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青撇了撇嘴,毫不遲疑,右手再次摁在了餐霞上。
于是他又看到了女孩。
灰白劍刃的餐霞被輕握在右手,甚至連劍鞘都沒來得及放進去。
她怔了怔,微微瞇眼,劍氣縱深。腳下大地皸裂,天邊云霧流蘇,蟲鳴花香,化萬千劍氣。
柳長青低頭看了看自己,他的手臂像是干枯的糖畫,一寸一寸,布滿了皺裂的漆痕。
他整個身體都變成了這種形態(tài),輕輕一動,滿地碎片。
意識漸漸模糊,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前已經(jīng)是徐聽南小屋的棚頂了。
柳長青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無限死亡,反反復(fù)復(fù)能帶來的幫助慢慢減少;他在前幾天躲避紅骨的實戰(zhàn)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自己根本沒想過的使用技巧,自己的臨場反應(yīng)和戰(zhàn)斗的意識等也提升了許多。
但是在徐聽南拔出餐霞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再這樣死下去已經(jīng)沒有絲毫意義了。
要問為什么,那就只能說是出鞘的餐霞太強了,或是握著它的徐聽南太強了。
如果說那小姑娘只用紅骨時自己還能從中學到點什么,但如今她的一招一式,甚至是拔劍時的氣息都完全無法理解。
她一舉一動中所蘊含的只有鋪天蓋地的劍氣,是超出自己已經(jīng)概念的東西;就好像讓一個殘疾小孩被一個成年壯漢狠狠打一頓,然后告訴他要學到什么打架技巧,那是不現(xiàn)實的。
于是在這樣沒什么意義的連著死了兩天之后,柳長青決定再最后試一次,便不浪費時間了。
他輕輕碰著餐霞,再次看見了提著劍的徐聽南。
女孩似乎有些頹然的放下劍,眼神中透漏著些許疲憊。
柳長青憨憨一笑。
徐聽南厭惡的看了他一眼,感覺甚至不如那伏在地上蠕動的毛蟲,轉(zhuǎn)身向前走去。
柳長青尷尬地呵呵笑了一聲,的確,換做自己早就放棄不理他了,誰會一直這樣變著法子嘗試死一兩周呢?
他蹭蹭兩步追上女孩,輕輕咳了兩下。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惡意?!?p> 女孩一言不發(fā),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柳長青也沒多說話,慢慢的跟在她身后。
“紅骨,”她突然開口,“你也有?!?p> 柳長青嘆了一口氣,“我要說這是未來的你給我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在發(fā)瘋?”
徐聽南手摁在餐霞的劍柄上。
“我可以削斷你的四肢,把你的手骨剜出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你真的說出來。”
柳長青打了一個寒顫。
他總覺得從小女孩那么精致的模樣下說出這么恐怖的話是一件很違和的事情,但又莫名的感覺很正常,似乎像是那個徐聽南能說的話。
他微微搖頭,“我還知道你叫徐聽南,知道這柄劍的名字叫餐霞。”
女孩微微一怔,抬頭看了柳長青一眼,眼神復(fù)雜,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有的。
她突然輕輕一躍,風聲漸起,她在半空中微微停頓了一瞬,最后看了柳長青一眼,然后轉(zhuǎn)身,一剎那,向遠方飛去。
柳長青張大了嘴。
“哈?”
十歲......原來師傅十歲就能飛的嗎?
等一下,等一下,要是沒記錯的話,不是到了無已境才能御氣升天。
十歲的無已境?
可現(xiàn)在的徐聽南,不也是這個境界?
十多年過去,她竟然絲毫沒有長進?
柳長青覺得有些荒誕,但這么一想,又突然覺得有點道理。他想來想去,在過去三個月的回憶里搜腸刮肚一番,也沒想出自己師傅在某一天努力練習過一點,偶爾出手幾次,還都是玩心大起,或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炫耀什么。
那荒廢的生活,十幾年毫無精進,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長青雖然對修仙這種東西不怎么熟,他自己甚至還沒有開運,但是不管怎么說,十歲出頭便能達到上三境,那絕對是萬中無一的極高天賦了。
徐聽南的話在耳邊回響:“我原來還相當天下第一,現(xiàn)在卻只想在涼山混吃等死......”
柳長青臉皺了起來,略搖了搖頭,想著有機會還是問一下徐聽南好。
把這件事拋去腦后,他望了望這無邊的原野,柳長青只覺得頭疼。
自己要怎么出去,自殺嗎?
不過他剛準備狠下心動手抹了自己脖子,便改變了主意。好不容易那姑娘不準備殺自己,被煩走了,那不如多在這個地方走走。
于是他便朝著小徐聽南飛走的方向走去,紅骨雀躍地飛舞在身邊,像是離巢的黃蜂。
大概走了能有快一個時辰,視野里全是大片大片的白花,不見絲毫人煙。他躺在地上,剛準備放棄后痛快的給自己來一下,抬頭望望,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遠處有東西。
有一個人。
一個頭頂在云端里的巨人。
翠玉的身軀,批甲掛袍,雙手倒握一柄參天巨劍,劍柄處為云,劍尖處為地;那巨人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像,但又仿佛有著活人一樣的質(zhì)感。
何等奇景。
柳長青重重吸了一口氣,急忙起身向巨人之處跑去。
等他稍微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幻覺,也不是什么雕像。
那就是個...人。
他的身軀雖然沒有移動,但是眼睛卻還是在緩慢的轉(zhuǎn),掃視著大地,像是在俯視凡塵的君王。
而在巨人不遠處,劍鋒之下,是平原中一處突兀的斷崖,和插入云霄的高山。
那山間,遍布著巍峨的建筑,懸崖峭壁,似利刃刀口。
鬼斧神工。
柳長青看呆了眼,突然有人聲音從身后傳來,把他嚇得一激靈。
兩位大概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青年同行走過,穿著制式相同的衣服,藍底白邊,胸口繡著“劍宗”二字。
柳長青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心里已經(jīng)想好了四五種對詞,他慢慢轉(zhuǎn)頭,臉上堆著笑。
“兄臺你好?!?p> 然而他倆個像是沒看見柳長青一眼,徑直從一邊走了過去,有說有笑,當他是空氣一樣。
柳長青眨眨眼,兩步跟上他們。
“二位?”
沒有反應(yīng)。
“兩個呆瓜?”
依舊沒人搭理。
“你們要裝聽不見,那我可要扒你們褲子啦?!?p> 還是沒反應(yīng)。
柳長青嘿呦一聲,上前伸出手一扒,結(jié)果手直接從那個青年的腰部穿了過去。
他愣住了。
ps:為啥昨晚收藏突然翻了倍...這讓人很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