
利先生輕松擺平老羅;G5市民重拾對馬爾斯島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