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官府的那隊終于有人答話。
是最前三人中之一,聲音很年輕,他沒有回應頭巾男子,而是向之前那位老人道:“老爹,之前孩子失蹤的案子不是還沒調查清楚嗎?怎么就認定是龍王發(fā)怒呢?你得相信我們啊!”
“相信?司徒城守,都兩個月了,十三個孩子,你們找回來一個了嗎?你們叫我如何相信!若今日不及時阻止,接下來龍王便不是食人那么簡單了!”
“老爹,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那位“司徒城守”繼續(xù)道:“今晨才說好讓我們渡河檢查現(xiàn)場、收羅證據(jù)再做定奪。這些小孫不是與您說清楚了嗎!”
小孫?
秦蒼悄悄瞟了一眼身邊人。
這個名字似乎讓老人的語氣軟了下來,他旋即問:“小孫呢?你們?yōu)楹尾蛔屗麃碚劊克钦嫘膶ξ覀兺迦撕玫?,有什么話,我要他當面告訴我!”
“于伯,那個真正為村子著想之人已被他們免官了!多說無益,快宣布祭祀開始吧。耽誤了時辰,引得龍王遷怒,是罪加一等,倒時可就無法彌補了!”頭巾說完,持火把的青年紛紛應和,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這誰啊,孫大人?他故意挑事兒!”秦蒼望著“小孫”問道。
“噓,接著聽!”孫簡打斷秦蒼。
一波喧囂過去,見村民不散,官府那方三人中又有一人站出來。
這人身材有些臃腫。從山崖上看,其他人若是一點芝麻,他便是一塊餅。
“餅”指著隊伍最后奄奄一息的孩子道:“好,你們說是為村里人著想,為村中孩子、后代著想,那我問你,這個孩子就不是你們村的人嗎?你們將他說成是陰陽官,這個孩子知曉嗎?同意嗎?”
“陰陽官自然同意!”花布頭巾對答。
“同意個屁!他才幾歲,同意有什么用!”眼見對方眼神躲閃,男人追問:“我問你,他父母呢?你挑唆眾人,讓一個無辜孩子葬身火海,他爹娘知道嗎?”
這下就連同于老伯在內的一眾人氣焰直轉急下,不再作答,可偏那帶頭巾的男子再次搶過話來:“施大人,你說這話是你不懂旺村的信仰。神碑記載,陰陽官自古便是溝通兩界的使者,此去四方龍宮是為民請命,無人迫他!再者,這船并非火刑,以陰陽官之能,并不會葬身火海,他能去亦能回?!?p> “你說不是火祭,那若叫你陪他,你敢不敢?!”
“施大人此言差矣!”頭巾正色道:“我是凡夫俗子,并不能與神力相較。陰陽官為我族人信仰,是天定之人,不是什么尋常孩童!還請施大人留德,尊重我族人世世代代根基所在?!?p> 真是顛倒黑白。
“放肆!他是不是陰陽官我不知道。但他只要一天是西齊子民,我便一日不能縱你們害他性命!”之前的年輕聲音再度插話進來。
“司徒城守,你這是強權壓人!弟兄們,這些人不過是沆瀣一氣,食君俸祿卻半分實事不做,每日只知道游山玩水、中飽私囊!我們不要怕!今日,只要我們與四方宮取得聯(lián)系,龍王定會感念我們忠誠,幫助我們懲治貪官污吏!”
“貪官污吏!”
“貪官污吏!”
“你你你!”那個身量偏大、被喚作“施大人”的“餅”,眼看場面控制不了,急得不行。
施大人一邊對出言不遜之人上下指點,一邊反復回頭畏懼地看向他身邊另一長袍男子:“你們公然污蔑朝中重臣?!?p> “對!”來自“司徒城守”的聲音附和:“你們這群人,簡直膽大包天!我就說這種刁民如何與他們講理?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去什么四方宮?來人,把他們都給我綁了關去大獄中!”
“慢?!?p> 這聲音不高,倒足夠有威懾力,使得意欲上前的士兵穩(wěn)穩(wěn)停??;對面百姓一看,便知這才是今日能做主之人,又見這人自帶十分傲氣,竟也逐一肅靜下來。
“它同意了嗎?”
男人問。
“誰?”頭巾男子不解。
男人緩緩抬起一只胳膊,指向河水之中:“我聽說神碑之意便是龍王之意。若你們能讓神碑此刻回應,允許陰陽官出使,我們馬上放使者上路。從此村中只要事關龍王,官府一概不問?!?p> 這人一語既出,本叫眾人大喜過望。不想他還有下一句。
“可若神碑沒有回應,說明它沒有神力,而是有人在背后裝神弄鬼!我薄申云此生最痛恨不誠,若這是嘩眾取寵之物,我欲將其連根拔起,讓居心叵測者再不能愚惑眾人!從現(xiàn)在起,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p> 薄申云的話擲地有聲。
秦蒼向黑綢般的河水望去,在夜幕的覆蓋下,徐徐而過的波濤里,什么都看不見。
“孫大人,”一直未開口的盲女焦急問道:這可行嗎?”
“月耳放心,今夜之事已準備萬全,薄大人他們不會有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