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青拆開信件,他看到下面這段話,微微發(fā)愣。
“魚龍會首領(lǐng)王武,曾是一只五萬人邊關(guān)軍的都尉,上武官,青梨山大客卿,因希望報效祖國而自覺加入軍隊。”
李玉曉寫下面這段話時筆墨滲透紙張,可見用力深厚。
王武為鎮(zhèn)北軍麾下,然鎮(zhèn)守邊關(guān)期間,三個賊人潛入其宅院,凌辱其妻子整整三日,之后她自縊而死;刑部震怒,動員上百人,下令徹查此案。
案不難查,但查到人,案子也就斷了。
當(dāng)夜闖入王府的三人,為首是當(dāng)朝太尉的小孫子,其余兩人,是從一品太子太傅的孩子和汾陽王的孫子,三人均年不過十五。二月初八,案發(fā)一個月后,王武因密謀造反而入天牢,其子于游街示眾后斬首,幼女十四五歲,并未向公眾通緝,也一直不知所蹤。三月,天牢火災(zāi),王武憑借其五境修為,趁機越獄逃竄。
四月,三步暗棋逐一顯明,魚龍會于嶺北興起,其背后是匈奴的密探于背后扶持,希望讓劫富濟貧的口號傳播于武朝民間。
據(jù)我推測,王武當(dāng)時心灰意冷,匈奴密探也許與他締結(jié)契約,王武幫他們擴大魚龍會勢力,他們則會出兵南下,里應(yīng)外合。并非有人刻意要害柳家,只是魚龍會需要金銀財寶擴張規(guī)模。
六月,柳家覆滅,魚龍會迅速壯大,然而王武尸體發(fā)現(xiàn)于城外十幾里處,預(yù)估被高境仙人所殺。
之后共三名匈奴被‘天劍’之人打至傷殘,兩人尸首找回,連帶三十有余幫眾被俘,剩一名帶人向北逃竄,預(yù)估將會翻越?jīng)錾剑M(jìn)入橫斷山脈。
王武及魚龍會眾人在江南山林內(nèi)埋伏一月有余,不知為何等待,直到你從京城返回。
我懷疑有內(nèi)部奸細(xì)作祟。
也許有人傳遞你回江南的信息,魚龍會才能準(zhǔn)確行動。
可有懷疑對象?
李玉曉。
柳長青將信紙揉成一團,他跌回椅子里,閉上雙眼。
腦中像是走馬燈一樣,不停閃過一幕一幕。
天劍是太尉一手扶持的,內(nèi)部人員無一例外全是修士,是他手中那柄最銳利的刀。
犯案的是他的小孫子,還有兩位一品大員的孩子。
無人可撼其鋒芒。
京城外,
那個茶攤。
“我爹遭人陷害,我娘被欺辱致死......”
幼女十四五歲,不知所蹤。
有人傳遞你回江南的信息,準(zhǔn)確的行動。
他又?jǐn)傞_李玉曉的信。
三個賊人潛入其宅院,凌辱其妻子三日,之后她自縊而死......
當(dāng)朝太尉的小兒子,其余兩人,是從二品大都督的孩子,三人均年不過十五。
案發(fā)一個月后,王武因密謀造反而入天牢,其子于游街示眾后斬首。
柳長青看著皺著的信紙,滿眼,墨如鮮血,勾勒著慘案兩字。
他的手在顫抖。
王武那張枯瘦的臉在他腦中閃過,之后是王小二那雙無邪的眸子,繼而是柳亦,是楊老爺子,是荷香雪柳,是臉色煞白的柳塵燕,是那桿壓在自己心口的長槍,是通天火光中燃燒的柳莊。
柳長青抽出紙筆,左手死死攥著顫動的右臂,他嘴唇發(fā)白,有冷汗從臉頰滴落。
他只寫一句話,卻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京城北門外,茶攤?!?p> ————————
自上次鋌而走險去碰了一次餐霞后,柳長青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再進(jìn)行嘗試,他總覺得這個東西怎么想怎么透著怪異,但是練著練著就發(fā)現(xiàn),瓶頸又出來了。
他總覺得自己太過缺少和真人實戰(zhàn)的機會,而因為路數(shù)不同再加上真下不去手,他又不能找柳塵燕去對打。加上徐聽南是個不會控制力度的廢人,柳長青總覺得自己就是個花架子。
不過荒山野嶺,他也找不到合適但人跟他練啊。
不過折中一下,到時可能勉強有一個,只不過那可能不應(yīng)該算是人——碰到餐霞暈過去后見到的小徐聽南。
實力夠,出手狠,把自己砍了也沒事,現(xiàn)實中自己不會死,這難道不是一個天然的練武對象嗎?
柳長青這么一想,就實在是忍不住了,手癢。
“那要不,就再看一次?”
于是他趁徐聽南下山溜達(dá),又跑進(jìn)他屋摸了一下餐霞劍。
還是一樣的原野,還是一樣的人,女孩冷漠的望著他,眼神奪人心魄。
這次她沒有立刻動手,而是默默的看著柳長青。
許久,女孩慢慢開口。
“你,是誰?”
柳長青覺得這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問題了。
可是他該怎么解釋呢?
說我是你未來收下的徒弟?
那可能是在找死,換做自己,也肯定覺得在被當(dāng)笨蛋耍。
可不這么說,又能怎么講呢?更何況自己也不怕死,打不了腦袋多掉幾次唄,都快習(xí)慣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不知道你信不信,我叫柳長青,是你未來的徒弟......”
風(fēng)聲響起,憑借著前兩次的經(jīng)驗,柳長青本能的向后倒去,紅骨妖冶的刀身在半空中凝聚,柳長青喘出一口氣,然而下一瞬,那柄紅刀就插進(jìn)了他的胸膛。
徐聽南沒有移動半步。
這次的死亡似乎更加痛苦一點,胸腔心臟被灌了個通透,在慢慢呼吸的凝固下,柳長青雙目神采漸漸消失,嘴唇紅潤化為灰白一色,死了。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服輸?shù)暮吡艘宦?,再次握住了餐霞?p> 又看到了小徐聽南,而紅骨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體內(nèi)。
不帶任何言語,柳長青猛地一矮身,在草地上狼狽的滾了兩圈,凌厲的風(fēng)聲響起,在他之前的位置上,出現(xiàn)了四五處深深的凹槽。
他似乎能看清了紅骨一點的軌跡,然而只能狼狽的躲閃,一絲一毫都不能停留,哪怕稍微愣一下神,等待著自己的就是殘肢斷臂,或是在空中打著旋的頭顱。
然而失誤仍然很多,從一開始的一兩招,到閃躲上七八秒,柳長青看不見紅骨的軌跡,然而在一次次的死亡過程中,他似乎培養(yǎng)出了一種奇怪的直覺。
柳塵燕在練自己的御氣,徐聽南經(jīng)常去山里閑逛,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于是從早到晚,每天三四個時辰,柳長青就在這無限的死亡和閃躲之間度過,慢慢的慢慢的,一周過后,他甚至能分出一兩秒的時間來反擊。
紅骨脫血肉而出,在空中扯出極細(xì)的一條紅線,攔住了那柄幾欲戳入自己喉嚨的利刃。
女孩震驚的微微睜大眼睛,這是柳長青一周來再她臉上發(fā)現(xiàn)除了殺意之外的第一種表情。
“紅骨,為什么?”
狼狽坐在地上的柳長青勉強的笑了笑。
然而下一瞬,面前的女孩握緊劍柄。
劍鞘翻飛,徐聽南抽出餐霞,這是柳長青第一次見到這柄利刃發(fā)威。
像是第一次面對離體的紅骨一樣,沒有任何征兆,甚至連任何死前的最后一點彌留時間都不存在,他沒有感到任何死亡的痛苦,然而等再睜開眼睛時,眼前已經(jīng)是徐聽南小屋的天花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