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前塵往事
愈往洞里走，陰風(fēng)愈大，光線愈暗，青衣手中的魔燈也只能照亮咫尺之距。
昭若心里寒颼颼的，就加快腳步跟上。
她想著那青衣姑娘伺候魔尊左右，說不定有個護法的職位，那么，無論法力或是級別肯定高藤妖一籌。小小藤妖她尚且惹不起，何況魔界護法。思及于此，她又套起近壺來。
“青衣姐姐啊，昭若原以為只有牡丹仙子才配得上花容月貌，今日見了那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傾國花容、醉月容顏，算是大開眼界了。”
青衣面無表情地扭頭看了昭若一眼，道：“安樂公主用生生世世交換了與尊主生生世世的相伴?！?p> “哦！這樣??！”昭若大驚，嘴巴張了老大一會兒才閉上。
她見過相濡以沫生死不渝，也見過山盟海誓天荒地老，但像公主那種追著流水無情不放手還賠上了生生世世的倒是頭一回。哎！如今墜魔不說，生生成了半死不活的藥罐子，這是斷送了多少世的美好年華啊。她嘆了口氣，覺得公主此舉甚是不值。
黑洞沒有想象中的大。行了數(shù)十步，昭若的腦袋撞上一塊厚實的巖壁，“哇”的叫了一聲。青衣舉了魔燈照向那壁。妖魔鬼怪就是陰險狡詐暗箭傷人。昭若心里氣得很，卻還是露了笑，禮貌地道了一聲“謝謝”。
其實，巖壁非壁，而是一塊通體翠綠的碧玉。人間小小和氏璧尚且價值連城，如此一面碧墻不知價值幾何。昭若萬萬沒想到黑漆漆、幽暗暗的魔界山洞居然還藏有此等寶貝。
“這個......”
昭若尚要問，青衣已然道：“這是前塵鏡，能知六界生靈的前塵往事?！?p> 前塵鏡啊！昭若睜大了眼看。想來，司命星君府上的觀塵鏡也就看個塵世，而這片黃沙荒野中的小小泉眼卻能讓時光流轉(zhuǎn)。妖魔鬼怪之界還真不可小覷。
仔細觀過，昭若伸出拇指贊了個：“神！”
青衣冷冷淡淡地施了法，前塵鏡中金光一閃，顯出一個姿色頗佳的千金小姐。
昭若越看越不對勁，竟是瞪大了眼瞅著青衣。
青衣緩緩開口：“她名喚子衿，是太傅之女，也是你飛升前的最后一世?！?p> 她的前世居然是丞相之女！昭若不可置信地瞅瞅僵尸臉青衣，又瞅瞅前塵鏡。如此福祿壽之命，莫不是她的再前世、再再前世功德無量?。?p> 佛曰：因果相隨，三世相續(xù)。今有緣一睹前塵往事了解三世因緣也未嘗不是壞事。昭若來了興致，干脆找了個石凳子坐下慢慢地欣賞。
三月三上巳節(jié)那日，百花齊放、風(fēng)和日麗。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庶民百姓，都穿上新裝，傾城邀約而出。長安城內(nèi)外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那位名喚子衿的小姐就坐在其中的一輛馬車內(nèi)。她要赴的乃是當(dāng)朝太后在內(nèi)宮所設(shè)的品詩論詞之約。說起子衿小姐，不僅容貌一絕，還琴棋書畫、詩詞歌舞樣樣精通。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子衿小姐的追求者自是不計其數(shù)。可太傅大人心比天高，唯覺一朝天子方配得上自家女兒，故千方百計地找關(guān)系，欲將女兒送入宮。
行了一半路，子衿聞街道兩旁歡呼聲此起彼伏，以為是自己名聲顯赫就拉開車簾。朱雀大街上站滿了女子，多數(shù)是豆蔻年華，人手還舉著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石頭，異口同聲地高喊：“云夢澤”。
子衿小姐不解“云夢澤”是何意，就問了隨身的丫鬟。那丫頭甚是老實，一五一十地告訴子衿小姐。那云夢澤乃當(dāng)下最火的美男，據(jù)說貌比宋玉、子都，獨愛世間兩樣?xùn)|西：石頭和《詩經(jīng)》。子衿小姐不知萬千少女會迷戀怎樣一人就決心會一會云夢澤，隨即生出一計。她先讓車夫?qū)ⅠR車驅(qū)去茅房，隨后讓丫鬟換上她的衣服替她入宮，自己則大搖大擺地擠入人堆。
這時，云夢澤搭乘的馬車正好駛過朱雀大街，妙齡少女們蜂擁而至，將車圍了個里外三層。子衿小姐站在三層之外，自是只能仰望車頂掛著的流蘇。她甚是不爽就隨口抱怨：“鄙陋之人就愛粗俗之物，不看也罷?！闭f罷要走，卻不知那名喚云夢澤的竟是個順風(fēng)耳，他拉開車簾，大聲地喚：“請小姐賜教何為儒雅之物？”隨即，便有隨從讓人群開道。
云夢澤一身青衣，如翠枝一樹，栽于青山綠水，盡得天地精華，似昆侖碧玉，落于東南一偶，散發(fā)淡淡華彩。
子衿小姐驚呆著答：“是香。”
看到此，昭若抬手抹了抹眼。她萬萬沒想到陌玉喜香竟與自己的前世有關(guān)聯(lián)。
青衣看出昭若的疑惑，解釋道：“云夢澤不過是尊主在凡間的化名。他真真的身份是石神?！?p> “他是上神？”昭若側(cè)頭青衣，瞪大了眼驚呼。
青衣續(xù)道：“石神掌天地間所有的石類，小到黃土泥沙，大到巨石巖漿，可移山填海，地動山搖。”
昭若飛升千年倒是頭一回聽聞天界還有個石神的名號，可惜啊，小小廟宇容不下這尊大佛，他還是墮仙了。
昭若復(fù)了笑臉，問：“那他為何下凡？”
“為了參透《詩經(jīng)》?！?p> 昭若一聽，忍不住哈哈一笑。他堂堂上神就為念兩句兮啊、乎啊、之啊下凡，真不知是天界文辭修養(yǎng)不及凡間，還是他神仙當(dāng)?shù)锰彘e。但見青衣的怒色，她忙又收斂了笑，道：“好！好！《詩經(jīng)》乃凡間千古絕唱，值得深習(xí)。再說，陌玉公子玉樹臨風(fēng)，氣宇軒昂，到哪朝哪代都是紅極一時的大人物，能體驗一回眾星捧月的感覺，就更值了?！?p> 青衣接口：“若非尊主，璧人、玉潤又豈會成為凡間男子追崇的時尚，這遙遙千年間，美玉又怎會成為價值連城的收藏之物?！?p> 昭若聽得大跌眼鏡。原來陌玉竟是凡間美男的鼻祖。如此說來，她前世能遇上個美艷的上神真是鴻運到頭了。
“厲害！厲害！”昭若極力地夸了一番后，忽想到一個好笑的問題便邊笑邊道：“那斷袖之癖的典故也是他的杰作咯？”
青衣狠狠地白了昭若一眼：“若非是你，尊主又豈會只剩下一副虛架，還要靠七星草保護元靈?！?p> “我......”昭若曉得護法姐姐又在動魂魄的主意，便不接后話，扭頭朝向前塵鏡。不想護法姐姐長嘆一口氣，道：“可惜啊，成也是你，敗也是你?！?p> 成？??？
昭若曉得，自出了牛郎織女那檔子事兒，天界管得更嚴了。若是神仙違背天條私與凡人結(jié)百年之好，必是削神籍、貶凡間。難不成石神棄仙是因為她？
思及于此，昭若大為震驚，卻還是維持著鎮(zhèn)定，道：“子衿小姐貌美如花，精通詩詞，云公子風(fēng)流倜儻，博學(xué)多才，他們倆并蒂良緣，喜結(jié)連理也是好事！好事！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么?！?p> 青衣還是白著眼：“昭若仙子牽了千百年的紅線，冷血的性子倒還是一成不變啊。咱們魔界中人都自愧不如?！?p> 昭若不知青衣何出此言，聽得愈發(fā)莫名其妙。
“你是說他們沒在一起？”
青衣冷冷地道：“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