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婚當(dāng)日,皇上特賜沈凝從沈府出嫁。
整個(gè)京城都鋪了遍地的紅緞,一大清早,路旁便擠滿了圍觀的百姓。
沈凝獨(dú)自坐在自己居住了十八年的閨房中,看著雕花大床上掛的層層疊疊的大紅幔帳,恍如隔世。
偌大的房間空曠,除了這張臨時(shí)搬回來的床,什么都沒有。
真是諷刺,沈國忠為人正直忠厚,多年來在朝中雖常有彈劾,卻都不痛不癢,最終將他送上斷頭臺的,竟是自己經(jīng)??滟澋臏?zhǔn)女婿。
府外敲鑼打鼓的聲音傳進(jìn)來,響著回音。
府里沒有攔門的人,只有一排矗立在門口的侍衛(wèi)。
門外腳步聲忽的響起,一步步清晰,一步步篤定,停在門前。
“阿凝,我作完催妝詩,你便出來,好不好?”他的聲音,溫柔的近乎小心翼翼。
沈凝自己將蓋頭蓋在鳳冠上,根本不用看路也能找到房門,直接打開。
“不用了,府里也沒有人,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p> 這句話如一桶冷水兜頭澆下,讓他整個(gè)人如墜冰窟。
沈凝看不到慕容亦瞬間失魂落魄的面色,剛要邁過門檻,忽的被人攬住,打橫抱了起來,慕容亦的聲音就響在她耳邊,“新娘子在上轎前腳不能沾地,不吉利?!?p> 沈凝有時(shí)是真的看不懂慕容亦,他接近自己是另有所圖,如今目的達(dá)到了,卻仍在演戲,對自己如往常一般。
說他愛她,他屠她滿門;說他不愛她,他又對自己極為耐心溫柔,無論自己說的話有多難聽,他都不生氣。
但當(dāng)花轎行在路上時(shí),沈凝明白了。
一路上,百姓指指點(diǎn)點(diǎn):
“這姑娘怎么沒有嫁妝???”
“你不知道,這是新丞相娶了前丞相的閨女,沈相國不是被抄家滅族了嗎?但是沈府的小姐之前和慕容相國有婚約,慕容相國是個(gè)君子,跟陛下求了情,遵循婚約趣沈府小姐?!?p> “什么沈府小姐,奸相之女,還有臉嫁人?”
……
沈凝的手緊緊攥著,指甲陷入掌心,滲出殷紅的鮮血。
既可以讓她受盡指點(diǎn),又能成就他君子仁德的名聲,慕容亦……真是不讓她失望。
入夜,婚房里燈火搖曳,明燭烈烈燃燒,將床邊坐著的身影映得明明滅滅。
沈凝睜著眼,滿目的紅色遮住她的視線。她聽著木門被推開的吱嘎聲,熟悉的腳步聲,床邊挑蓋頭用的玉如意被拿起時(shí)的磕碰聲。
眼前撤去大紅,沈凝看見慕容亦深情的眉眼。
即使早已知道他不過是和自己做戲,但她仍會時(shí)不時(shí)生出恍惚感。
慕容亦端來交杯酒,遞給沈凝。
她麻木的接過,直接一飲而盡,“慕容亦,你不必再演了,你累,我也累?!?p> 她拆下自己頭上沉重的鳳冠,放在床邊的桌子上,也不脫繁復(fù)的嫁衣,鉆進(jìn)錦被里和衣躺下。
慕容亦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中不再溫柔,而是瘋狂的暗沉。
他忽的壓下自己的唇,狠狠的輾上她的,半點(diǎn)也不溫柔,放肆而狠厲。
“唔……”沈凝瞪圓雙目,一手拍打著慕容亦的后背,一手用力的推他。
慕容亦睜開眼,眸子黑得深不見底,“沈凝,你睡了,誰陪我的洞房花燭夜?”
沈凝怕他再發(fā)瘋,雙手推著他的肩膀,“你出去隨便找一個(gè),都比我愿意伺候你!”
慕容亦聞言眸色更暗,不容反抗的撕扯著她的鳳袍。
“你別碰我!”沈凝聲音尖利,掙扎著一口咬上慕容亦的手臂。
嘴里漸漸蔓延開鐵銹味,沈凝的淚滾燙,一顆一顆的砸在慕容亦的皮膚上,疼痛的感覺一直延伸到胸口。
慕容亦任她發(fā)泄,對自己又咬又打,等她漸漸平靜下來,伸手撫了撫她亂糟糟毛茸茸的頭發(fā),安撫道:“睡吧?!?p> 說完,他轉(zhuǎn)身邁出了房門。
房間瞬間安靜,沈凝睜著空洞的雙眼,坐在床上。
紅燭燃盡,愈發(fā)顯得偌大的房間昏暗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