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突然發(fā)現(xiàn),自從他來到這一世,他一直處于一種缺錢的狀態(tài)。
以前的時候,他雖然不是出生在富足的家庭里,但是父親還是給了他足夠的愛和保護。至于母親,在他六歲以后的記憶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直到他結婚的時候,站在婚禮臺上的他,發(fā)現(xiàn)靠近門口的地方站著一個挽著披肩紗的婦女。直覺告訴他,那人便是多年不曾相見的母親。
他很想去挽住她,告訴她多少個夜里,他都是喊著媽媽哭醒的。
可是四周似乎有一股看不見的繩索,絆住了他的腳,綁住了他的腿,甚至是堵住了他的嘴。他走不動、說不出,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個身影又走了,輕飄飄的又走了,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還是佝僂著腰身的父親,和六歲只會在夢里哭泣的小男孩。
因為科考隊里最著名的科學家失蹤了,而他又是最后一個陪著這位失蹤的科學家外出的人。父親理所當然的成了最受懷疑的人。
人們開始都是背地里懷疑他是“兇手”,直到有一天警車呼嘯著將父親帶走。那雙明晃晃的手銬比太陽光都要刺眼,小陳牧一連好幾天都不敢睜眼。
后來,父親被放了回來。因為缺乏證據(jù),無法定罪,只能監(jiān)視居住。但父親的研究項目被叫停了,帶的研究生也分給了別人。
好在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資還是在發(fā)放,否則奶奶每月十多塊錢的藥費都將成為問題。好在科學院沒有把分給父親的住所沒收,他們家還有個安身之所。
有一天當小陳牧流著血哭著回到家,他發(fā)現(xiàn)媽媽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
媽媽扔下了一句話:“陳得升,你這個殺人犯,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沒有關系了。”然后就輕飄飄的走了。
“你可以說跟我沒有關系,但不能說我是殺人犯?!备赣H囁嚅著辯解,但是屋里除了臉上糊滿了血伽的小陳牧,再無他人。
父親問陳牧怎么了,陳牧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他沒敢說是別的小孩沖他扔的轉頭砸的,因為那群小孩子說著剛才和母親一樣的話——你爸爸是個殺人犯。
父親抱著他去醫(yī)務室包扎了傷口,縫針的時候他一聲都沒哭。他隱約知道,有比這更大的悲傷已經(jīng)降臨到自己的家里。父親都沒哭,自己當然也不能哭。
后來,父親成了門衛(wèi),一個有正高級職稱的門衛(wèi)。
門衛(wèi)就門衛(wèi),一樣干的一絲不茍。可父親就是不肯多替自己辯解一句,只是當有人問起,他只重復一句話——我不是殺人犯。
但是父親是愛他的,這點他深信不疑。因為,自從他頭被打破以后,父親上下學都會在校門口等他。當有別的小孩向他喊臟話或者試圖攻擊他的時候,父親眼神里都會射出利刃一樣的眼光,就像一只護犢的老狗。
窮其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認窮。
陳牧當然不會認窮,命運本來就是用來改變的,而且自己還長著一顆裝滿了兩個千年知識的腦袋。
陳牧仔細盤算了一番:陳九主持的釀酒作坊每天可以產出高度酒一百壇,折錢這就是四十萬錢,兩年時間差不多是三億錢。
陳洪主持的銅礦,現(xiàn)在每日里可產精銅兩萬斤,可鑄錢二百萬錢;半年后可達八萬斤精銅,可鑄錢八百萬錢。
這樣滿打滿算,兩年內可積攢五十億錢。
陳牧丟了算筆,癱坐在案幾旁邊,哀嚎不止。這五十億錢可是沒有刨除成本的,就這還差著一半?yún)龋?p> “必須現(xiàn)在就開始造紙!”陳牧一骨碌爬了起來。一個簡單提純的酒精就可以賣到三億錢,這流芳后世的造紙術怎么也能是酒水的十倍收益吧。
“小小的紙兒啊四四方方,東漢蔡倫造紙張。南京用它包綢緞,北京用它來包文章。此紙落在我的手,張張包的都是十三香。夏天熱,冬天涼,冬夏離不了這十三香...”陳牧唱著小曲兒邁著方步就出了門,去找這能夠協(xié)助自己完成造紙的匠作去了。
陳牧這一驚一乍把柳姬嚇了一大跳,心說這主人今天是怎么了?吃什么不干凈東西了么?不過嘴里唱的那怪腔怪調的什么十三香,聽起來還蠻好聽的。
陳牧到了郡署,喊來了市掾,想詳細了解了一下目前實現(xiàn)造紙的可行性。
誰知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原來在這河間郡本就是制備紙張的大郡?,F(xiàn)在由于洪水肆虐,全郡的精力均用于賑濟災民上了,這造紙業(yè)便一時停滯了下來。
陳牧趕緊讓市掾去找以前制備好的紙張,市掾很快就找來了。
陳牧一看,這紙張質地甚是粗糙,中間還夾帶著較多未松散開的纖維束,顯得表面很不平滑,很顯然這還不適宜于書寫。
陳牧問道:“此紙張原料是什么?”
市掾答道:“主要是檀木的樹皮和構皮”
“用途呢?”
“包裝之用?!?p> 陳牧心里有數(shù)了,看來這古人用石灰水或草木灰水為絲麻脫膠的技術現(xiàn)在尚沒有掌握,更別提后面的“打漿”和“抄造”了。
不過這沒關系,這無非就是“會者不難、難者不會”罷了。既已有了這包裝之紙的制造技術,后面再無非就是將纖維帚化的過程和篾席抄漿的細節(jié)處理問題,多練習幾次就會了。
陳牧大筆一揮,劃了十萬錢讓市掾立即啟動造紙作坊??礃幼?,今晚又要點燈熬油偷偷從電紙書上抄錄紙張制造流程了。
陳牧突然想起來,上次抄錄《齊民要術》時,其中也專門有兩篇記載了造紙原料楮皮的處理和染黃紙的技術。
黃紙?黃紙,難道不應該成為宮廷專門用紙嗎?那價格應該多要些貌似也沒啥不對的吧。哈哈!陳牧不禁樂出了聲。
在陳牧的指導下,造紙作坊很快就有了新的成果。
其實,這造紙最難的就在于絲麻脫膠技術上,只有脫了膠,這些纖維才能徹底帚化。
要處理這一步,有兩種辦法,一個是加入草木灰水,一種是加入石灰水。陳牧發(fā)現(xiàn),加入草木灰的水最后制出的紙張總是顯得不太潔凈,就只選擇加入石灰水,也就是弱堿氫氧化鈣。
當看著一張張泛著淡黃色的紙張從蔑床上被掀起來的時候,陳牧就像看著一個嬰兒呱呱墜地一樣。緊張、興奮、激動、甚至是手足無措。
陳牧給這種紙取名為“蔡侯紙”。
市掾近些日子整天和陳大尹泡在一起,見這位陳大人為人甚是謙和,毫無一郡之長的官架子。更難得的是胸有萬卷詩書、包羅萬象、無所不知。他嘗聞陳大尹上曉天文、下知地理,這下算是真正的見識以一番,果然是名不虛傳。
這位市掾姓曹,單名一個珪字,乃是西漢開國著名的丞相曹參之后。仗著和大尹日漸熟稔,便大著膽子問道:“大人為何起名為蔡侯紙呢?”
為何?陳牧當然不能說他這是剽竊的東漢一個叫蔡倫的宦官總結的技術,更不能說蔡倫因為造紙有方被封為龍亭侯。便笑道:“此術乃是先師從前朝蔡侯處學來的技藝,如今照方驗之,方有這紙張問世,便是想紀念這位先生罷了。”
曹珪聽完,連連點頭。心想在造紙一門,我倒是略有知曉,可這位蔡侯是何許人也卻是未曾聽說,是蔡姓的侯爺還是本名就叫蔡侯呢?可拘泥于身份有別,沒敢再繼續(xù)問下去。
這紙算是造出來了,但推銷就不是陳牧可以左右的了。
不過這也難不倒陳牧,在做造紙實驗的時候,他就想好了辦法。
在封建王朝,最牛掰無過于皇家。如果皇家用起了這些紙張,那全國跟風,暢銷天下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知道現(xiàn)在的文字,要么刻在竹簡上,要么寫在絲帛上。
前者刻起來既慢讀起來又重,后者雖然輕盈但是造價昂貴。現(xiàn)在有了紙,輕盈而又價格不高,斷沒有流行不起來的道理。
更何況,陳牧在京城還有一個王牌,那就是太子王臨。
陳牧拼死拼活湊錢可是為了給他老王家的江山充血續(xù)命呢,他王臨作為帝國第一順序繼承人不賣命那就對不起他太子爺?shù)念^銜了。
陳牧拿新制出的紙張給王臨寫了一封信,信中詳細向王臨描述了這種紙張的種種妙處。要他在上朝的當口,向陛下上奏說河間郡不日有祥瑞之物送達。
陳牧自是知曉,古代帝王喜歡的莫過于祥瑞之物。饒似聰明如楊廣者,也千里迢迢跑去揚州要看個瓊花,結果被宇文化及給抄了窩了。
這個祥瑞就是陳牧根據(jù)《齊民要術》中的方法,制出了色澤敦正的黃紙?!包S”者,“皇”也,故此紙只能為皇家所用。
另外陳牧知曉,漢以火為德,火為赤;陛下取新代漢,以土為德,土為黃,自是以黃為尊。
自己這是為了圈錢,連臉都不要了。陳牧嘲笑自己道。
陳牧將寫好的信連同一沓“蔡侯紙”及黃紙交給公孫傲和黃鼠,命他們日夜兼程,送往常安太子王臨處。
上次公孫傲和黃鼠護送太子回京,一路相伴,已是和太子極為熟稔,正是送信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