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警告(上)
“小蒼兒,真的一口不嘗?”好看的僧人瞇著狐貍眼,一手舉著一個瓷壇,一手撐著身子,半躺在草地上:“比紅樓的桂花淚還好喝哦!”
“不喝。”
僧人身前不遠處,模樣可愛的小童盤腿坐在壘得高高的石堆上,手中握著過長的魚竿,頭也不回地答道。
陽光溫柔,和煦的風拂過嫩綠的草地,涌起一陣浪。這是人間的朗朗春日,這是秦蒼一刻也不必擔憂明日的時光。
“你是不是怕喝醉?有我在呢,試試嘛!”僧人直起身子,伸出手,將瓷壇往小童那處遞。
小童嘆口氣,回過頭,見那禿頭滿眼期待,將魚竿插在軟土中,跳下石堆,接過瓷壇。
“這就對了,嘗試一下又不會怎……哎?等等!哎!你別都喝光了!”
小孩仰著頭,咕咚咕咚,夕詔見勢不妙,沖上前去,一把奪過孩子手中的瓷瓶,向內(nèi)一看,瓶中竟已見了底。二話不說,一把提住小孩的后領(lǐng)就給拎起來,幾乎是頭朝下就往溪水面上懟。
春日,溪水還帶著些清凜凜的寒意,水流急,漸躍的水珠幾乎打在秦蒼臉上。
“師父你謀殺!”
“殺什么殺?快吐!”夕詔迅速拍孩子的背,力道卻是不大:“我是讓你嘗嘗味,又不是叫你把自己喝成傻子!”
“咳咳,師父你放手!”孩子被勒得喘不過氣:“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嘗酒,我不會醉!”
“什么?”僧人邊問,手上卻不停。
“你再不放我……我……”就在秦蒼胡亂蹬腿之際,就覺身上一股力道襲來,將自己調(diào)轉(zhuǎn)了姿勢,穩(wěn)穩(wěn)放在地上,待止住咳嗽,怒道:“我不是第一次喝酒了,我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不會醉,甚至半分反應都沒有,所以覺得沒有一點意思,才不喝的!你講不講理了!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看著小童氣鼓鼓地看著自己,輪到夕詔語塞。想去摸摸秦蒼的頭卻被躲過,于是扶額干笑幾聲,半晌才想到說辭,小聲回擊:“那你不早……”
“你不早說?你問了嗎?!”秦蒼揉著自己脖子:“給小孩喝酒你還有理了?你自己釣魚,我不干了!”
“……脾氣越來越大……”夕詔斜著眼小聲低估,委委屈屈爬上石堆,拿好魚竿坐好。
風和日麗。
過了許久,和尚轉(zhuǎn)過身,看見坐在草地上、埋著頭,認認真真搗鼓著手中戒鏈的小女孩,問:“小蒼兒,我想教你一樣新的毒?!?p> 小秦蒼聞聲抬起頭,眼睛亮亮。
“學不會醉,也未必是件好事。這個毒,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
“用在自己身上?我不學,我不喜歡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覺?!鼻厣n搖搖頭,不領(lǐng)情,眼眸重新垂下去。
“這天地間哪能樣樣都隨你心意、受你控制?”夕詔想想:“這樣吧,我讓這毒既可以簡單防身,又可以讓你短暫的‘不清醒’一下,怎么樣?”
小童再次抬起眼睛,想了想,點點頭:“那好吧?!?p> 那好吧?這么勉強?
握著魚竿的和尚愣了許久才回過身,看著清澈澈卻又湍急的水面,心想,為什么釣魚、做菜、帶她出來游歷和求著她好好學習的都是我???剛來的時候還經(jīng)常一副小貓般的表情討好自己,現(xiàn)在呢?說要鞍前馬后、赴湯蹈火伺候師父果然都是假話!太麻煩了,再過段時間就找個理由跑路吧?反正,也沒答應做她師父;反正,我夕詔此生絕不收徒。
當時沒人能想到,秦蒼第一次用這毒,是在這么個機緣巧合又不適當?shù)沫h(huán)境中。
屋內(nèi)一片曖昧。
“蒼蒼,你可想好了?”陸歇聲音嘶啞,喘著粗氣,看得出已是極克制。背部已抵在床角的木柱上,回望眼前女子游離的目光,抓住她攀上來的雙手,努力冷靜,做出最后的警告。要知道,此刻趴在男人身上的秦蒼可是寸縷未著!
女子不說話,唇齒微微張開,半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眼神從男人的眉眼移到他高挺的鼻子再到軟軟的唇,最后又落回在了他的頸部。
女子失去意識以后,陸歇盡量避免觸碰她背部的傷口,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回了寢殿。之前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外傷是嚴重,可是總能治好;但秦蒼自己本是難以中毒的體質(zhì),但此番卻很有可能是中了自己的毒。浴室內(nèi)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幾位駐守在使館的醫(yī)官與璃王府隨行的醫(yī)師挨個上前,但除了肉眼就可以看見的、背部大面積血肉橫飛的外傷,其他的半點診不出來。
“廢物!”
小兒子被抱走前,掙脫了侍女跑過來,死死拉著秦蒼的戒指。陸歇并沒有明白,道出猜想的是陸霆。然而,對于秦蒼這樣高級別的施毒者制出的毒,再混上一身毒血與能逆轉(zhuǎn)乾坤的天華胄,就算是活菩薩在場怕也要聽幾分天命,而那些專門服務于皇家后宮或是針對戰(zhàn)場外創(chuàng)搶救的軍醫(yī),一時間無能為力也是怪不得。
若眼下只能處理外創(chuàng),就用不上旁人了。陸歇叫人點亮所有的燈盞,為室內(nèi)照明。褪去女子過大的外袍,用刀將她本就殘破不全的內(nèi)袍剪開。
女子趴在床上,疼痛讓昏迷的人不得安寧,長長的睫毛抖動著,在臉上投出倒影。
“蒼蒼忍一忍?!彼刑烊A胄護體,不會傷及性命,卻有多于常人數(shù)倍的疼,這讓陸歇更小心、動作更輕。然而一開始上藥,女子就疼得不斷抽搐。
陸歇是屏退了所有人的,讓女子趴在自己的腿上。其實這姿勢極曖昧,女子白絲綢般的肌膚映著光極撩人??裳巯玛懶闹袩o半分雜念,他一點一點將血肉與衣物碎縷慢慢分開,上藥、包扎:她傷口疼,他心疼,根本無暇他想。
可幾乎剛待包扎好,還來不及將她扶上床、為她蓋上被子,人就醒了!女子眼神迷離,似乎半睡半醒,然而卻不再呼痛。
“蒼蒼,你……你別誤會。我只是幫你處理傷口!”見女子竟緩緩支起了身子,睥睨沙場、以一敵百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男人卻立刻別過臉,慌忙解釋。一時間他覺得屋里太亮,照得人身上發(fā)燙;但下一刻,又覺得是自己可笑:他不是總愛逗她嗎?怎么現(xiàn)在卻是自己先回避?
不敢回頭,不敢動??陕犅曇?,女子顯然未覺半分不妥,似乎還正在朝自己靠近!
是藥的作用嗎?
正想著,陸歇就感覺女子柔嫩的手臂緩緩攀了上來,一下子摟住了自己的脖頸,肌膚相觸的地方?jīng)霰母杏X讓男人心頭一緊;一回頭,只見那纖細的腰肢與她身前的柔軟已經(jīng)隔著自己身上薄薄的衣袍緊緊壓了上來!
女子歪著頭,淺淺笑著,看著自己,既嬌嗔又顯得氣定神閑。平日里,她總是淡泊又清澈,像沁人心脾的潭水,可現(xiàn)在她是一個勾人心魄的妖!陸歇想,原來她嫵媚起來竟是這樣?跟著,喉頭一動。
不想,就在這時,女子眼光瞬間被男人顫動的喉嚨吸引,一低頭,嘴唇就直直吻上了陸歇的脖子。