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十塊錢
01 二十塊錢
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中秋將盡，天氣轉(zhuǎn)涼，小鎮(zhèn)的大街小巷行人稀少。杏真拿著爸爸給她預備好的手電，急走了二十分鐘，才來到吉來館。一層餐館還開著，卻沒有什么客人了。阿燦就在樓下等著她。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阿燦的眼睛又往杏真身上上下掃了一遍。
“跟我來。”阿燦說，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杏真小心翼翼跟著阿燦走，下了階梯——原來這旅館有地下室！下去一看，房間不小，卻很昏暗，散發(fā)著一種霉和酒雜糅的味道。杏真有些納悶，阿燦怎么會帶自己到這種地方。她突然有些毛骨悚然：這個陰森的地方，只有她和阿燦兩個人！
正站在那里不安驚詫，阿燦拿著一瓶酒和兩個酒杯過來了。又是阿燦的一句“跟我來。”杏真跟著他走出了陰暗的地窖。
杏真松了半口氣，很快，他們上了二樓。二樓的樓道有微弱的燈光。他們走到二樓的盡頭，轉(zhuǎn)一個彎，邊角上有個不引入注意的小門。阿燦掏出鑰匙，打來了小門。
“我一會兒怎么出來？”一直有些迷惑不安的杏真問。
“里頭沒有鎖?！卑N回答。
進了小門，一個急拐，便是一個很陡的木樓梯。“小心扶好?！卑N示意邊上有扶手。
上頭是一個小閣樓，杏真看到了緊閉著的三個門，應該是三個房間。阿燦走到最后一個房間，輕輕敲門。
門開了，里面站著一個男人。阿燦嘴機械一咧，回頭和杏真示意：“進來吧?！彼哌M去，把酒瓶和杯子往桌上一放，回頭對杏真說：“這邊有茶有熱水，好好招待客人?！?p> 杏真心里忐忑狐疑：“阿燦，我什么時候下班？”
阿燦臉露不悅：“剛來，就說下班？”
“我只是問一下，心里有數(shù)?！?p> 阿燦頭一耷拉：“這么說吧，客人要睡覺了，你就可以下班了。最主要的，要對客人好，才有好一些的錢拿和回頭的生意做?！?p> 不是按標準時間，而是按客人的時間……杏真實在感到不舒服。又一轉(zhuǎn)念，來都來了，不試，怎么知道好還是不好。
阿燦轉(zhuǎn)向那個男人，說：“付費的事您自己看著辦?！?p> 那男人會心點頭。
阿燦走以前，意味深長地對杏真說了一句：“盡心盡力照顧客人。”
阿燦走了，那男人把門關上，還上了拴。杏真心里慌神。她已經(jīng)感覺事情蹊蹺，還是希望一切平安無事。她強作鎮(zhèn)靜，問了一句：“你喝茶還是喝酒？”
男人：“先喝酒，再喝茶。茶是醒酒的，這個道理不懂么？”
杏真沒理會男人的問，她往杯里倒了大約半杯酒。
“倒?jié)M了！”男人命令。這杯滿了，男人又說：“把你那杯也斟上?！?p> 杏真：“我不會喝酒?！?p> “學么，又不難?！?p> 杏真把酒瓶放桌上，挺起身子說：“這位先生，我是來旅館打工的。我伺候你喝，可是你不能強迫我也喝?！毙诱嬲劭戳丝茨悄腥?。他四十五歲左右，臉呈上寬下窄的梯形；天包地的唇態(tài)，還是包不住往外突的上齒。眼球也往外突，下巴留著參差不齊的短胡須。
男人一聽杏真如此說，即刻從腰包里掏出一張鈔票?！拔一ㄥX請你喝。你喝了那杯酒，這張鈔票就是你的了?！?p> 杏真忍不住瞅了一眼，那是一張五元的鈔票。五元，她要走多少路，賣多少破爛！而現(xiàn)在，只要喝下這杯，這錢就是自己的了。可是這酒是毒哇，把這杯喝了，自己爛醉在這里、回不了家可不得了！
“從來沒沾過酒的邊。我真的只能喝小半杯，算小小給你助助興?！?p> 男人有些不耐煩了：“得，得！小半杯就小半杯?！彼涯俏逶诱婷媲耙凰Φ耐瑫r，端起了酒杯。“來來，喝！”
男人連喝三口酒。
天哪，碰到個酒鬼！杏真心里暗暗叫苦。她很快把五元收進自己衣兜里，端起小半杯酒，吞下了一口。那酒沖的，她連連嗆咳。
“別停下來，接著喝，干！”
杏真咳嗽著，又喝了一口。
“你看我都喝完一杯了，你那小半杯一定得喝完！”男人把自己的空酒杯放桌上，瞪著眼睛看杏真喝。杏真給逼得沒辦法，五元也拿了人家的了，這個就硬著頭皮吞下去罷！
杏真喝了那小半杯酒后，只覺頭暈暈的。可千萬不能失態(tài)！她提醒自己。
男人坐在那里，泛起紅絲的眼睛色迷迷地盯著她看。杏真給看得心里發(fā)毛，連忙端起茶壺來?！拔医o你泡壺茶吧！”
男人一把伸出手來，握住了杏真的手?！熬撇艅傁露牵拖胄?？好事還沒做呢！”
“你還要做什么事？”杏真說著，想掙脫男人的手。
“你是裝傻還是真不懂？”
“我不懂，你放開我的手！”杏真一急，猛地甩開了男人的手。
“你的老板阿燦什么都沒跟你說？”
“沒說，他只說照顧你喝酒喝茶。”
“看樣子你是個野丫頭，欠管教，我來告訴你好了?！蹦腥藦淖簧险玖似饋?，走到了杏真跟前?！斑@么說吧。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大爺，你得把我給伺候爽了。大爺我有錢，不會虧待你的?！彼炖飮姵鲭y聞的酒味和口臭味，杏真往桌子的另一端退卻。男人跟著往前挪。他貪婪地注視著杏真，伸出手來摸摸她的臉?！扒颇氵@張嫩臉。阿燦算老實，說你有男人有孩子了。我本來不要你了。現(xiàn)在看來，我要得對，我要定你了！”
杏真大驚失色，大聲叫了起來：“你流氓，不要臉！我喊人了！”她一邊尖聲叫著，一邊繞出來，往門邊跑。
男人急了。他跑過去，硬把杏真給拽了回來?！笆章暎÷犖艺f！你缺錢不是嗎？你要給你男人治病，對不對？大爺我有錢，很多錢！”說著他從腰包里又掏出一張鈔票來，在杏真面前晃?！翱匆姏]有，你好好呆著，這錢就是你的！”
杏真定睛一看：二十元！二十元！夠她用一個月！她自言自語著，眼睛無力地閉了一下，身體跟著起了種無力感。
“這就對了。咱們坐下來，再喝幾杯。”
男人自己給自己倒了大半杯，給杏真倒了小半杯?！皝?，拿起杯來，干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