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之后一個星期,朱三兒姍姍來遲。
黃叔帶著徒子徒孫也跟著來了,周揚早就望眼欲穿。
大伙都擼胳膊挽袖想著大干一場。
“咋現(xiàn)在才上來?”
朱三兒說,“你尋思開飯店是那么簡單的?大廚,二把刀,配菜切堆兒和跑堂的伙計哪個不得準備好了?真等到京城現(xiàn)找,人生地不熟的,不得抓瞎?”
他恍然,“辛苦,辛苦。”
朱三兒翻著白眼兒說,“大老遠上來可不是為了聽你幾句辛苦,這邊都準備妥當了沒有?”
“恩,鋪面有的是,看你和黃叔挑就行?!?p> 朱三兒說,“那行,也別磨蹭了,今天走一趟,趕緊定下來,已經(jīng)耽誤不少功夫了。”
飯店選址馬虎不得,叫上韓松,帶著朱三兒和黃叔兒挨個挑。
一路上,韓松心驚膽戰(zhàn)的,從周揚找他要鑰匙的時候,他就覺得不是啥好事,眼皮跳的厲害,生怕前幾天的勾當敗露。
好在周揚沒過問,他總算松下一口氣。
好巧不巧,最后黃叔看中了潘家園附近的四層樓,韓松暗呼僥幸,幸虧那天程萬里沒腦子一熱,要不今天有得好看。
地方選好了,除了要錢給錢,周揚能幫忙的地方不多。
裝修加培訓亂七八糟的都打點明白,能趕在十一開業(yè)還算是快的。
抽空跟著跑了幾天,最后實在是學校忙得厲害,抽不開身。
論文指導,他如愿以償?shù)母谟嗬辖淌谑窒?,對方做學問很嚴謹,讓他本來就不寬松的閑暇更加捉襟見肘。
大二大三閑慣了,如今一緊迫起來,渾身不舒服。
教室圖書館自習室到處都是捧著書本埋頭苦讀的,就連涼亭里,也被成雙成對的情侶霸占,到處彌漫著緊張感。
上完了專業(yè)課準備回寢室小憩一會。
寢室里,吳雙林抱著收音機,一字一句的練習口語。
他說,“老吳,還沒熄了出國的心思?”
吳雙林噓了一聲,跟著讀完一句才調(diào)小音量,說道,“出國我是沒希望了,英語還是要學的,往后用得上。”
又接著調(diào)高音量。
上床瞇著,他忽然警醒,問道,“老吳,你聽的是哪版的磁帶?”
“美帝之音,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他緊跟著皺眉,對美帝之音如雷貫耳,可以說這時代的大學生很少有不知道美帝之音的。
正宗的美帝喉舌,拿來對抗老毛子的宣傳工具,建立至今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覆蓋全球的廣播網(wǎng)。每天用數(shù)十種語言,連續(xù)24小時廣播,聽眾破億,還都是精英知識分子。
美帝如此大動干戈,也是讓北邊嚇怕了。
與北邊相比,美帝的國民生產(chǎn)總值是人家的四倍,但宣傳費用是人家的四十分之一,后世解密,克里姆林宮里的大佬雇傭了超過一百萬全職專業(yè)宣傳者。
前些年美帝之音針對的對象是西歐,鐵幕之下,則調(diào)整戰(zhàn)略,加大投資針對整個陣營。
主要宣傳對外政策和發(fā)達的生活方式,所播內(nèi)容以新聞性節(jié)目為主,另外有評論、圓桌討論、國際特稿、專題、音樂等。
國內(nèi)各大高校學生收聽的,是五十年代末創(chuàng)辦的特別英語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使用的英語詞語不超過1500個,播音速度較慢,每分一百個左右,淺顯易懂,吸引了許多初學英語的國外聽眾。
他心里開始不舒服,認為這是美帝對我國進行的思想入侵,想搞和平演變那一套。
“趕緊換個臺,聽點啥不好?”
吳雙林撇嘴沒理他,繼續(xù)跟著學習口語。
他跳下床,搶著關(guān)掉錄音機。
“老幺,你干啥?”
“不干啥,嗡嗡叫著煩得慌?!?p> 吳雙林說,“至于嗎?你就憤青吧,你這種激進又保守的心態(tài),早晚得吃大虧?!?p> 他梗著脖子,說道,“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咱們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謹防各個方面的滲透,尤其是思想上的滲透。”
“我看你是杞人憂天,現(xiàn)在是啥年代?不是故步自封閉門造車的時候了,歷史經(jīng)驗告訴我們,一味閉關(guān)鎖國帶來的只有落后,落后就要挨打?!?p> 他反駁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p> 吳雙林被他氣笑了,無可奈何的說道,“老幺,你太狹隘了,自信一點,天安門城樓上都寫著世界人民大團結(jié)萬歲?!?p> “少跟我倆擺大道理,我沒有偉人的氣度和胸懷,花花綠綠的大團結(jié)鈔票萬歲我相信,可美帝人民和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咋團結(jié)?”
吳雙林倔脾氣上來了,也和他仔細掰扯,“我就不明白了,美帝之音哪得罪你了?還是我學英語礙著你了,你就這么見不得我好?”
“當然不是見不得你好,就是.......”他煩躁極了,不知道怎么解釋。
這一代大學生從小到大耳邊聽得都是美帝的水深火熱,亟待解救,可上了大學才發(fā)現(xiàn),人家的水深不假,但此水非彼水,乃是油水。
火熱不至于,人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咱們自己吃了上頓沒下頓,這種巨大的差距很容激起心里的矛盾。
吳雙林說,“老幺,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也著急,可有什么法子?落后不假,咱們奮起直追就是,舊社會的進步人士都曉得師夷長技以制夷的道理,到你這怎么就像誰要偷你家雞崽子一樣?你何苦?
再說,人家廣播里也沒說什么敏感的東西,聽了既能學英語還能長見識,認識了咱們的不足,才知道從哪發(fā)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沉吟了一會,周揚說,“老吳,你中毒太深,索性有我這個仁心妙手還能解救?!?p> “少自作多情,我用不著你救,誰也救不了誰,再說大伙都聽,要是真犯錯誤,學校咋不管?人家的屁股沒歪,我看你是腦子里那根筋不正?!?p> 他一顆紅心,萬萬不能任由對方潑臟水,語氣跟著急促起來,擲地有聲的反駁,“老吳,你是當局者迷,人家到底給你吃了什么迷魂藥,讓你著迷成這樣?”
“什么叫我當局者迷?意思是你是旁觀者?你清醒?最起碼,我聽了這么長時間,沒覺得人家哪里不合適,觀點不偏不倚,客觀公正?!?p> 他苦笑著說,“老吳,觀點客不客觀不重要,甚至可以沒有觀點,但人家是有立場的,不信你寫信給美帝的同學問問,人家本土都收不到這個節(jié)目。有好東西總不至于先可外人來吧?你尋思美帝全民慈善家?人家沒那么大方,說白了,自己人都不信,聽著都覺得害臊,能好到哪去?”
周褲子
求.....算了!算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