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 海龍?zhí)茫ㄉ希?/h1>
天朗，金燦燦的光暈從深藍的天際投射下來，覆蓋住冬日奉器，讓整個南山亮處刺眼，晦處入暝。隱藏在河堤沼澤中的將士身上逐漸變得有些濕黏黏的；可風大，一吹，枝葉掃動，背上的汗瞬間變作刺骨寒，不知日光是假的，還是冷意是假的。
與蕭權(quán)一齊坐鎮(zhèn)的是竟原中部的一位首領(lǐng)——斯沁岱欽。岱欽與前任竟原女王同族，任晗稱他為舅舅。他也是自前女王離世后，始終在背后支持蕭氏政權(quán)的大首領(lǐng)之一。
斯沁岱欽五十歲上下，寬庭大眼、高大挺拔，灰鬢長須束成髻，貂裘獸帶上別著一歲流蘇。這流蘇與任晗盛裝時的相似，卻在色彩和材質(zhì)上略有差異。
圍著地勢盤，岱欽手下的一位將領(lǐng)見煥王和自家首領(lǐng)仍眉頭緊鎖，試圖打破寧靜：“距估算還有半個時辰，河堤所有將士皆已就位。對方從西南千里跋涉而來，還要仔細避過正門走小路，車馬勞頓，此刻開戰(zhàn)對我們有利?！?p> “吉達，不可掉以輕心?！贬窔J聲音渾厚，語速卻并不快：“這群逆黨勾結(jié)九澤，圖謀北上時，便該已做好準備，之前又在垺孝做了緩沖。即使王上先發(fā)制人，但今日背水一戰(zhàn)，怕對方也多有破釜沉舟之勢，定會拼盡十二分全力?！?p> “是。屬下謹記首領(lǐng)教誨?！奔_應下。
“你們還敢說李闊那狗賊不是吃里扒外？在各城郡設(shè)阻，說是確保京都安全，我看是為了方便放逆黨通行！好在王上早有提防，提前了婚期讓我等在此伏擊，否則待他們安營扎寨、再好生整修一番，怕當真要打到琉璃殿門口了！”
“休得胡言?！?p> 叫吉達的瞪了那人一眼，低聲道。這位憤慨的將領(lǐng)與吉達所佩流蘇明明一模一樣，穿著卻比吉達名貴得多，可被對方這么一訓斥倒是乖乖閉了嘴。
“斯沁阿如罕！”斯沁岱欽也不滿，呵斥罷，才轉(zhuǎn)身向蕭桓道歉：“犬子無德無能，望煥王不要介懷。”
“無妨，戰(zhàn)場上就是要知無不言?！笔捇腹膭畹?，卻自然而然將話題引向一邊：“諸位都是我北離兒郎。能征善戰(zhàn)、足智多謀。蕭桓多謝大首領(lǐng)與眾英雄能在危難時刻助王廷剿滅逆黨。”
岱欽與兩位將領(lǐng)聽罷，剛要抱拳俯身表忠心，卻見蓬帳的厚簾被一把掀開。
是松挫。
“煥王，前方來報，對方人數(shù)遠多于我們！再向前推進兩里！備戰(zhàn)上游的將士是否列陣？”
眾人一聽，皆是驚嘆。對方速度極快，且該是壓上了全部家當。先是越過了沼澤暗器，又承住了他們在林中的伏擊。雙方各有死傷，可敵方卻并沒有被攔下?，F(xiàn)在，牙峪士兵即將壓陣河灘，而河灘過后的高地是最后一個防衛(wèi)點。
蕭桓與斯沁岱欽可調(diào)集的兵馬雖不寡，但從牙峪前來的邊防將士也多是能征善戰(zhàn)者，絕不容小覷！他們與垺孝軍中終日閑散的內(nèi)陸將士不同，這群邊關(guān)的戍衛(wèi)者在北離安然無恙之時依舊勤加操練，而終日以邊城為伴又得以對攻守之道最過熟悉。
“阿如罕列陣。吉達備戰(zhàn)高地?！?p> “是！”
“是！”
兩人聽罷，與松挫一道沖出營帳，返回戰(zhàn)場。
此刻，營帳內(nèi)只剩下蕭桓與大首領(lǐng)兩人。
“煥王，曹將軍畢竟曾追隨過李闊，雖已投誠，但是否能盡信？現(xiàn)在已比原定時間晚了三刻，如若他們再不趕回來，我們恐真要失守！”
此刻首領(lǐng)口中的“曹將軍”正是在斷橋洞穴中扮作山匪、被蔣通成功“勸降”的李闊遺部將領(lǐng)——曹銳。若是時間吃的準，此刻曹銳應該正帶著斯沁岱欽的竟原精銳從后包抄了被叛軍占領(lǐng)的垺孝，并且全力趕往蕭桓所在的戰(zhàn)地，形成前后夾擊之勢，來個關(guān)門打狗。但此刻，牙峪軍直逼而來，曹銳卻不見蹤影，加之身份存疑，自然引起了岱欽的質(zhì)疑。
兩人都明白，垺孝的存亡至關(guān)重要，一旦未能奪取，就會成為對方不斷輸送火力的溫床。然而更叫人不放心的是投敵叛變。若守衛(wèi)者這一方的排布被盡數(shù)告知，那么北離的江山必將易主。
“等。他們一定會來。”
“煥王，我竟原將士自是絕無二心，可是他們對此處地形并不熟悉，而帶路的只有曹銳，煥王就如此放心他？”
蕭桓眼見斯沁岱欽眉目噴火，此時此刻境況危急，不問出個所以這位老將顯然決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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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遠未落，街上燈盞卻已逐一亮起來。遠處看像是走獸的眼，處在其中的人卻并不覺光怪陸離。
今日是北離的大喜之日，是奉器的大喜之日。民眾自覺地、被迫地加入了帝后歸城的隊伍中。
此刻，同樣潛在這條街道上、與帝后車馬同行的還有秦蒼。
一早，去往琉璃殿和祭火壇的路都被禁衛(wèi)封鎖，秦蒼無法靠近。離開瑞熙王妃的身份、離開白羽的幫助，她便只能與四周民眾一樣，等在奉器北門外的主街上、等著帝后攜圣火歸來。
原來宮墻內(nèi)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無論哪一側(cè)巨浪滔天，另一側(cè)竟依舊可以毫不知情、燈盞炊煙。這也就不怪尋常百姓或王廷文武對彼此云淡風輕、高高掛起。因為信息完全隔絕，如何能共一輪明月？
比如眼下，以一個平常人的視角來看，一切都太過尋常了。遠處鏤金的轎攆內(nèi)，帝后兩人的身影隱隱約約透出來。而這前后，禁衛(wèi)儀仗浩蕩跟隨，待繞城一周進入琉璃殿正南門，便要正式行禮。一眾人形色肅穆，緩緩前行，無有想象中的喜悅，卻又說不出有什么可疑。
可愈發(fā)安寧卻又是愈發(fā)不尋常，見眼前場景，秦蒼甚至覺得心驚肉跳。
女子擠在人群中再次定睛去看，轎子旁側(cè)跟著一位侍女。她身形款款，以紗覆面，除了與車輦旁四位侍女的衣著有些許不同外，并無異樣。她的行進軌跡始終靠近車窗，而車窗內(nèi)正映出任晗的側(cè)臉。這該是行禮時伴在左右的貼身侍女。只是，這身影多少令秦蒼覺得有些熟悉。曾見過嗎？
然而來不及再多看，因為就現(xiàn)在情形，有一件事需得秦蒼去做。這自然不是什么劫道“搶親”。她現(xiàn)在要趕在轎攆入琉璃宮之前，去海龍?zhí)脤ひ蝗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