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將那女孩輕輕摟過。這女孩的身子,在西裝外套下,薄得如同一片樹葉一般,至多也不過八九歲。女孩也輕輕抱住羅杰的腿。
羅杰心中一陣酸楚:這個小孩,如同成千上萬被綁架和拐賣的小孩一般,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非人的虐待,讓人不敢去想!他蹲下身,對著女孩說道,“我現(xiàn)在要帶你去使館。你是英國人嗎?”那女孩望著羅杰急急點頭,臉上的淚珠滾下,忽然開口說話,卻是一口正宗優(yōu)雅的牛津口音。
“你是天使嗎?”
羅杰難過地抱住她,“我不是天使,但是我會帶你回去的?!闭f著站起身,一把抱起小女孩,右手指向客廳中的家具。紅寶石戒指中射出幾道火光,將這客廳點燃!
抱著女孩,從電梯直接下到一樓。穿過大堂時,幾名禮賓人員吃驚地望著他們,羅杰朝他們大喊:“著火了!樓上著火了!”接著不管他們,直接向小區(qū)外跑去。跑到小區(qū)門口時,身后已是警鈴大作。
這里離素坤逸主路并不遠,羅杰抱著女孩跑到素坤逸路上,攔下一輛出租車,“wireless road,wireless road!”(無線路,即使館集中所在)。路上,羅杰撥通了娜娜的電話。
“杰哥?”
“你和小宋馬上回酒店退房,到郊區(qū)找個隱蔽點的地方,落腳后給我消息!”
“出什么事了?”
“出了點事,回頭再說!”
車子在路上停停走走,司機不時透過后視鏡,看著后座上臟兮兮的女孩。羅杰不去管他,將女孩摟在自己懷里。那女孩應該是很久沒有聽到馬路上的車聲人聲,將頭埋在羅杰胸口。
車子來到無線路口,羅杰便讓司機靠邊停車,下車后,沿著無線路向南走去。這里已是好幾個使館所在:左前方,是美國大使館,再往前左手邊,便是羅杰買下三層的曼谷最貴豪宅,而右手邊豪宅正對著的侖披尼公園中,一座白色的洋房若隱若現(xiàn),正是英國大使館。
羅杰盡量避開人群,小心地抱著女孩繞到大使館側方的樹林中,將她放下,蹲在她面前指著不遠處的大使館,對她說道,“那邊便是英國大使館了,那里就是英國,你知道嗎?”
女孩點點頭。羅杰從她披身的西服中取出票夾,將扣子扣上,又道,“我不能陪你過去了,但是我會在這里看著你?!蹦桥⒂至飨聹I來,一把抱住羅杰的脖子伏在羅杰肩上,身子輕輕抖著,看得出是在努力忍著不哭出聲來。
羅杰心中難受,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勇敢一點!小姑娘!我會看著你的!快回家吧!”
那女孩松開羅杰,眼中閃著淚,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我叫克洛伊...克洛伊·哈里斯?!?p> “我記住了。”羅杰回答她。
克洛伊向著大使館走去,在經(jīng)過草地時,又回頭望了一眼。羅杰仍站在原地望著她。終于,克洛伊向使館門口跑去。門口的衛(wèi)兵注意到她,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跑下臺階來迎住她。羅杰遠遠地看著衛(wèi)兵在那兒問了克洛伊幾句,在西裝外套外摸了幾把,便一把抱住克洛伊向使館內(nèi)走去,才轉身離開。
陸彪在羅杰家的二號別墅,直到將近中午,才睡眼惺忪地醒來,身旁躺著的,是羅杰的私人按摩師。
昨晚,羅杰急匆匆地和他道別,便和娜娜,還有另外一個小伙子一起上車趕赴機場。陸彪站在別墅門口,驚訝地發(fā)現(xiàn)羅杰的座駕,仍是那輛老舊的卡羅拉。
偌大的森林小區(qū)中寂靜無聲,連路燈也沒有安裝幾盞,只有別墅中的一點點燈光,透出厚重的窗簾。陸彪和小晴站在一號別墅門口,小晴問道:“陸先生,你現(xiàn)在是要回房休息,還是再喝點酒?”
陸彪心中又忍不住蕩漾起來:不推倒小晴可以,可沒說一碰都不能碰???轉身在小晴屁股上掐了一把,“我回自己房里再喝一點吧!不過我先到羅杰書房去挑本書?!?p> 小晴向后退了一步,臉上卻不似下午時候的那種嬌羞,冷冰冰地說,“我去給您準備?!?p> 陸彪心中奇怪:怎么?難道是主人離家,反倒更要裝嗎?站在原地冷靜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太過火比較好。羅杰適才提到有自己的警衛(wèi),以他的財力,說不準這會兒別墅區(qū)中哪里,正有警衛(wèi)拿槍瞄著自己呢!哈哈!想畢,便返身回到別墅中,到三樓羅杰書房去。
小晴在晚餐前,便偷偷拉過羅杰到一旁,紅著臉問:如果陸彪想要對自己“做什么”,自己是該服侍他,還是不管他?羅杰大驚,“陸彪對你動手動腳嗎?為什么你問要不要服侍他?”
小晴奇怪道:“我是你的人,他是你的朋友。如果你要我服侍他,我聽你的便是?!?p> 羅杰心中不由慚愧:將小晴帶來家中時,她還很小,什么也不懂。前幾年羅杰著手將血族的財產(chǎn)轉到自己控制之下,確實膨脹過一陣子。有一天夜里,從外面喝醉回家,白天醒來時,身邊睡著的正是小晴。
羅杰也不是清教徒,那一陣子食髓知味,和小晴胡天胡地了好幾天,還是在長樂路上的老宅中。娜娜從第一天便知道這一切,看著小晴從羅杰房中出來,但什么也沒說。羅杰某天晚上,抹去了小晴的記憶,之后心中一直有愧??尚∏珉m被抹去了記憶,后來再看羅杰時,眼神卻仍是飽含深情。
在小晴心中,羅杰是天,自己是地,只知道服侍他便是。羅杰將自己家中貼身的傭人、警衛(wèi),都照顧得很好。唯一遺憾的是在前幾年忙著“工作”時,一直沒有機會給小晴一個正式的社會身份、并送她去上學。直到現(xiàn)在,在小晴的認識中,她和羅杰還是那種原始封建的主子和奴婢的關系。
這在上海這樣國際一線的城市中,是不可想象的。這也許也是受到了抹去記憶的影響。
羅杰心中愧疚,對著小晴說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是你。你不用在那方面服侍他。”
有了羅杰這句話,小晴哪里還愿意向陸彪提供“那方面”的服務?
陸彪上得羅杰的別墅三樓,走到書房門口拉動房門,果然也是傳來一聲輕輕的機括之聲,門隨之順利打開,內(nèi)門也是一樣。
陸彪進得書房,發(fā)現(xiàn)羅杰的主電腦,已經(jīng)關閉,墻上的顯示屏一片漆黑。陸彪學著羅杰,到那張黑色書桌前東摸西摸,并沒有任何反應,只好悻悻地踱到書架前。先是打開那隱藏的洋酒柜,看到還剩半瓶的麥卡倫,老實不客氣地取了個杯子,替自己滿上,再踱到那一排排藏書前,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書籍。
羅杰的藏書,涵蓋頗豐。陸彪在書架前瀏覽了一會兒,忽然又倒退幾步,細細觀察書架上圖書的分類,發(fā)現(xiàn)羅杰的圖書并沒有按照中文圖書館和書店中常用的中圖法來進行劃分,也沒有用杜威十進分類法,而是呈現(xiàn)出毫無章法的跡象:
東一本歷史、西一本小說。除了各個書架的分層上,有用數(shù)字標好,以及西墻的書架上,有極小的一個隔層,上面標示了“常用”銘牌,其他藏書,都無序可言。在“常用”隔層里,擺放的是幾本拉丁語教材、光碟以及植物類科研報告。
陸彪暗暗吃驚:這好幾千本書籍和卷宗,就算再難——如果毫不分類,當需要時,如何要找到自己所需的資料?難道僅憑書架的分層號記憶嗎?以羅杰目前的這個藏書量以及內(nèi)容來看,這些書,應該大部分都不是擺設,而是研讀過的。
陸彪的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當他從白天羅杰取下《黑死病》系列叢書的位置,再次找到那本書取下時,身邊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聲音中夾雜著些許老式擴音器中的雜音:
“語音和可視化檢索已開啟?!逗谒啦?348-1349:大災難、大死亡與大蕭條》,一號書架,第4排,第3列。”接著,一道柔和的白色燈光在書籍剛才的位置照亮了大約一秒后熄滅。
陸彪嚇了一跳,左右看看,一個人也沒有,才明白是某個人工智能的圖書檢索程序在和自己“對話”。
就在陸彪東張西望時,他發(fā)現(xiàn)白天與羅杰飲酒的茶幾上,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塊小木板,上面鑲嵌著一塊小小的屏幕,大約也就是ipad大小。屏幕上,一個小小的光圈正在緩慢地扭動。光圈上,顯示著一行文字。
陸彪上前看了看,只見那行文字是:“您可以這樣問我:’我需要找’宗教’、’歷史’相關的書籍。’”
這不就是個siri嗎?陸彪笑笑。想了想,朝著這屏幕大聲說道:“我要找和吸血鬼相關的書籍?!?p> 這當然不是什么Siri。屏幕上迅速變化,一行行書名在幾個大分類下整齊的羅列出來。那幾個大類標簽分別是“文獻”、“小說”、“電影”、“游戲”。
這四個標簽羅列在屏幕左側。屏幕中間則是一行行書名,數(shù)量最多的,則是在“文獻”分類下。在書名右側則是兩列標注,分別是“創(chuàng)作時間”以及“標簽”。在“標簽”中,出現(xiàn)最多的詞有“尸體特征”、“墳墓特征”、“行為特征”、“真實事件”、“拷貝”等等。
屏幕的右上角,一小行文字又出現(xiàn):“您還可以這樣要求我:按創(chuàng)作時間排序、按作者首字母排序、羅列標簽、以及智能檢索?!?p> 陸彪想了想,向屏幕說道:“第一個吸血鬼是誰?”
“對不起,沒有相關文獻。您可以參考知乎:第一個吸血鬼是怎么誕生的?標簽記錄:游戲文化?!?p> “哈哈!”陸彪笑了笑,又說道,“查找和吸血鬼’行為特征’有關的文獻?!?p> 屏幕上立即羅列出一排文獻名,下方的頁碼竟有58頁之多:《現(xiàn)代希臘民俗志》J.C.Lawson,劍橋大學1910年;《中國的過去與現(xiàn)在》,倫敦,1903年;《Contra Ctesiphontem》, F.Frank 1863年;《歐洲的吸血鬼》Montague Summers,1929年;《Malleus Maleficarum》(女巫之錘)1486年,...
大多數(shù)文獻后,標注了“拷貝”的標簽,分別來自大英圖書館、紐約市立圖書館,甚至有俄羅斯國家圖書館、RB東京國立飲食圖書館,甚至還有圣加侖修道院、德國安娜·阿瑪利亞公爵夫人圖書館...
陸彪看著這一頁頁的書名,臉色凝重起來:如果有人研究一個領域,達到這種程度,踏遍全世界的圖書館,閱讀成百、上千份文獻資料,這絕不是普通的癡迷!羅杰顯然已為這個領域,傾注了所有的精力!
陸彪又重新環(huán)顧四周:三面書墻上,除了成百上千冊與吸血鬼有關的文獻,還有大量的政治、歷史、經(jīng)濟、民俗傳說類書籍,藝術和語言類和計算機方面的教材也都有涵蓋。一個人擁有了巨量的財富之后,究竟是什么支持著他可以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精力,持續(xù)去學習?
陸彪將《黑死病》放回書架,輕柔的女聲再次響起:“一號書架,第4排,第3列?!蹦鞘鵁艄庠俣攘疗穑丈湓凇逗谒啦 飞?,一秒后熄滅。陸彪心中一動,又將書取出,換了個地方插入,女聲再次響起,“一號書架,第3排,第5列。”燈光重又亮起。
陸彪再將書取出,翻來覆去仔細查看,終于在書的扉頁中,發(fā)現(xiàn)粘著一枚小小的芯片。
哈哈!原來羅杰就是這樣,通過人工智能將每本書的位置記憶下來的!
房間中,響起小晴的聲音,“陸先生,羅先生的私人按摩師來了,他忘記讓她今晚不用加班。你是否需要按摩服務?”
“你讓她回去吧!我等下回房,再喝點酒就要睡了?!?p> 過了一會兒,小晴的聲音又響起,口氣中有些為難:“陸先生,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從這里打車回去也有些不方便,你看...?”
“唉,那你讓她去我的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